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你十几年》樱桃宝宝

22、第 22 章

　　得知哀的消息是在一个月后。
　　院里的樱花开的正盛。
　　蔚蓝到纤尘不染的天际下面，那一株不高的树，摇曳着锦簇的粉色花团，还沾着清晨未干的露水，在淡淡的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亮。
　　清风掀起花瓣飘摇，混着晴天特有的暖香，带来几缕夹杂着各色花香的气息，不经意地掠过鼻尖，心中便泛起层层涟漪。
　　工藤双臂交叉胸前，眯着眼睛，静静地斜靠在窗栏边，望着窗外春光艳艳。
　　偶尔有几只红黑相间或是七彩晶亮的蝴蝶扑闪着华美的翅膀剪过窗前，那逍遥而慵懒的姿态，让他的心中无端平添了几许悲戚。
　　默默轻叹。
　　一朵樱花随风飘落，一直落到他的心里，那记忆的湖水便如这春光一般荡漾开去，一圈又一圈，不止不休。
　　他仿佛看见她站在樱花树下，默默地背对着他。
　　她茶色的头发被风吹起，精致白皙的皮肤在阳光的洗礼下几乎吹弹可破。
　　樱花随风而下，如雨一般，跌落在她的发上或是肩头。
　　就像欣赏一幅美丽的风景画，他只是痴痴地望着她。
　　直到她嫣然转身，美目溢满忧伤，她轻轻地开口，一字一句，她说
　　——
　　从此在回忆里相见。
　　话语凄凄，却被突然而至的大风吹散。
　　然后一切，在一场盛大到绝望的樱花雨中悄然消散。
　　如同生命中的幻觉一般，如期而至，不期而去。
　　任由他百般呐喊，千般挽留，万般无奈，也是徒劳。
　　更何况他，除了袖手旁观未作它法。
　　连沉默都只余心痛和内疚，却只能死死地咬住嘴唇，紧紧地握着双拳。
　　任由心中的悔恨无边无际地蔓延，在血液里横冲直撞，没有终点。
　　假如。
　　他想，假如。
　　假如当初他换一种选择，假如当初他可以勇敢一些，假如当初他可以不那么自私，也许所有的一切便可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假如当初我紧紧地抓住你，你还会离开我吗？
　　假如所有的错都重来一次，是不是就可以改变结局？
　　我想我知道，想假如，只是内心最深刻最空虚最无声的痛罢了。

　　缱绻的风纠缠几许思念，透过流泻的春光，凌乱了少年的心跳。
　　不知不觉间，他就这样斜靠着窗沿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以为黄昏已至。
　　天色暗沉沉的，早无了那一场春花烂漫的景象。
　　想起梦中树下的她，心中便钝痛无比。
　　微微蹙眉，原来时光可以如此无声无息，却让人无法不害怕。
　　他仰头，有风擦过脸颊，如水般清凉。
　　少年的身躯瘦削，外罩着的蓝色外套显得有些松垮。
　　好看的肩线在暗色天光下有些消沉的味道。
　　“新一。”兰在身后轻轻唤他。
　　他转身，看见黑发白裙的兰正对着他柔和地笑。
　　“你怎么了？”
　　他听见兰突然惊慌地喊道。
　　“什么？”
　　不明白她的眼里为何充满着张皇，少年心里满是疑惑。
　　“你，你哭了，新一？”
　　颤颤的声音，不可置信地穿过他的耳旁。
　　“没有啊。”
　　少年茫然地摇摇头。
　　只是觉得脸上痒痒的罢了。
　　“傻瓜你又在胡说些什么啊。”
　　他扯一扯嘴角，抬手想要抹去脸上酥痒的感觉，却在碰触皮肤的瞬间怔住。
　　凉润润的，那一片湿润的液体，是从哪里来的呢？
　　“我，怎么哭了呢？”

　　原来黄昏未至。
　　那逐渐暗沉的天色，不断累积的厚云，只是在为一场瓢泼大雨的倾泻静默地做着准备罢了。
　　当“轰隆隆”的雷声透过乌云响彻天空，钻入耳中，他才在恍惚中明白了什么。
　　很多时候，人并不是被被眼睛所欺骗，而是蒙蔽了自己的心以致仓皇逃窜，分不清哪些是真实，哪些是虚幻。
　　就像他妄图守住不想被摧毁的誓言，其实早在她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崩裂。
　　死死坚守的，不过是给心中那个懦弱逃避的自己所找寻的借口而已。
　　而所有的一切，已在确知她死讯的那一瞬间，彻底粉碎，灰飞湮灭。

　　大雨滂沱，雨滴被风吹斜，飞入窗台，打湿他的发梢，溅湿他的衣角。
　　冰凉的雨点捶在后颈的肌肤上，惹起浑身的战栗。
　　窗外雨斜风骤，雷声轰鸣；而这一刻，他的心却是如此平静。
　　仿佛是用之前的岁月作铺垫，用过往的悔恨作基石，在经历了生离死别之后，他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明白了那些在轮回中注定遇上的劫。
　　如果她是他的劫，那他宁愿此生万劫不复。

　　想到这里，他不觉低头笑了。
　　轻轻地牵动嘴角，缓缓地抬起头，望向她的眼神温和而坚定。
　　他抬手，纤长的手臂在半空画出好看的弧度。
　　手背瘦削，指节微曲，他向她招手，礼貌而温柔。
　　他说：“兰，你过来。”
　　入春的第一场雷雨，姗姗来迟。
　　与它一样迟到的，是他埋藏心底秘密的剖白。
　　在四月的某一天，在一场大雨的洗礼中，工藤新一告诉毛利兰，他心里有一个一直爱着的人，那个人的名字叫做灰原哀。

　　他平静地诉说着，从变成柯南到遇见灰原哀，以及破获案件的经过还有与组织的对决。
　　从头至尾，他都眉眼温柔，声音波澜不惊，仿佛是置身事外的旁观者。只有提到她的名字时，声音会有些哽咽，但都被他迅速地掩埋。他想做的，只是将这一切从所谓的秘密中拔除，不会腐烂在心里。
　　兰静静地听着，出乎意料地平静，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她低着头，抿着唇，将目光聚焦在他黑色的球鞋上。只是听。
　　窗外的雨渐渐停歇，新一的叙述也到了末尾。
　　沉寂突然灌入房间，压抑而悲伤。
　　谁轻轻一声叹息，碎了一地的惆怅。
　　“哀她——”兰顿了很久，才抬起头来看着他，低声问道：“知道吗？”
　　眼前的少年颓然地耸耸肩，额前的刘海遮挡住他的眼睛，不知悲伤。
　　“我想她会明白的。”
　　他的声音温润如水，洗尽了戾气，不再如从前般张狂。
　　她点头，终是落下泪来，哽咽不止。
　　他伸手搂住她的肩膀，轻轻拍着她的背，放缓了语调柔声哄道：“兰，黑羽说的没错，既然选择了便不能后悔。我告诉你这些，只是觉得应该让你知道。我爱她，这一世便爱到底，不论她生死，都只爱她一个。欠着她的，我已无法偿还。唯有一生思念，活一天便想一天。可是我也欠着你，如若可以，我会一直守护着你直到你得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他轻声说着，她低声哭泣。
　　肩膀一颤一抖，哭声渐渐变大：“我的幸福就是你啊新一，只有你才是我的幸福！我不介意你爱着她，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可以了。好不好，新一？答应我，在我身边，永远不要离开我！”
　　新一不语，只是叹气，紧紧地抱着怀中哭泣的兰，心中疼惜不已。
　　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害死了哀，又伤害了兰。
　　“我会一直守护你的。”他只能如此应承，等到时间流逝，兰终究会明白的。他不是她的良人，他也给不了她想要的幸福。
　　因为他的心，已经同哀一起埋葬在时间的罅隙里了。
　　哀已经不在了。
　　服部说，哀已经不在了。
　　户籍上宫野志保和灰原哀都已经被注销，公墓里也多了一处“灰原哀”的归处。
　　赤井说，黑羽说，目暮说，茱迪说，博士说——
　　灰原哀，已经从这个地球上消失了。
　　她已经不在了。
　　连同她一起消失的是他的心和感情。
　　只余下千丝万缕的牵念游走在记忆的边缘。
　　留下流年中的他和兰，轮回在永远永远都再也回不去的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