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故事》八作

2、二、伏龙关下

　　老胡就在城门下望着，等着这批崽子回城。

　　老胡的父亲不是兵。胡父走的是文人路子，在顾家京郊的宅子里教书。

　　但顾爷爷在行军路上捡回来的胡爷爷是兵。

　　顾爷爷是顾启的爷爷，顾家自产的第一位大将军。不过捡到胡爷爷时，顾爷爷自己也只是一个小兵，正在去战场增援的路上。

　　虽然朝廷对流民的安置十分重视，可顾爷爷要去的地方，战事已持续三年，仍不能结束。新的零零散散的流民不断在未知的地方产生。

　　昨日还是巷口酒家，今日可能就拖家带酒加入流民大军。好一些的会雇佣镖局运送自己，而瘦若排骨的胡爷爷作为一名与家人失散的十三岁孩子，明显没有这个能力。

　　行军路上养孩子是不可能的。贸然带着新捡来的胡爷爷去战场也是不大现实的。顾爷爷想了想之前捡到的一二三四五六七……通通都安置在了顾家在京郊的宅子。顾爷爷出钱雇佣的镖师。

　　可是钱这种东西，顾爷爷身上也没有多少了。都交给一个孩子不大安全，想把孩子托付给谁，附近又无相熟之人。顾爷爷是个脑子直的人，直接问了胡爷爷。

　　胡爷爷说跟着他。

　　十六岁的顾爷爷向小队长报告之后，胡爷爷就加入了行军的队伍。条件是不许拖大部队后腿。

　　渊国的军队，哪怕在战场上杀敌，也是允许一边对敌一边聊天的。只要你做得到。声音足够大，内容足够有趣吸引一个附近的人陪你聊，以及你还有命。

　　许多临时变更的遗言都是从战场上带下来的。

　　胡爷爷在这样的一支队伍里，虽说营养不良、身板儿太像草芽儿，不能贸然走上战场抛头颅洒热血，但偶尔给大家捎个口信儿传传消息还是可以的。

　　业务熟练之后，胡爷爷更是成为了打探敌情的好手，帮顾爷爷所在的小队累积了不少战功。当然，这是两位爷爷辈儿的人抵达边关三年以后的事情。

　　顾爷爷和胡爷爷刚到营地的时候，战事还是几天一吃败，一旬上一次急奏请求增援，兵部训练出的那些新兵有将近一半儿都补在了这里。

　　战线拉得很长。作战地图上，需要不断更新的地形情报从营地一路延伸到海漠里。已经探出来的详尽地图粗略卷一卷，刚好枕在颈下，比青石更能让人安眠。没探出来的就暂且不论了。

　　渊国的史书多把顾爷爷和胡爷爷参加的这场战争称为伏龙之战。

　　一拖就是十几年。
　　没有伏尸百万，没有血流成河。
　　十几年如一日，只有黄沙不断变幻。

　　不像顾启在那套史册里读到过的伏龙之战。

　　那是在顾爷爷和胡爷爷到达营地十年后的事情。

　　那时伏龙关之战已持续十三年。顾爷爷从小兵变成了队长，胡爷爷打探情报游刃有余,还有了自己的徒弟班子。

　　那正正好好是一百年前。

　　那时海漠还没有蔓延到定城下，定城还是一个名叫固疆的小村庄。那时村外的花花草草和黄沙还在争夺这片土地。

　　有一条墨龙在这里立誓，护佑渊国百年。

　　自此就有了伏龙关。

　　顾启是在京郊老宅中看到的那套史册。老宅里各种版本的史册应有尽有，不过很少有人全部看完就是了。顾启看的那一套并非出自渊国史官笔下，里面称渊国正史中的“伏龙之战”为“伏龙关之战”，还附注了真正的“伏龙之战”始末，详尽讲述了伏龙的过程。

　　顾启对这套史册十分感兴趣。虽然这套史册被人们称为“极像正史的话本”，但在那一摞摞的笔墨之间，顾启还是愿意相信真的有一条墨龙尚在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