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春风不改旧时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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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雪宁，周观的直系学妹，比周观和钱子豪晚来公司两年。
她刚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懂，不至于受前辈呼来喝去的欺负吧，但业务能力不行也免不了磕磕碰碰。周观和钱子豪负责带他们那一批新人，能帮忙的地方就帮忙，一来二去就熟了。
目前从陈锡那里了解到的情况不太乐观，周观挺喜欢这个学妹的，为人机灵踏实，家庭教养好，怎么就摊上这样的事啊。
周观拍拍钱子豪的肩膀：“行了，具体情况还不知道，先别这么丧。她现在回来了没？”
“今早上下的飞机，雪宁回公司交接，完事就直奔医院了。”钱子豪眼窝浅，抽了张纸巾以备不时之需：“她眼睛肿的跟核桃似的，就这样还把公事处理好才离开，我看着她恍惚那样心都疼死了。”
说完，钱子豪大泪珠一颗颗就断线了，脸上的赘肉一颤一颤，瞬间哭的稀里哗啦。
毕竟一手拉扯起来的新人，再加上钱子豪哭的太有感染力，周观顿时也有点揪心：“你别哭了行不行？哭的我心里难受。”
钱子豪拿纸巾擤鼻涕，声音沙哑：“我忍不住啊，堵不如疏，这会儿哭完了，省的待会儿见了雪宁再泄洪，给她添堵。”
“有道理。”周观感叹。
半晌，大雨间歇，钱子豪边补水边上下打量周观。
“哎周小观你不对劲。”宣泄完自己的情绪，钱子豪秒变名侦探柯南，他指指自己的眼睛说：“你眼睛肿了。”
周观想起昨天晚上他哭的那傻逼样就满肚子火，在心里狠狠骂了陈锡一顿，面上不动声色：“昨晚喝酒了，后遗症。”
钱子豪存疑，但也没戳穿，眯起小眼睛：“哦，记得下班别走，咱去看看雪宁。”
周观“嗯”了声，给陈锡发信息。
【中午我去看同事不回家了，帮我喂狗。】
陈锡秒回：【好的宝贝儿】
周观实在适应不来陈锡的变化，打字：【别那么叫我。】
陈锡避重就轻：【去哪儿看同事，需不需要专车接送，司机小陈24小时免费服务。】
【不用，就你单位。】
陈锡等了一会儿才回：【主任叫我回去加班，不聊了。】
周观看着看着手机突然笑了，明察秋毫的钱子豪心下了然。
……
医院长廊苍白寂静，消毒水味刺激着神经，每一天无数生离死别重复上演。
周观每一次来到这里，心头都仿佛压着块巨石，脑子里无数零碎片段撕扯，让他痛不欲生。可他又总能坦然处之，逝者已矣，俱是回忆。
长椅泛着银色冷光，何雪宁安静的坐着，躺在她腿上睡觉的是个两三岁的小孩儿，小孩儿吮吸着自己的手指，何雪宁面无表情地移开他的手，用手轻轻拍了拍小孩儿。
很快小孩儿又把手放进嘴里吸吮，何雪宁再一次拨开。
周观他们过来的时候，何雪宁把小孩儿抱在怀里轻缓摇晃。
“雪宁，我抱会儿吧。”钱子豪伸出手对何雪宁说。
何雪宁躲开他的手，呆滞地盯着孩子：“不用了，谢谢你们来看我。”
“你需要休息一下。”钱子豪拍了下她的肩膀。
她猛的站起来，紧紧抱着小孩子，小孩子被她弄醒了，大哭起来。
“雪宁，我是周观。”周观看着她的眼睛说：“什么都不要想，你累了，休息一会好不好？”
“观哥……”何雪宁枯坐着，苍白的嘴唇翕动：“你听过一句话吗？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我知道，观哥都知道。”周观仿佛透过她看到了许多年前的自己：“你在愧疚自己的无能为力，自己的粗心大意。遗憾有很多话没来得及对他们说，有很多事没来得及做。”
“世事无常，人的力量有限，谁也无法预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痛定思痛，暂时的低迷发疯都很正常，但活着的人总得往前看，迈过这道坎，然后继续好好生活。”周观道：“雪宁，想哭就哭，别憋着，哭完了就该振作起来了。”
何雪宁的眼泪簌簌往下掉，嗓子干哑地厉害：“我妈走了，哥哥姐姐都在急救，我好害怕。”
“不怕，雪宁很勇敢。”周观把她怀里闹腾的孩子递给钱子豪，伸臂抱住她：“会没事的。”
何雪宁埋在周观肩膀哭声越来越大，积攒了一夜的情绪突然有了宣泄口，喷涌而出，浪潮般淹没了所有人。
钱子豪抱着小孩儿又哭的稀里哗啦，男人女人小孩，整个楼道都充斥着鬼哭狼嚎。
周观不是无动于衷，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撑着场面，所以把委屈和心酸都咽到肚子里去了。
陈锡出了电梯就看到周观忙的不可开交，怀里抱着一个吹口水泡的，左边那个梨花带雨，右边那个上气不接下气，他一会儿安慰这个，一会儿哄那个，手忙脚乱地递纸巾递水，满脸都透出一种幼儿园老师的无奈感。
听到脚步声，周观抬头，眼睛倏然一亮，扁着嘴嘟囔：“你可算来了。”
他转头对何雪宁说：“雪宁，这位是陈医生，你们家的情况他了解，你有什么疑问都可以问他。”
陈锡温文尔雅点头：“你好。”
何雪宁收拾好情绪：“陈医生好。”
“中毒因素已经查明，医生正在全力抢救，目前有五位脱离危险期准备转入普通病房，很快就允许探望了。除了老人，还没有其他人不幸的消息。”陈锡顿了顿：“相信吉人自有天相，你的家人都不舍得这么离开，他们都会尽力挺过这一关。”
何雪宁露出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她站起来对陈锡鞠了一躬，“虽然结果未定，但我替我家人谢谢你们。”
陈锡扶起她：“手术室里救你家人的不是我，你不用感激我。”
“要的。”何雪宁看了看周观和钱子豪，莞尔：“谢谢你们，来陪着我。”
……
钱子豪见色忘义，离开医院直奔他女朋友的怀抱，周观两手插兜，默默跟在陈锡后边进了他的科室。
坐在椅子上，陈锡脸色不好看，非常不好看，酸溜溜道：“左拥右抱，人生赢家。”
周观谄媚的从背后抱住他脖子，重重亲了他一口：“你可还没转正，男人，我奉劝你一句，别妄想管住老子出去拈花惹草。”
“你敢！”陈锡压住周观的后脑勺，狠狠咬在他嘴唇上，尝到血腥味才松口。
“你属狗的啊！疼死老子了！”周观疼的跳脚，捂着嘴直吸冷气：“日，咬破了。”
陈锡不管不顾，拉着他就要再亲，周观心有戚戚，双手按着他的脑袋后折腰：“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不来了不来了老子不来了！”
陈锡被他闹得没办法，抱着他的腰，委委屈屈卖惨：“你哄别人，我会吃醋的。”
周观无奈，低头亲了亲他表示安慰。
“别想这样糊弄过去，先把饭吃了再收拾你。”陈锡站起身，从微波炉取出一个饭盒：“昨天买的虾，必须吃完。”
“好好好，保证吃的比我脸都干净。”
“我出去办点事，你在这安分等我。”
“Yes sir！”周观笑着敬了个礼。
陈锡离开了，周观盯着饭盒满心暖意。
他曾敝帚自珍不肯付出真心，却又恬不知耻的享受着别人的真心，这世上哪有这么不公平的事情？！
他怎么会不喜欢陈锡？可他凭什么拥有这么好的陈锡？
一切爱恨纠缠皆因他而起，是他纵火情场，是他烈火燎原，是他肆意妄为。
如若开诚相见成为金科玉律，名为周观的罪名状早已罄竹难书。
曾经是他临阵脱逃，如今却是陈锡补偏救弊。
既然岁月磋磨此情依旧，他怎么忍心让他一人再踽踽独行？
人这一辈子太短了，再浪费下去，就没时间爱他了。
窗外天光云影，恰在此时，恰如此心。
陈锡推门而入，他伸手与陈锡五指相扣，礼节性的握了握：“正式介绍一下，周观，陈锡的男朋友。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陈锡石化在原地，眼眶一瞬间红了，他握着周观的手开始微微颤抖，用了好大的力气说：“你好，男朋友。”
……
好不容易周日休息，早上七点，一个电话扰了周观的清梦。
周观抬手按断，几秒后又响了起来。
“喂，有屁快放！”他头朝下埋在枕头里，脾气暴躁。
“阿观，我林轩，今天我到你们市出差，顺便慰问慰问我革命战友。”
“知道了，我待会儿发个定位，你打车直接过来。”周观想了想又补充道：“家里没啥可招待的，想吃啥自己捎过来。”
“哎……”嘟嘟嘟……周观挂了。
林轩在寒风中凌乱不堪，他整了整吹乱的发型，红萝卜一样的手指苦兮兮戳开打车软件。
林轩敲门的时候，周观在洗漱，顶着鸡窝头端着刷牙杯，迎接了他不远千里而来的战友。
“哎，阿观，人是糙了点，家里收拾的不错嘛。”林轩窝在沙发上，手里捧着玻璃杯，四处打量：“咱家聚宝盆呢？怎么没见着它？”
“串门去了，过两天再接回来。”周观在浴室喊：“你看没看见我拖鞋，他妈的怎么少一只？”
沙发这边没有，林轩瞥见玄关处整齐放着一双大码的拖鞋，明显不是周小观的脚码，他问：“玄关……”
“不用了，我找着了。”周观那边水声震天，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
刚想再问问，敲门声响起。
他一想周观肯定听不到，自己起身去开门。
“陈、陈锡……”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林轩宕机。
陈锡温和笑了笑，礼仪周全地伸出手：“好久不见，林轩。”
“嗯啊……是是是，好多年没见了。”林轩持续输出障碍，他还不知道周观现在和这位怎么个情况，也不敢让他进门，尴尬的寒暄：“最近还好吗？”
陈锡道：“我们进去慢慢叙旧。”
“额……这……”林轩心里泪流满面，让也不行不让也不行，他可怎么办啊？
“林轩！你跑哪去了？我家的东西不能乱动，动了必须……”周观转头看见门口面面相觑的两个人，笑道：“你俩干啥呢？看对眼了？”
他走过去拉开堵着门的林轩，对陈锡说：“来的正好，林轩买了虾，你待会儿把虾线挑了做虾。”
陈锡点头应了，熟稔地脱衣服换鞋。
林轩锤了周观一下子：“我靠！什么情况？”
“如你所见，搭伙过日子。”周观道：“还想吃啥快跟他说，米其林大厨水准，不宰白不宰。”
“你俩是那个？”林轩打破砂锅问到底：“床单滚没滚？”
“没有。你他妈吃不吃饭了？闲得慌滚去洗菜！”周观踹他。
“真是世风日下，老马又开始吃回头草了。”林轩沧桑的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呦！”
“废话真多。”
“不对啊，我这千里迢迢过来吃狗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林轩睨着陈锡：“周观父母不在国内，我就是他娘家人，弄这么一顿饭就想打发了我？”
听了这话，周观炸毛：“你妹的娘家人！老子是上边那个！”
而陈锡只是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解开围裙：“的确是有点怠慢，我去定位子，出去吃。”
“你什么意思啊陈锡，你给我等会儿！”周观揉了个面团要丢他：“你还笑！”
陈锡看着试图威胁他的周观宠溺一笑，走过去亲了下他耳垂，低声附在他耳边：“别闹了，给我留点面子。”
周观脸颊微微泛红：“哦。”转而凶狠的去闹林轩：“我看你是皮痒痒了。”
林轩看陈锡走远了，才低声说：“这回玩真的？”
周观抿紧嘴唇“嗯”了一声。
林轩叹了口气：“可别折腾了。”
周观说：“一辈子，就认真这一件事。”
……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春风不改旧时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