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火》饮星酌月

3、基本无害 Ⅰγ

　　天使喷泉下面聚集了7个人，有男有女，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其中几个看起来冷静异常。而其余几个或脸色惨白，或坐立不安的到处乱转。

　　温知夏走近的时候，其中一个男人看到了她，跟旁边的人说：“又来一个。”

　　“你们好。”温知夏打完招呼就靠着喷泉的边沿坐下来，静静的观察这7个人。
　　刚才说话的男人和他怀里的女人年纪都不大，似乎根本不把眼前的异象放进眼里，完全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看见温知夏也只是感慨一句。
　　这对情侣应该是上班族，男人左手腕上的手表表盘虽然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划痕，可依然能看出来在损坏前是名牌。女人还穿着标准三件套的职业装，却有些皱，看起来洗后没有被熨烫。

　　上班族旁边坐着一个女人，身上穿着某超市营业员的员工服，正在小声的啜泣。

　　另外有两个看起来刚成年不久的男生，一胖一瘦，胖男生在竭力控制住自己摸向大腿内侧的手，但仍然不影响面上的激动。温知夏隐约听见了一些诸如：“漫展”、“模拟体验”、“仿真度真高”、“厉害”等字眼。

　　喷泉不远处，一个比较高大的男生正在试图拉住那个寻死觅活坐立不安的年轻女孩。
　　女孩大约十六七岁，有点衣衫不整，眼妆都哭花了，头发有点散，口红也蹭到了下颔上。

　　过了一会，男生终于劝住了女孩，将她安置在喷泉旁边坐好。

　　片刻，温知夏感觉自己被一道影子罩住了，她抬起头，看到刚才那个意气风发的男生站在他的面前，冲她一笑，伸出了手。

　　“你好啊，我叫赵文途。”
　　温知夏也不含糊，曝出了自己的尊姓大名，在他伸来掌心中间轻拍了一下。
　　身材高大的赵文途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

　　“以前没见过你啊，这是你的第几场？” 他随口寒暄。
　　“第几场？什么意思？”温知夏心里奇怪，竭尽全力控制住脸上的茫然。

　　“你是新人？！”旁边人的语气骤然惊讶。
　　“唔，如果你指的是眼下这件事，那我的确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温知夏决定套一下话，“你遇到很多次？”

　　“呵呵——”
　　出乎温知夏意料，赵文途发出了两声短促而无奈的笑。

　　“怎么说呢，我们现在身处在一个考试系统当中，需要我们真身刷题拿分，最后要争取及格。”
　　“一共5门，加起来满分100，及格依然是60分。”
　　“稍有不慎就会死，但如果能抽到牛逼队友的话，幸存概率会大很多。”

　　“死了是什么意思，死了就能回到现实吗？”温知夏问。
　　“我和其他考生讨论认为这应该就是另一个次元，算是现实。死了之后的事，谁也不知道，毕竟没有人想亲身试试。”赵文途生无可恋地答道。

　　正在他们说的时候，远处跑来一辆马车停在前院大门口。车夫跳下来拉开车门，从车里滚下一个球一样的胖子。
　　即使是凉爽的秋季他也敞着领子，里面露出成绺的棕色胸毛。
　　随后，车里颤颤巍巍的下来一个面目清秀的青春期男孩。个头较矮，还背着书包。
　　圆球在跟着仆人先行离去前，把手伸向了男孩的身后。

　　在别人的角度看来，他似乎只是在身后轻轻推了男孩一下。
　　但是温知夏和赵文途坐的位置离众人较远，在这个角度清楚的看到那圆球的右手在男孩的屁股上掐了一把。

　　温知夏眉头皱了一下。

　　看到男孩的女人腾的一下站了起来，跑过去抱住了男孩，抽泣瞬间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哭声。
　　男孩安慰着母亲，然而他的手似乎也因为恐惧在微微发抖。

　　温知夏扭过头，不去看那对母子。
　　赵文途正盯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水面发着呆。

　　“那你都考过几场？”温知夏轻轻地问。
　　“我高中学的理科，一进来先分到的数学，然后又选了物理，先捡着擅长的考吧。” 赵文途似是笑了，“虽然科目大部分时候都只是噱头，但好歹有活命的希望。”
　　“这是我第三场，这场我选的化学，”
　　“前两场我都遇到了一个巨牛逼的大佬，虽然考试可怕，但有他在，基本上不会死人，”
　　“希望这场还能和大佬分到一起，但愿他只是在路上耽搁了，”正说着，赵文途双手合十，向天祈祷。

　　“如果这场出去了，还有两场你知道是什么科目吗？”温知夏觉得自己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好好的了解一下眼下要面对的情况。
　　“我还剩外语和语文。都不擅长，高中的时候就学的不好，大学就更别说了，外语都是60分擦边，四级到现在还没考过去，”赵文途说着露出一抹苦笑。

　　温知夏不置可否。
　　随后气氛就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就在赵文途搜肠刮肚准备再找一个话题的时候，远处的草野上跑来了三骑轻骑，三位骑手远远的看着都是风神俊朗的年轻人。

　　温知夏只觉得身边的赵文途身子一僵，随后以一记子弹的速度发射了出去，以爆膛般的声音激动地大叫着：“秦哥！秦哥！在这儿！”
　　片刻后，温知夏看着那位被叫做秦哥的青年，双手一撑马鞍，利落的翻身下马，随后和跑过去的赵文途撞了个满怀。
　　温知夏注意到，人群中那个上班族男人的脸色似乎也好了很多。
　　看来这就是久仰的大佬了。

　　温知夏心里五味杂陈，这大佬看起来并不是沉稳的类型。
　　甚至，有点疯。。。。。。

　　大佬留着黑色的短发，烟灰色的衬衫袖口挽到手肘，衬得身材挺拔悍力，一边的小臂上搭着一件夹克外套，狭长的眼型里一双乌沉沉的眸子越过赵文途扫向众人。

　　叫“秦哥”的大佬放开了赵文途，温知夏就看到了被他挡住的那人——

　　那是一个跟赵文途年纪相仿的青年，身高腿长，模样也很出挑，皮肤很白，只是整个人显得有点恹恹的，看着一副不好相处的样子。白衬衫的下摆被整齐的收进军裤的裤腰。一双军靴显得整个人干净利落。他的右臂上别着一枚臂章，上面有一个大大的粗体“A”。
　　令温知夏感到有趣的是，赵文途看到了“秦哥”身后的青年后，很明显的缩了缩头。而上班族情侣在看到那位恹恹的青年的臂章的同时也有一瞬间的怔愣和不解。

　　有点意思，温知夏心里想。

　　三位骑手中最没存在感的那位此刻终于得以分得了众人片刻的注意力。
　　那是位可爱的女孩，看起来也就刚成年不久，她随意抓了两把自己被风吹乱的金色发丝，用一根白色的丝带系在脑后。
　　走到“秦哥”身边，她拽了拽他的衣角，栗色的眼睛眼波流动的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后，挑起声线说：“待会儿里面见。”
　　然后她头也不回的绕过正在牵马的仆人，轻车熟路地大步走向了城堡正门。

　　赵文途站在“秦哥”身边，内涵的朝他一笑，“大佬连NPC的桃花也能招来。”

　　温知夏看到大佬敷衍的扯了一下自己的嘴角。
　　就在此时，喷泉顶端的白色天使石像突然开口说话了。

　　【现在是格林威治时间17：30】
　　【考生已经全部到齐，考试即将正式开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得刚刚被赵文途安慰好的妹子发出一阵惨绝人寰的尖叫。
　　天使好像被女孩的尖叫震慑住了，随即住口。

　　作为全场仅有的比较淡定的女生之一，温知夏走到女孩身边，和她并肩坐在喷泉旁边，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可这一拍不要紧，女孩迅速的从温知夏身边挪开几步的距离，更大声的哭了出来。
　　温知夏一时手足无措，她从小就没有人见人爱的亲和力，也从来不会安慰人。她抬起头，求助的目光看向呆立的众人。
　　几个男人看起来是指望不上了，一个个比她还难熬。
　　男孩的母亲依然呆若木鸡的坐在一边的草地上，眼神空洞一动不动。
　　穿着三件套的女子眼里倒是写满了怜惜和无措，可是她丝毫没有往喷泉这边迈步的意思。
　　没办法，温知夏只能不再碰那个女孩的肩膀，缓缓地向她挪动了一点距离，冒险轻轻攥住了她的食指指尖。
　　趁着这个空隙，温知夏好好将眼前的女孩打量了一翻。
　　她的手腕有些红肿，裸露在外皮肤也有伤痕和一些淤青，伤看起来还很新。
　　温知夏突然发觉女孩正在警觉的看她，就马上收回打量的目光，看向地平线方向。
　　最终，女孩在几个哭嗝后逐渐安静了下来。

　　天使继续开口说话。
　　【本场考试科目：化学】
　　【考察知识点：药理学、实验操作】
　　【本场考试方式为笔试答题和角色扮演参与两种模式组合而成】
　　【本场考试考生共10人，笔试部分为集体计分，参与式将采取单独积分方式，彼时考生将各自为战】
　　上班族男人的眼神肉眼可见的暗淡了下去。
　　【考试结束时，分数排名为C的考生重考本科目，D的直接淘汰】
　　【现在播报考试题目：1927年10月20日，英国化学家彼得森教授在自己诺福克郡的乡下别墅设宴接待在与自己合作的商业伙伴和新招募的实验研究员，庆祝并讨论开启下一阶段的产品研发实验。各位宾客们将在庄园一起度过为期10天的假期。】
　　【晚宴上各位股东们觥筹交错，可殊不知，他们已经被神秘杀手标注好了待宰的号码，每天都会有一位死去。】
　　【考试注意事项：考生在前往考场的路上已于对应股东绑定结组，如对应股东出现意外，则后果由考生自负。】

　　说时迟那时快，温知夏身边的女孩在听到“绑定结组”四字后，突然尖叫一声。在温知夏还没来得及反应的一刹那，瞬间挣脱了她的手，起身翻过喷泉池沿，跳进了水池里。
　　水池另一侧的“秦哥”丝毫没有犹豫，立刻跳入喷泉救人。
　　温知夏立马从震惊中回神，也准备翻入喷泉救人，就看“秦哥”抱着女孩站在齐腰的水里，冲大家摇了摇头。

　　“怎。。。怎么会，”温知夏喃喃自语。
　　在赵文途接过女孩的身体时，温知夏听到“秦哥”冷静的声音冲着她的方向说到：“应该是惊吓过度致死，你别太难过。”

　　温知夏想，那一瞬间她的表情一定是茫然的。
　　她活了21年，这是第一次真实的看到一条鲜活的生命在眼前消逝。

　　然而天使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到一个花季生命就此陨落，仍自顾自的以漠然的语气说道。
　　【笔试考试于每日早上9点收卷，请考生将答案写在规定答题卡上。】
　　【考生如有任何与考试内容无关的问题，可询问本场监考官D、E。另，由于考生秦究于上一场考试中单场违规超过3次，按照规则，主监考官A将负责全程监考】
　　天使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就闭嘴沉默，一双孩童的眼睛冷冷地俯瞰着脚下的人间。

　　秦究注视着监考官A：“啧，大考官，这系统怎么也不给人留点面子。”
　　监考官A一个眼神都没赏给他。
　　秦究也不恼，抬手摸了摸下巴。
　　赵文途的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