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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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生活压力所迫，源小姐习惯了早起。
而云萱不一样，她还是能够撒娇的小孩子。仗着源小姐过着米虫一样的生活，想睡到几点睡到几点，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源小姐是她妈妈。
源小姐摆弄两下手上的鸢尾，有些无趣的站起来。看了看手机，是该叫云萱起床吃早饭了
今天的早饭是小笼包和泡泡小馄饨。
源小姐曾经在无锡待过那么一阵子——苏州本地也是有普通小笼包的，但是无锡的更有名些——就学了一手。泡泡小馄饨里的蛋皮丝是家传手艺，她妈妈做的极好吃。鸡汤也是熬了几趟的浓汤，反倒是清澈。
云萱吸着鼻子就睁开了眼。
“好香啊！”
清澈微黄的鸡汤，上面撒着细短的野葱，黄橙橙的蛋皮丝和杏白的鸡丝错落散在白里透粉的馄饨间，好看极了。
“醒啦，先去洗漱。”源小姐端走床头柜上的碗，放回到客厅的餐桌。
“又——来——”云萱不满的拉长了音调。
源小姐近来才爱上这一活动，先是用香味把人勾醒，再端的远远儿的不让人看见。
云萱也吃这一套，早上被香醒了就开始饿，自然而然的就爬起来了。吃完倒也不是不可以继续睡，但胃里总也撑得慌，于是便乖乖的陪着源小姐开始早上的工作。
“哇——你真的做啦！”云萱随意的在睡裤上抹了抹手上未干的几滴水，拉开红木椅子坐下，眼神亮晶晶的。
“你都闹了好几天了，能不做吗？”源小姐眼都没抬一下，吹着夹起来咬了一口的小笼。她是个猫舌，经不起烫。
“加醋啊，源小姐。”云萱左手撑着脑袋，喝了口鸡汤。
“尝第一个呢，蛋皮厨房里还有。”
源小姐知道云萱好这一口，只要不往蛋里加她不喜欢的，她都能吃一盘。不过源小姐也注意着不让她超标。得亏江南水乡的餐点都精致小巧，不然吃出什么毛病来心疼的还是自己。
“明天吃糕好不好？”云萱本来是不喜欢吃那些黏腻带着干燥又沉重的糕点的，但架不住源小姐做的好吃啊。本来她就有着苏州人嗜甜的毛病，源小姐做的又刚好合她胃口，她恨不得天天都能吃。
“你要累死我啊，我这两天有活呢。”
“我陪你一起做好不好嘛。”云萱眨巴眨巴眼，试图撒娇。
“勾线，背景。”
“……勾线，前三层。”
“成交。”
源小姐勾起嘴角，夹起一个馄饨往醋里蘸了蘸。
两个人吃饭的速度都很快，尽管猫舌，但似乎是幼年养成的习惯，吃的迅速而干净。
收拾好碗筷，自然就要开始工作。
工作室是云萱偏爱的北欧性冷淡风格。源小姐也没什么意见，虽说她更喜爱木质的沉重感，但开阔明亮的工作环境还是让人较为舒适。
云萱桌子上的电脑大多时间是用来打游戏的，只有源小姐犯懒的时候才会被用来认真画画。
“哇，又是新手游……”云萱接收了源小姐发来的文件。
“嗯，这年头哪个公司想放过手机平台啊。”
“哎，上次那个日式RPG呢？”
“鸽了。”
“哎？！果然吗？”
做一个游戏一直是源小姐的梦想，她在漫长的岁月里可算是抽了点时间去学习，只是总是停滞在了做完地图。云萱也有这个愿望，只是她和源小姐是同样的秉性，做着做着就厌了。所以即使这个游戏有了角色定稿，有了地图模型，有了整体故事，还是永远不会出现。
云萱听着源小姐电脑里的外放。这个人真是多少年了品味还是没有变。
是啊，云萱握着笔，她怎么品味都不带变的呢？
转头看到阳台婀娜的松树盆景，细嗅又能闻到琥珀君王淡淡的檀香，墙角摆的是却是各类手办和收藏。
西式和中式不和谐的夹杂在一起，硬是开拓出了现代与古代的交错感，仿佛是要弥补那些年的遗憾似的。
云萱心口有些发疼。
“你难过什么呀，至少现在的我全拥有了。”
源小姐一定会这么回答吧。
若是没有工作，云萱喜欢穿着毛茸茸的睡衣，把自己窝成一团塞进源小姐的怀抱。源小姐也乐得抱住一个大型多毛动物。
云萱特别黏人——特指了源小姐——像一只小奶猫，动不动就滚着身子和主人要顺毛。源小姐也是好这口，尽管努力把自己从看到可爱的东西就挪不动步子的深渊中拔出，但有些爱好就是改不了。尤其这个可爱的东西还是可以随意蹂躏的时候。
“好好画啊。”源小姐揉揉云萱的头发，放下一杯桂花糖水。
桂花糖是去年秋天腌的，现在已经是透明金黄仿佛蜂蜜的样子了。透明的玻璃杯，里面盛着七分满的液体，表面和杯底都有些或金黄，或深褐的花朵。温热的水汽，浸着丝丝缕缕桂花的香气，像是秋日的雨后，宁神舒心。
“啊，昨天没洗头哦。”云萱带着点得意，仿佛能在源小姐手上蹭上点自己的头油是什么光荣的事一般。
源小姐有的是办法治这个傻孩子。她把手在云萱露出的锁骨附近擦擦。
“诺，干净了。”
云萱鼓起两颊，有点气呼呼的说：“知道啦，你个坏女人。”
源小姐闷笑着拂过云萱最近才剪成的齐肩短发，依旧是那种细软感。不像自己的，烫了波浪以后就变得硬而干燥。
“所以她说的对。”
“嗯？”
“婷婷啦，她告诉我不要去烫不要去染的。”
“哎呀，又在缅怀了？”云萱撩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羡慕吧～”
“行了，好好画你的吧。”源小姐眉眼低垂，有些想她了。
源小姐容易失去兴致，却也恋旧。像是一种收藏癖，喜欢上了就像江南飘的细密春雨，连绵不绝也不易察觉，就只是淡淡的浮在心头，却撩的人心神不宁。又像是不喜欢轻易改变自己的习惯，用顺手了就永远逮着它用，不知道是从哪里带来的固执。喜好兜兜转转又总是回到原点，像是画了一个大圈儿，一切发生似乎都有预兆。
她似乎没有改变过。
但她其实变了很多。
她活成了自己梦想中的样子。
但她失去了自己原本的一切。
好在她最终找到了她。
源小姐看着趴在桌上挥舞着画笔的云萱，笑的心满意足。
暖和的风从窗口吹入。苏州还未完全入夏，但它总喜欢反复无常，让春天像是冬与夏。前几日还要长袖加外套，过一日，午后就要穿着短袖才舒适了，单件的卫衣始终露不出它的模样。早晚温差也大，像是满30立减15的超市促销一般，温度计跳的眼都不眨一下。
江南水乡啊，最大的敌人便是潮湿了。潮湿带来的不仅是各种病症，还有蚊子。苏州人祛湿防蚊都有自己的小招式，只是作用大不大，与很多因素都有关。
要说是防蚊，云萱最喜欢门窗紧闭再开空调，这样几乎就没有恼人的声音了。源小姐对这种现代人的做法不置可否。空调开久了终究会寒气入体，她是会调理，但总归有些内伤留下了老来会坏事。源小姐会纵容云萱开空调，但也会定时关闭让冷气散走。云萱也知道这些，她说，要不夏天就靠源小姐调的熏香过吧。源小姐却总是没有答应。
“我也受不住啊。”源小姐斟着茶笑道。
光线逐渐升高，大片阳光打进了屋子，照的人有些发热。
“我想吃开封菜。”云萱摸了摸肚子。
“好。”源小姐知道这人瘾又犯了，不依着她，她倒也不会死缠烂打，但时不时都会冒出来这个想法，闹得人心烦。
打开了外卖软件，云萱却又拉着源小姐想往外跑。
“今晚要做糕的。”
源小姐还想着这位祖宗要是忘了就好了。而这人总是只喜欢把吃的记在心头。
“APP不是一样送到家里。”
“啊……”
“想休息啊？”
云萱点头。
“过来，一起点吧。”源小姐拍拍自己的腿。
云萱喜欢源小姐给她揉后颈。两人的颈椎都不太好，这似乎是现代人的通病。源小姐手法很好，她说是学过中医。但云萱知道，其实源小姐忘得差不多了，都是瞎按的。
云萱早就不爱吃零食了，但看到了，总想尝那么两口。购物车加的很快，源小姐叹口气：“吃两口又要扔，我可不愿意吃这些，硌的牙龈疼。”
云萱手指抽了抽，把购物车减了三分之二。
源小姐手伸到下面拍拍云萱屁股：“换条腿，麻了。”
“好好说话，臭流氓。”
“不开心了？”
“没有。”
“欲擒故纵呐？”
“……没有。”
源小姐搂着云萱，把她往上提了提，让她后背和自己贴的几乎没有间隙。
云萱靠在特别有存在感的两团软肉上，不自在的扭扭。
“好啦，不逗你玩了。外卖快到了吧？别忘了买个研钵。”
开封菜依旧是那个味道，就是太油了让人想吃金拱门。
两个人都较为偏好金拱门，可能是因为喜欢牛肉吧，但是牛肉馅饼又很干涩。开封菜的鸡肉是油腻而多汁的，好吃是好吃，又是油又是肉的，就是不太容易让人惦记。反倒是金拱门的耐吃一些。还有金拱门的薯条，稍带点盐味是最好吃的，不像开封菜几乎一点盐也没裹上。过了小孩子的年纪就不怎么愿意沾番茄酱了，但偶尔回味，也有一番趣味。
“下次还是吃巨无霸吧。”
“我想试试那家超贵的汉堡店。”
“啊，就是那个字看起来不会念的。”
源小姐擦擦手，点头。
云萱吸了吸指尖，舔去那里残存的薯条香气，满足的瘫在椅子上。
源小姐知道云萱这是困了。
午睡的习惯是读书时候养成的，下午的第一节课总得打起精神来。要是不睡，头要疼一个下午。
源小姐起身去卧室燃了根香。
卧室是暗沉稳重的。家具大多是红木，人待在里面，总觉得有些阴冷。毕竟没有什么人气。在夏天源小姐又喜欢燃些闻起来冷冷的香，像是景区供游览却无人问津的老宅，而曾经的屋主又是佛祖的忠实信徒，喜爱手工搓出的香。
“睡啦。”
“嗯，我一会儿叫你。”
源小姐已经戒了午睡，似乎还是源于生活压力。她睡眠质量极好，一天睡六个小时，完全足够。云萱的午睡最多半个小时，再多，她能睡到晚上六点。这段时间源小姐就只能用来玩弄花草了。
鸢尾，腊梅，山茶，月季，桂花，竹子。阳台上密密匝匝的花盆都是养了十几年的老树了。这是云萱爸爸的爱好，那时候一袋一袋的往家里运土，不知道的以为家里盖房呢。还有就是妈妈的爱好了。大多是为了云萱种的：香葱，薄荷，香椿，芦荟，吊兰，还有一些不成气候的多肉。
现在，都由源小姐来照顾了。
云萱说，源小姐嫌麻烦就全扔了吧。
源小姐摇头，这是最后的念想了，而且，也是为了云萱。
“她还小，果然有许多事不能体会。当然，我也是。”源小姐对着鸢尾自言自语，露出淡淡的无奈的笑。
正午的太阳有些晒人，但好在温度不算高。要是真正到了夏天，这两面玻璃的阳光房，可是热的发闷，像极了蒸桑拿，一秒也待不下去。
浇完花草，做糕的材料也到了。
源小姐舒了口气，起身拍拍土。
今天做薄荷猪油的吧，最近天突然热起来，清凉一些去去火。
其实怎样就能给云萱喂下去呢？量要少，还要切小块。再少加些糖，搀一点茶味。这是源小姐妈妈后来琢磨出来的：“怎样喂女儿我才能少动脑筋”大法。
说是要一起做，但源小姐总归是不太舍得让云萱动手的。看看时间还有一刻钟，准备一下上蒸笼是完全足够了。
做糕啊，主要烦的是静置时间真的很长。一次12个小时，要是晚上再做，云萱肯定等不到第二天早上就开始叫着要吃。
“源～小～姐～”云萱揉着眼睛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哟，今天自己醒了？”
“我闻到了，甜甜的——”云萱歪着脖子上前一步挂在源小姐身上，“你背着我偷偷做了什么好吃的？”
“糕啊。”源小姐撇头点点云萱粉嫩可爱的鼻头。
“呀！你真好～”云萱脸蹭在源小姐颈窝里。
“洗脸去。”源小姐冷漠推开云萱。
云萱吐吐舌头，溜儿的就跑开了。
下午的源小姐持续的工作，云萱就抱着枕头躺在沙发上玩手机。
源小姐画画的时候喜欢溜号儿，但却不影响画画。
她喜欢想着云萱。
人如其名，她总是浮在空中。像生长在云中的萱草，那样的不引人注目，看不清摸不透捉不找。她下一秒会到哪里去，会做出怎样的行动，连源小姐也不知道。要是按着记忆去推，推出来的大抵也只是五五开了。
云萱也许真是一只黏人的小母猫吧。你要是对她不好，她下一秒就会把你推得远远的，冷心绝情，论你之前究竟对她有多好。但要是你好言哄一哄，她也准又会贴回来。虽然会冷漠些，但再泡一泡，她又会对你黏的不行。
源小姐笑着摇摇头，这一直是她梦想的模样啊。
窗外渐渐变成玫红色，橙黄色，还有轻微的蓝紫色。像是打翻的暖色调调色盘又沾上些画笔残留的冷色，在画布上一笔晕开。
源小姐不喜欢这种颜色，它们毕竟还是太过耀艳了。
云萱到是拍了照——多是用来当素材的。
当源小姐放下画笔的时候，晚饭已经做好了。
腌好的香椿头和新鲜的草鸡蛋一起，抄成金黄中带点闷青的团块。香椿头特殊的气息没有被咸味遮掩，反倒是愈发浓烈了；清新的根茎气息又混着蛋腥味儿，在口腔炸开一股无法割舍的奇妙口味，仿佛看见田间的菜田和养鸡场。是一道不输于西红柿炒鸡蛋的家常菜。
醋熘白菜。两个人做的最熟练的一道，也是两个人掌握的第一道。醋和白菜，简约而不简单。白菜一定要炒的，有段时间云萱养病吃的白水汆白菜，虽然加了醋，但也是难吃的很。
炒蚕豆是时令。皮上带着小绿“帽子”的就是可以连着皮一起吞的鲜嫩的蚕豆。只要够新鲜，蚕豆大抵怎么炒都会好吃吧？
腌笃鲜最近经常出现，不过算算时间也快退场了。木渎卖的小笋清脆黄嫩，家里不知道哪里来的咸肉和市场上常买的店的鲜肉一起熬出咸香的鲜味，再加上一些百叶结，好吃的能把舌头吞进去。即使是饭量较小的源小姐也可以吨吨吨，下去两三碗。
“我想出去玩啦。”云萱靠在源小姐身上消食。
源小姐温和的脸一瞬间扭曲了一下，但她像是若无其事一般拿起一块板子，四根手指轻轻触碰，再抬起时，有什么东西投在了空气当中。
“挑一个？”
云萱划着似乎只有她们两人可以看见的屏幕，指着其中一块：“这里怎么样？还没去过哎。”
“好。”源小姐应下，她不会拒绝的，永远不会……至少这次不会。
现如今近似归隐的生活每日都平静而快乐，这种无所事事的颓废感源小姐已经追求一生了。可惜她无论如何也无法维持它的长久。
“又要……出门了吗……”源小姐望向窗口，惨白圆大的月亮像是白炽灯，照耀着整片大地。源小姐收回目光，摸摸不知何时昏迷的云萱柔顺的发，喃喃自语：“掩饰……真的很累啊……下次，试着混过去吧。”
TBC？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