《玫瑰故事》八作

28、二十八、魂归骨藏

　　不管顾父和顾启是如何在帐中你瞪我我看你，战事还是起了。

　　出城打探今日地形的百人小队迟迟不归。

　　派出去寻的小队杳无音讯。

　　过路的平民把消息带了回来。

　　有敌来犯。

　　战起，昏天黑地。

　　多半是吐的，比如老胡。

　　百年过去，伏龙关的兵割蒜苗一样换了一茬又一茬。

　　越换越弯弯。

　　换到弯在马背上，还未举枪对敌，自己先吐个昏天黑地。

　　从伏龙关训起来的新兵，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一群人不顾生死，用血肉试刀枪的场面。

　　几代人修筑的城墙是家国的大门，门内的城池是几百只手数不过来的家。

　　然而……

　　“出息呢！”有人在老胡身后大声喊。

　　“呸，什么？”老胡喊回去。

　　“我说，”老胡身后的人用手里的枪拍倒一个，“你的出息呢！”

　　“……呃，走开！”老胡的胳臂受了伤，躲避中看到了身后的人，回敬道，“你的出息呢？”

　　“啥？”老胡身后的人离得有些远了。

　　老胡抓住时机大喊，“你有本事别抖啊！”

　　可惜老胡身后的人一直抖到了敌军退去。

　　和老胡相互搀扶着路过将军营帐时，还带着老胡的胳臂一起抖。

　　敌人退了。

　　海漠是伏龙关的屏障，也是敌人的庇护。

　　一退，就不能贸然追击。

　　地形图绘制了那么多年，都没能找出海漠变幻的规律。

　　追出去，回不来，白白浪费了将士们的性命。

　　不过海漠作战场，也有好处。

　　对老胡这样还不适应鲜血残肢的兵十分友好。

　　有风拂过，细沙流过，一天过去，除了大件儿，看不出丝毫痕迹。

　　两边分着批从战场上带回了己方不能动的兵和余下的东西。

　　很是默契。

　　百年前的战争，在此继续。

　　百年前的奇怪默契，存续至今。

　　奇怪的敌人。

　　老胡的土包扩建了。

　　新旧掩埋下的人和衣冠旧物做邻居，有花有草有些平的和光秃秃有些鼓包子们做伴。

　　热热闹闹。

　　是真的热闹。

　　休息了几天后，安静百年的敌人似是脑筋转过了弯，准备鱼死网破。

　　火攻。

　　漫天哭号，烈焰翻飞，一夕城破……

　　不可能的。

　　城墙是真的高，且厚。

　　城门一闭，固若金汤。

　　架不住敌人从内纵火。

　　然而，大概是定城的百姓和守军混得极熟。

　　又或许是如今的定城，百姓家里多有长辈经历过百年前的战争。

　　起火了。

　　打水的从井里提水，用沙的从各处扫扫。

　　自家无事的帮帮别处。

　　外城的沙地，一夜之间多了几个不怎么明显的坑。

　　或许是军营旁的沙灭火效果更好，有几个坑，就在守军的营地旁。

　　其实是守军去帮了忙。

　　可惜井里的水和外城的沙都没能救回酒馆里醇香的酒，和酒馆老板家趁手的伙计。

　　好在地窖里还有大批存货。

　　走水这种事情，无聊到把城墙加高又加厚的诸位边城官员将领们怎么会没想到。

　　定城的建筑，早已非石即沙。

　　石床石凳石桌，能被火烧的，除了长腿的人，寥寥无几。

　　原本守军的营帐更怕火。

　　可惜顾小将军不知道鼓捣出了什么东西，现在不怕了。

　　有人站在城墙上，向远处看，赤色燎天。

　　如同悯安帝眼前的烛火。

　　数一数，一百年了。

　　一场大火，不知是对是错。

　　哪来的对错，做都做了。

　　人们将信将疑的时候，那个谁都不信任的人，义无反顾。

　　礼部的那群人成日里做些让人头疼的事，只有这年号定的不需要人善后。

　　荣贞。

　　渊国史书上少有的靠不住的皇帝。朝会议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时常失踪。这里看看，拆掉。那里逛逛，豪赌。还抢了临渊殿的工作，短暂的一生里，不知道以什么样标准搜罗了两倍于正常数目的后辈在宫中教养。

　　终其一生，无妻无嗣。

　　何来的荣贞？

　　弘清帝就在那一群后辈中。

　　他记得那两个人。

　　女人躺在竹椅上，身体虚弱，“为我送终就好。”

　　男人弯着腰听女人说话，“好。”

　　结果那个女人活的比男人还久。

　　固疆来的女人，极渊之下……

　　是谁的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