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靠攻略我续命》月下糖

8、回门（捉虫）

　　时间很快来到回门这一日。

　　吴氏前一天晚上就把回礼准备好了。她本就喜欢苏棠，苏棠又是家里的福星。所以回礼比前头两个媳妇儿还重了三分，红糖、枣糕、鸡蛋……，在牛车里叠成一堆。

　　当地姑娘回门，都是步行。

　　一来是乡下姑娘没那么娇气，婆家离娘家也近；二是牛在乡下极其珍贵，寻常人家根本买不起牛，买得起的也细细喂养着，指望它好好耕地。断没有用来拉车，这么暴殄尤物的。

　　可陈家不缺钱，吴氏虽然抠门，却很疼孩子。她念着陈遇卿身子不好，亲眼看着陈遇卿和苏棠坐上了马车才肯回屋。

　　牛车渐渐行驶，苏棠坐在陈遇卿旁边，中间隔了一人宽的距离。

　　她秀眉微蹙，低垂眼眸，视线虚虚落在裙摆上的并蒂合欢花，一团一团挤在一起，看得她眼疼。

　　指尖不觉用力，便弄疼了自己。她恍惚地眨眨眼，神色依旧不宁。

　　今日回门，她有些担心。她不是棠娘，不知道该拿出什么态度。

　　思绪翻涌，回溯旧时光。

　　她见到原身的第一面，正是原身打翻开水烫伤的时候。此后，她就被困在苏家的三间小屋里，再没见过外人。

　　她那时，正为原身发愁着急。却没有留意原身如何与家人相处。所知信息太少，他们又是与原身朝夕相伴的人，今日一见，恐怕会露馅。

　　“棠娘，你怎么了？”

　　陈遇卿突然的关切，让苏棠瞬间惊醒。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陈遇卿，脸上还带着茫然。过了一瞬，她眼神才定了下来，随即缓缓摇头。

　　陈遇卿却并不信。以为她是想家又怕他笑话，于是温和宽慰道：“棠娘，我在镇上读书时，也时常会想家。你若担心岳父岳母身子，日后多来看看便可。”

　　苏棠一听便知他误会了，她刚要解释，就见他一身月白色长袍，风度翩翩。

　　苏棠眼睛倏地一亮。

　　若是因为嫁人而性情大变，不就合情合理了吗？

　　想到这儿，她脸上绽起笑容，在心底嘲笑自己竟然杞人忧天起来。她松缓了身子，语气轻快，“不是这样的。我家，可能和你想象中不太一样……”

　　“哦，怎么个不一样法？”陈遇卿病了三年，自然不了解苏家的事情。

　　苏棠的视线落在牛车里的回门礼上，慢慢回忆道：“苏家不算很穷，可我很穷。”

　　她的视线又回到陈遇卿面上，总结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苏棠的话所言不虚，牛车摇摇晃晃很快就到了后山村。

　　有好多村民站在路边，跟着牛车一路来到了苏家。

　　“是棠娘回来了，摇身一变成金疙瘩了，真是好福气。”

　　“这是什么好福气啊，陈家那个你又不是不知道。苏老大也真是的，就任由着婆娘糟蹋原配留下的女儿吗？”

　　“别说啦，你看牛车帘子动了，棠娘要下来了。”

　　众人都噤了声，屏息望着牛车口，却是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袍的俊俏公子下了牛车。冲着众人作了一揖。

　　这是哪里来的公子哥儿，苏老大还认识这等人物？

　　众人还没想清楚，就看见公子哥转过身，门帘又闪动了一下，一个娇媚的女子下了牛车。

　　两人都是月白色衣衫，容貌绝绝，站在一起，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苏棠看着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有些无措，这些人看起来是原身的邻居乡亲，可她一个都不认识。

　　正当她脸都笑僵的时候，从人群中挤出一个穿褐色短衣的妇人，她快步走到苏棠面前，惊喜道：“这不是棠娘吗？也对，到回门的日子了。”

　　还没等苏棠回答，她又瞧着苏棠身旁的陈遇卿，问出了乡亲们的心声：“这是陈家三郎吗？我是棠娘的邻居，你跟着棠娘叫我柳大娘就好。”

　　“柳大娘 ”苏棠和陈遇卿齐声问好。苏棠一下子就喜欢上了柳大娘，她穿越来的这几天，第一次见到自报家门的人，真是太省事了。

　　一旁围观的乡亲，不觉倒吸口凉气，这个公子哥儿竟然是传说中的病秧子？怎么看都不像啊？

　　是哪个不要命的黑心肠，竟然传散这种消息？

　　家里有姑娘的村民都后悔得心肝疼，早知道就让自家姑娘去了，怎么就让苏家抢先了呢？

　　柳大娘瞧着人多不像样，摆摆手让堵在苏家门前的几个村民让了空。

　　苏棠和陈遇卿道过谢，大包小包提着东西，走近了才发现，门上了锁。

　　苏棠愣住了，村里人不知道他们怎么不进去了，还争相伸着脖子往前看。

　　柳大娘跟在他们身后，也是笑着问道：“棠娘，怎么不进去了，你放心，今日这么多乡亲在，你后娘不会为难你的。我来帮你敲……”

　　说着她绕过苏棠走上前来，话却隐了下去。

　　她抓着锁，不可置信地骂了一声：“虎子他娘也忒不地道了，棠娘今日回门，竟然落了锁走了。”

　　她没想过给她留脸面，声音大到所有人都能听见。因为激动，身子剧烈晃着，扯得门锁剧烈撞击，发出闷闷的声音。

　　众人看着落的锁，又看了看如花似玉的苏棠，目光中无不带着同情，以及对虎子娘的谴责。

　　多大仇多大恨啊，后娘薄待继女本也正常，可也不能这么刻薄，诚心诅咒人家啊。

　　更有甚者，想到这样的人，以后待媳妇肯定更刻薄，可不能让自家丫头嫁给苏家。

　　苏棠立在原地，眼眸低垂，纤长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从陈遇卿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的目光似乎凝在半旧的锁上，嘴唇微抿，神情落寞。

　　陈遇卿不着痕迹地皱眉，提着包裹的手暗暗收紧。苏家做的也太过分了，难怪棠娘连回娘家都是心事重重。

　　他放下礼品，轻轻握着苏棠的手，小声关切：“棠娘，你还有陈家，你还有……”

　　剩下的话，却梗在喉咙里。

　　刘大娘见状，眼中闪过欣慰，她安抚地拍了拍苏棠的肩，眼中闪过泪光：“好孩子，别难过。你娘临走前，托我好好照顾你，我对不起她，让你受了那么多苦，就连你的婚事……”

　　她看着陈遇卿，擦了擦泪，庆幸道:“不说了，不说了。好在你现在也算有人疼了。”

　　她是个和善人，说的话又情真意切，苏棠听着鼻尖泛酸。不知是她的感受，还是原身残存的意识。

　　陈遇卿的面色却不太好看，受苦、婚事……他突然有个猜测。

　　苏棠转向刘大娘，“大娘，可以去带我看看我娘吗？去我娘的坟地。”

　　这句话几乎是脱口而出，苏棠也不知是何缘故。

　　刘大娘重重点头，“棠娘，你别哭，我带你去。”

　　陈遇卿瞧着苏棠笑着拭泪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有些烦闷。

　　苏棠娘的坟在靠近树林的地方，这个地方很偏，时常有野狼出没。

　　苏棠亲手薅下新长出的草，把带来的礼品，摆在坟前。陈遇卿跟着跪在她身旁，眼神沉沉，唇紧紧抿着。

　　林风呼啸，苏棠沉默了一会儿，才含着泪开口：“娘，女儿来看你了。这是女儿第一次看你，旁边的是女儿的相公。”

　　她的声音一点一点消散在风中，带着满腹的悲伤。

　　陈遇卿喉咙哽了哽，认真道：“岳母大人在上，小婿陈遇卿。您放心，我一定会对棠娘好的。”

　　来的路上，苏棠有小声拜托他配合，可此时说，却是出自肺腑。

　　他是真的想对棠娘好。

　　苏棠不转头，只沉声道：“我想一个人跟我娘待一会儿。”

　　陈遇卿看着她冷漠的侧颜。心中隐隐不悦，却还是点点头，跟着柳大娘走到了十几步远的地方，遥遥看着。

　　刘大娘顺着他的目光，小声说：“三郎啊，你可不要嫌我多管闲事。你一定要对棠娘好啊，棠娘她命苦啊。”

　　“大娘请说。”

　　“棠娘的娘是在她五岁那年没的，没过两年，苏老大就娶了现在这个。钱氏她心狠，可怜棠娘七岁大就要上山捡柴、洗衣做饭了，寒冬腊月，河里都结冰，还要砸碎，用冷水洗尿布……

　　苏老大这人也不是东西，竟然任由着钱氏欺负棠娘。我跟他说过多少次，他全不当事儿，反而还怪我多管闲事。也怪我，不够厉害，没法子多照看棠娘。”

　　“大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一定要好好护着棠娘啊。棠娘性子软，若是她有什么做的不对的，你就怜惜一下她，千万不要打骂啊。”

　　柳大娘不放心地又嘱咐了几句，陈遇卿都一一应下了。

　　他沉着面，心中有些堵。他竟不知，苏棠以往的生活竟是这样的，她在牛车上的那句话，竟是这么辛酸。

　　他抿抿唇，向苏棠那边望去，眼中像是薄薄的晨雾落在山顶上，薄凉而晦涩。

　　苏棠跪在坟前，前面是连绵的山，她的身影衬得格外单薄。

　　苏棠望着坟前的牌位，眼中凝满了泪水。她看到坟墓那一刻起，就得了原身的记忆。一切过往都感同身受，从这一刻起，她就是亲娘早早去了的棠娘。

　　她轻轻喊了一声娘，就开始诉说原身的辛苦与思念，说到最后俨然泣不成声。

　　日头正中，转眼间快到中午了。苏棠把拿的东西给了柳大娘，柳大娘起初不肯收，苏棠哭着要扔她才同意。对原身而言，柳大娘真的像半个娘一般，常常偷偷摸摸给她塞些糕点果子。

　　苏棠又和柳大娘说了会儿话，就跟着陈遇卿原路回了陈家。

　　她不知道，在跟着牛车的一群人中，有个中年男人一直红着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