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尔》奶白枣宝

88、贪墨（6）

　　边塞的夜格外漫长，还未到宵禁时间，天便黑透了。 [space]
　　城中百姓早早归家，没有客人，商铺也很早就关门落了锁，宇文君昭推开客栈的窗户往外看去，路上灯盏寥落，长街漆黑而静谧，远远传来打更和几声狗叫，宇文君昭不由想起了京城。 [space]
　　京城的繁华喧嚣，无论酷暑严寒，直到宵禁时分方落幕，边塞百姓深受战乱之苦，生怕敌军深夜袭城，遂天黑便归家，担惊受怕辗转难眠的夜深深刻进边民的骨子里，即便现在两国和局已定，这习惯也仍延袭战时的，当地父母官不作为可见一斑。 [space]
　　冷风吹来，宇文君昭打了个寒颤，不由得裹紧了身上的棉被，数着更漏声，再过些时辰，将士们就该出发了。 [space]
　　宇文君昭在马车上颠簸了几日，现在已然困极，可没确认城外的难民是否安好，她睡不着。 [space]
　　上下眼皮打架，宇文君昭最终敌不过困意，趴在桌上睡了过了。 [space]
　　季予在窗外等了许久，等到宇文君昭睡着，她才敢进来。 [space]
　　看到宇文君昭的头发还湿着，皱了皱眉，轻轻将窗子关好。 [space]
　　她这样睡一觉，明天是要染风寒的。 [space]
　　连人带被子抱了往床边走去，睡的不是很踏实的宇文君昭睁开眼睛，入目是季予棱角分明的下颌线，依恋的往她怀里蹭了蹭，声音因为困倦懒懒的，听起来更像撒娇：“季予……” [space]
　　这两天没有听到怀中人喊自己，季予下意识的答应，以为宇文君昭醒了，往怀里看去，却发现，她又睡了过去，方才的声音，仿佛是她的错觉。 [space]
　　把宇文君昭安置在床上，帮她把被子掖好，季予低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space]
　　宇文君昭吩咐的事还没做，她不能在这里久留。 [space]
　　放下床幔，临走之前，把炉中的炭火挑旺了些，出门正好看到乳娘端着东西往这边走，季予把食指贴在唇边，示意乳娘不要声张。 [space]
　　“她已经睡下了，饭菜先热着，等她睡醒再送上去吧，另外煮碗姜汤，再备些蜜饯，等她醒了让她喝掉暖身，还有，暂时不要告诉她我来了。”季予吩咐完便下楼跟将士们汇合，留下一脸呆滞的乳娘。 [space]
　　将军来了？ [space]
　　将军什么时候来的？ [space]
　　将军方才是从公主的房间出来的吗？ [space]
　　随即又笑成一朵花。 [space]
　　将军来了就好！ [space]
　　最后竟哼着小曲儿去热饭菜了。 [space]
　　季予走下楼梯，转身进了二楼的一个房间，那里已经有人在等她了。 [space]
　　在一张桌子上铺开自绘的沙洲县地图，她带着人先一步入城，在城里晃悠了大半天，已经把城中情况摸的差不多。 [space]
　　按照宇文君昭的要求，先盗米粮救济难民，那么他们的目的，自然是城中米铺。 [space]
　　可季予想的更多，已经有人混入难民中，把他们安置在不远处的山里，可冬日寒冷，难民不仅要吃饱，还要穿暖，不然会冻死冻伤。 [space]
　　季予看了看现在的人手，他现在能用的，加上她自己不过二十五人。 [space]
　　看着地图思索片刻，把人分成五人一组，三组人去米铺，剩下两组人，去布庄，东西到手，在东门汇合。 [space]
　　以他们这群人的身手，把东西拿到手很快，但是想出城，得等下半夜，那个时间，是守城官兵最困，也是防守最为薄弱的时间，只有到了那时，他们才能尽量避开守城官兵，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城。 [space]
　　听完季予的安排，他们反而不着急出门了。 [space]
　　一个将士担心的看着她：“将军，这些事我们去就是了，你的伤还没好……” [space]
　　他们人在边疆，却也听说过都城的事情，知道将军先前重伤需要休养一年。 [space]
　　“不妨事。”季予摆摆手，只要不是要命的伤，季予从来不会放在心上。 [space]
　　打仗的时候，敌人可不会管你有没有受伤，季予自觉先前的伤早就好了，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space]
　　“将军…”那将士欲言又止的看着季予，将军这也太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了。 [space]
　　“好了，我心里有数，趁着现在时辰还早，赶紧眯一会儿，下半夜可有的忙，一来一回，等回来，也差不多明天上午了。”季予说完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你们五个，去这里，你们五个，这里，这里，你们几个去……剩下的人，跟着我走。” [space]
　　季予安排完，把地图折叠起来揣进怀里：“好了，睡觉，子时一到便出门。” [space]
　　季予说完，也不回房间，就这么坐在椅子上，往椅背上一靠，双手交叠在胸前低头睡了起来，其他将士见状，不再说什么，正如将军所言，下半夜可有的忙，蜡烛吹灭，三三两两的人躺在床上，更多的人，如季予一般，便坐在椅子上，或者趴在桌上睡了起来。 [space]
　　打更的声音再远处响起，季予率先睁开眼睛，神色只迷茫了一瞬，即恢复了清冷，其他人不需要人喊，有的人还在犯困，用力搓揉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过来。 [space]
　　“好了，时辰到了，出发吧。”季予说着，打开旁边的窗子，他们也不走正门，直接翻窗而出。 [space]
　　夜色下，一行人在屋顶上快速移动，季予跑在最前面，呼啸的寒风迎面而来，吹的裸露在外的面颊生疼。 [space]
　　幸而冬日天冷，加上沙洲县百姓久而久之养成的习惯，街上早就没人了，这个时辰，更是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大大方便了他们的行动。 [space]
　　纵身一跃，跳到远处的屋顶上，在跳时，人已经稳稳站在一条小巷子中的地面上。 [space]
　　穿过长巷，便是他们的目的地。 [space]
　　有人迅速上前将门锁撬开，一行人迅速进了店中，把门关好，也不点灯，拿起布袋便开始干活。 [space]
　　他们手脚利落，很快每个人身上大包小包都扛了几袋米面，有的人甚至头顶上还顶了一个，季予觉得差不多，把银子放在桌上：“差不多了，去东门集合。” [space]
　　头顶米袋的将士眨眨眼睛，迅速把最后一个袋子打包好叼在嘴里。 [space]
　　这下原本要撤的人，都走不走了，四双眼睛齐齐盯着他看。 [space]
　　嘴里叼着东西没办法说话，小将士疑惑的眨眨眼睛，意思十分明显：咋不走了？ [space]
　　“等下可还得翻城墙出去呢，你带这么多能出去？不会被人发现？” [space]
　　面对同伴的疑问，小将士不屑的把头一仰，头顶上的米袋向后滑了一下，他怕袋子掉地上，迅速低头让米袋保持平衡。 [space]
　　跟匈奴打仗的时候，穿着四五十斤重的铠甲上城墙，可比这些米面重多了。 [space]
　　小将士不屑的轻哼一声，率先走出店门，同伴们读懂了他的意思，在后面跟上。 [space]
　　去城门的路上，他们因为负重没有在屋顶上穿行，生怕哪个屋顶年久失修，一脚踩空摔下去。 [space]
　　他们是第一批到城门口的人，等了不过两柱香，其他人的慢慢汇聚到这边。 [space]
　　人到齐，季予连身上的米袋都没有放下，从腰间解下飞爪钩：“我上去看看情况，你们在这里等一下，等我命令行事。” [space]
　　话音刚落，鹰爪钩从手中飞出，精准的钩住城墙，一拽之间，季予已经借着这力道飞了出去。 [space]
　　几丈高的城墙，对季予来说，想要越过去却很容易。 [space]
　　一手握紧绳索，脚尖蹬着城墙，即便身背几袋米，也没有妨碍她的动作。 [space]
　　一手攀住城墙边缘，季予双脚踏空悬挂在城墙上，从缝隙处看去，果然如她所料，这个时辰的防守是最为薄弱的。 [space]
　　只见三三两两的将士聚在一起抱团取暖，人也早就困的意识朦胧，更有甚者，已经是睡着了的。 [space]
　　季予弯了弯唇，手在墙上用力一按，身体腾空而起，稳稳站在城墙上，即便是守城官兵醒了，她也不敢掉以轻心，目光落在离她最近的几个官兵身上，手绕到背后打了个上来手势。 [space]
　　下面的人得到命令，鹰爪钩一个接一个的勾住城墙，不消片刻，他们便全赶了上来。 [space]
　　让季予有些意外的是，上来最快的，居然是那个头上顶了米，嘴里叼了面的小将士。 [space]
　　季予赞许的看了他一眼，一行人不想在这里过多停留，若是出了意外，会有些麻烦，他们迅速下了城墙，没有过多的交流，背负着东西走在雪地上，把雪踩的嘎吱嘎吱作响。 [space]
　　安置难民的地方，是季予一早选好的，向东走半个时辰，有高山直入云霄，这大冷天，山上人烟罕至，不怕漏了马脚，等城中贪墨一案查清楚，也好让难民入城。 [space]
　　他们行至山脚处，那里已经有人在接应了。 [space]
　　把手里的东西交给来接应的人，季予搓着手吩咐：“吃的东西后面还会送来，好好安抚百姓，让他们安心在这山里等，更多的，不要多说，妇人和孩子要优先照顾……” [space]
　　“是。”将士应下，季予带着人往回走，思索下一步该如何做。 [space]
　　他们天天晚上去米铺也不是事儿，今天无人发现，却不代表日后行动无人发现，而她能用的人有限，这次带过来的粮食，撑不了太久的。 [space]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spa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