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尘》冬月结

59、第五十九章

　　吃完饭之后，陈太太急着收拾出门的行李，也没拉着他们俩聊天，许安尘乐得自在，坐在桌子旁边开始列单子。

　　“写什么呢？”柳落月已经洗完了澡，许安尘还在伏案奋笔疾书。

　　“秘密，”许安尘一本正经地盖住手底下的纸，“你就瞧好吧，我这几天带你在杭州城吃喝玩乐一样不少。”

　　“行，听你安排，”柳落月坐下来，用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珠。

　　“那咱们就最后再去做相框吧，荷花开得最好的时候就是这几天，别回头错过了，”许安尘说是秘密，却还是忍不住透了个底。

　　“可以，”柳落月对杭州这一片并不了解，就由着许安尘去安排。

　　许安尘写完之后，把纸条很小心地折起来收起来，环顾四周打算找个地方藏起来，看得柳落月忍不住笑了：“赶紧洗你的澡去，我不偷看。”

　　许安尘也不禁觉得自己的行为有点幼稚，笑着把纸随手放在床上，轻轻拧了一下柳落月的鼻尖：“谅你也不敢。”

　　他今天心情好得很，很快就洗完了澡，出来的时候看到柳落月正倚在床头看书。许安尘也拿起自己看了一半的书走过去，柳落月见他过来，很自觉地往里面挪了挪，给他空出一个位置，然后继续低头去看书。

　　“看什么呢，怎么这么有兴致？”柳落月从在火车上就一直在看这本书，书上还包着书皮，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许安尘实在忍不住好奇。

　　“秘密，”柳落月也学着许安尘刚才的语气说到。

　　“行，我不打探你的秘密，”许安尘挨着柳落月坐下来，“我等你主动告诉我。”

　　柳落月听得这话，心里颤了颤，他一瞬间觉得许安尘是知道了什么；他偷偷看了一眼许安尘，却发现他神色如常，好像就是讲了一句玩笑话而已。

　　柳落月左看右看，感觉许安尘应该还是不知情的，便稳了稳心神，继续低头去钻研手里的那本书。

　　陈家夫妇出发得很早，所以也没叫醒许安尘和柳落月，所以等柳落月起床的时候，发现宅子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他见许安尘还在熟睡，便披了件衣服，蹑手蹑脚地出了门。他转过花园，在角落里看到了一大丛蔷薇花。

　　柳落月新年的时候给陈家夫妇写过一封信，除了拜年，他还请求陈管家帮他在花园里多种些蔷薇花，他想给许安尘搭个花架；包括他这些天一直在钻研的书，其实也是关于蔷薇花种植的。

　　他看到陈管家已经帮他准备好了一些需要用的木材，便挽了挽袖子，动手开始搭架子。角落里有一片空出来的土地，柳落月就把细一些的木材斜斜地插在泥土中，打算组成一个网状的花架。

　　搭花架这种事看着容易，实际操作起来还是有点难度的，所以柳落月只搭了一半就停了手，他怕等下撞上许安尘，便拿起水桶把花园里的花浇了一遍。

　　许安尘习惯晚起，但他这些天被柳落月带着早睡，所以起得也是越来越早，柳落月的花刚浇了一半，他就已经换好衣服等在门口了。

　　“一大早就浇花，这么勤快？”

　　“那可不，你又想不起来浇水，等陈伯父和陈伯母回来花都得死了。”

　　“哪儿那么容易死啊，”许安尘走过来，接过柳落月手里的桶，“太沉了，我帮你拎着。昨天伯母说给咱们留了早饭，等会儿一起去吃吧。”

　　“行，”柳落月浇完最后的几丛花，跟着许安尘回屋吃了早饭。

　　陈太太留了一小锅白粥，两个人很快就分完了。

　　“今天我带你出去玩吧，”许安尘把碗泡进水池里。

　　“行，那我换件衣服再去。”

　　许安尘得到了肯定，随手把碗一放，跟着柳落月进了房间，看着他在衣柜里翻找，便提议到：“你不是有件月白色的衣服吗，带过来了没有？”

　　“带了，”柳落月拿出那件衣服，“昨天也刚好给熨平了。”

　　“正好正好，你穿这个吧，我觉得挺合适的，”许安尘心里已经打好了算盘，他觉得那件衣服的颜色最适合今天的活动。

　　“好啊，”柳落月没多想，他其实也挺喜欢的那件月白色长衫的。

　　许安尘带着柳落月从一条小径上穿到了西湖。这是他小时候经常走的一条路，因为走的人很少，所以显得有些荒芜，路边甚至都长起了野草，但许安尘就喜欢人少的路。

　　他和柳落月牵着手往西湖边走，石板路上有一些青苔，所以两个人走得很慢。

　　“我小时候，我母亲常带我从这里出去玩，”许安尘很怀念地看着宅子后院的院墙，“父亲对我要求严格，不愿意让我整天在外面晃悠，但我母亲觉得小孩子就应该多在外面玩一玩。”

　　柳落月沉默了一下：“你很爱你母亲是不是？”

　　“嗯，其实我也很爱我父亲，小时候不理解他，现在差不多理解了，想想小时候真不该跟我父母发脾气，”许安尘看着脚下的石板路，神色显得有点落寞。

　　柳落月没怎么经历过亲情这种东西，但他心思敏感，很快就感觉到许安尘情绪上的变化：“好像你每次想起你母亲，心情都不太好。”

　　“是，她在世的时候我总惹她生气，但她过世得又早，我还没来得及懂事就没了好好待她的机会，”许安尘下意识地握紧了柳落月的手，“所以我现在就想尽力对身边的人好，我觉得我最害怕的，就是来不及和错过了。”

　　柳落月跟许安尘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他看得出来，许安尘是一个很重情义的人，如果他还能在这段感情里做到有一点理性，但许安尘就是绝对的感性。

　　许安尘大概不能接受自己一直捧在心尖上的人，其实是一直谎言无数、想要他性命的人吧。

　　所以他不敢告诉许安尘自己的事，他知道就算许安尘不会跟他彻底决裂，但感情里的裂痕是不可能再被修复了；可他也不知道有什么办法，能让这件事永久地瞒下去，能让这样平和的日子一直延续。

　　这世间哪会有什么双全法，如何才能不负如来不负卿。

　　“你在想什么呢？”许安尘见柳落月半天不说话，便出言问道。

　　“哦，没什么，”柳落月回过神来，“那其实你心里，就一直没过这道坎？”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许安尘很认真地在回答，“你要说我没过，我确实是做出了挺大的改变；但你要说我过了，我也真的是一直没放下。”

　　“那……那我能问问你母亲去世的原因吗？”这个问题柳落月想问很久了。

　　“车祸，”许安尘顿了顿，“就姑且算是车祸吧。”

　　柳落月明显感觉到许安尘现在并不想说这个话题，便也没再继续追问，很安静地跟着许安尘走。

　　一路都是阴凉，石板上的青苔发出淡淡的味道，有点潮湿，但很清新。

　　两个人沉默地走了一会儿，许安尘调整好了心情，用尽量欢快的语调问：“你猜猜我今天要带你去做什么？”

　　柳落月其实已经猜了个大概，但他还是顺着说到：“不知道，反正我跟着你走就行了。”

　　“那你把眼睛闭上，咱们马上就到了，剩下的路我带着你走。”

　　柳落月现在是从心底信任许安尘，所以他根本就不会担心什么，闭上眼睛任许安尘拉着走。

　　许安尘自然也是很小心，时不时提醒柳落月前面的路不平，让他注意着点；后来他实在是怕柳落月摔着，便干脆揽着柳落月的腰，把他半抱在怀里走。

　　“你小心有人看见，”柳落月被他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这毕竟是在外面，而且是在人来人往的西湖边。

　　“没人，我在这儿看着呢，别怕，”许安尘微微低头，在柳落月脸颊上吻了一下，然后又这样带着他走了一段路。

　　到了目的地，许安尘把手挡在柳落月的眼睛前：“你先睁眼适应一下光线，现在阳光挺刺眼的。”

　　柳落月的睫毛微微有点颤抖，扫在许安尘的手心上痒痒的。

　　“好了，你要给我看什么啊？”

　　“来，”许安尘把手放下，“别吓着你啊。”

　　眼前的是一大片荷塘，里面的荷花荷叶连成一片，一眼都望不到头，连荷塘里的水都不太能看到。这个时候荷花应该是开得最盛的时候，浅粉色的花朵在成片的绿色中显得尤为好看。

　　如果只是直接看到这个景色，柳落月大概也不会震撼到；但他之前是闭着眼睛的，一睁眼就是满池的荷花，而且也完全没想到西湖里会种植着这么多荷花，所以一时也是被惊艳到了。

　　就像是上一次的花港观鱼，许安尘总是会知道怎么给他制造惊喜。

　　许安尘很满意地看着柳落月的表情：“好看吗？”

　　“好看，”柳落月有点呆呆地点了点头。

　　“你想不想再离近点去看看？”

　　“想，”柳落月又点点头。他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之前他只在北平看过荷花，但到底没有这里繁盛，也没机会离得很近地去看。

　　许安尘小时候在西湖边上野惯了，他踩着湖边的几块石头，直接跨进了一株荷花边上的湖石上。那块石头虽然很平整也很宽，但毕竟是在湖水中间，看得柳落月有点犯怵。

　　他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倒无所谓，但他怕许安尘看出他身上有功夫。

　　“你害怕？”许安尘见柳落月迟迟没有动作，便朝他伸出手来，“你就踩着那些小石头一路过来，然后我在这儿接着你，别担心。”

　　柳落月生怕许安尘看出些什么，所以落下每一步的时候都很小心，连腿都有点抖。他迈上最后那块石头的时候，就真的一下没站稳，直接往前摔过去。

　　但他不出意外地摔在了许安尘身上，然后许安尘就很自然地就把他抱在了怀里。

　　许安尘看着柳落月有点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阳光照在他的脸上。

　　柳落月长得好看，就算这么近对着阳光看，也看不出什么瑕疵；他的瞳孔被阳光映成琥珀色，微微转动的时候就像是流光四溢的琉璃珠，许安尘一直都觉得柳落月的眼神真的会勾人魂魄。

　　他的魂似乎也是真的被勾走了，不然他怎么看着看着柳落月浅红色的唇，突然就吻上去了呢。

　　时间正值中午，两个人所在的位置又很偏，所以周围静悄悄的，没有声音，更没有人打扰。夏天的风带着一点潮热吹过来，吹得荷塘里泛起一片涟漪。

　　许安尘一只手揽着柳落月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托着柳落月的下巴；柳落月的双臂环在许安尘的腰上，手里不自觉地攥着许安尘的衣摆。

　　两个人就这样，站在湖石上静静地拥吻，荷花在他们身边不到一寸的地方，随着风摇摇摆摆。

　　天是晴的，阳光也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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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冬月结：我感觉荷塘拥吻这个场景真的挺美好的，你们觉得呢？
柳落月：我其实当时有点懵，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那时候周围真的很安静，能听见风的声音。
许安尘：我其实也没想那么多，就觉得情绪到了……不过柳落月的唇一向都是软软的，真的很好亲。
冬月结：好了我饱了，大家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继续问了，我先走一步，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