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谁动了我的祖宗（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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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利安虽然现在没有心跳，但他听到这话，突然生前悸动的记忆就一下子涌上来，眩晕了好一阵子。
他本来想说什么，但始终还是说不出口。
人的想法都很奇怪：活着的时候会害怕，害怕世上真的有鬼作祟，崇尚科学的人会解释“鬼”的荒谬，相信玄学的人会请神拜佛辟邪驱鬼；当他们的挚爱死去，人又期望，期望世上真的有鬼存在，那不论是活着还是死去，爱人、家人就永永远远不会分离。
何若君见过鬼。她猜想可能是刘利安不忍心吓到她，所以迟迟没有出现。
只是他会偶尔很调皮地出现在她的梦里。
可是梦里做了些什么梦，除了醒来的早晨记忆犹新以外，她也记不大清了。
“我听徐攘说，外联司这里是供尚未转世的人托梦的，我记得我梦见过你！说，你小子是不是给我托梦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几个彩票头奖号码啊！”
“我......我才没有！我从来没有用过托梦这玩意儿，肯定是你自己想我了才做的梦！还有徐攘是谁？”刘利安拼命掩饰。
“就是你们地徐阴掌司，他可高冷了，跟我这么不对盘，我猜他生前一定是个魔羯座。”
（主人公KY，与作者无关。靴靴。）
“我告诉你，托梦是有严格限制的，每天能托梦的人数也有限制，你以为什么都能跟活人说嘛！太天真！”
“......还有这事？那好吧，当我没说过。我的确是想你了嘛。”
“话说回来......你都做了什么梦？嗯......怕不是春梦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哎哎哎哎哎你掐我做什么，我感觉不到疼的。”
掐完刘利安的手又去捏了一把他的脸蛋，何若君故意说：“春梦倒是没有，我就是梦见你天天被我欺负，比如你攒的那些卡牌都被我抢走了，你的小蛋糕被我吃了什么的！”
“......那都是多大时候的事了......”刘利安不悦：为什么她也不说实话呢？我明明问她......问她......有没有......
唉算了！
许久的静默过后。
“你，疼吗？”何若君此时却不看刘利安了。
“什么？”
“就是。在医院的时候。”
刘利安轻笑：“不疼，真的，就是，嗯，特别想吃你奶奶做的鸡蛋羹。”
“我这段时间回家了，只要奶奶做鸡蛋羹，我都会给你留一份。”
“这么好！对了，你回家做什么？”
“我......我没考上......所以我要回家好好准备，再来一年，然后，去我最想去的学校，帮助患者减轻病痛。”
“好。”刘利安说不出“我等你成为一个好医生”的话来。
阎王总办公室，茶几前。
“苍海，苍海！再给我调一个木质香的！这次不要花！”
“好好好。”
何苍海口嫌体正直，给最近沉迷香水的阎王配了几瓶花香调和美食调的做玩具。
材料工具不需要何苍海费神，阎王抖一抖手就能变出来。
“我说你一个大男人，不，你一个大男“鬼王”，为什么要花香调啊？”何苍海一边制香一边抱怨。
“我喜欢，不行吗？”
“......你要真有本事，就以你现在的样子给我出去统治地府。”何苍海抓住要害。
阎王大人立刻安静如鸡。
“大人。”门外有阴差有事禀告。
“进，”阎王立刻坐到电脑前，变回瘦小老头的样子，“什么事？”
“大人，属下特意来报，”这位低阶阴差进门瞧见何苍海，愣了一愣，道：“那位逗留门外五年的孩子，就在刚才，转世了。”
叮——咚——
电脑屏幕显示：
新增转世名单：
刘利安
是否查看详细资料
阎王大人点了一个是。
叮——咚——
“刘利安，男，生于1996年2月19日16时39分27秒，出生地点：泾县桃花潭。
18岁患恶性胃癌，治疗无效逝世。死亡时间：2014年6月1 日11时27分18秒。死亡地点：中国上海市肿瘤医院。”
“哦，这孩子，我有点印象。”阎王隐隐约约记得有这么一个孩子，每次都把转世的名额让给别人。
“什么情况？”何苍海自己也是在人世逗留几十年的，因此特意问了一嘴。
“哦，这孩子在门外留了五年，具体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今天又肯转世了。”
“那可能是有很挂念的东西吧。”
“我猜也是。”
外联司。
不知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验，每当屋外狂风斜雨的时候，睡眠总是特别好特别深。
“唔......我怎么睡着了......”何若君醒来时，她横躺在这一列椅子上。身上披了件老妇人的外套。
“何小姐，你醒啦。”杨婆婆坐在办公桌前，慈祥地看向她。地狱大大大大大帅哥则站在杨婆婆身边，一抽一抽地哭泣。徐攘不在，刘利安也不在。
“杨婆婆，阴差大哥，你们回来了？利安呢？”
“利安这孩子，走啦。”杨婆婆笑着回答。
“走？走去哪？”何若君提心吊胆，但还是能想到一点。
“下一世。现在想必已经拜访过孟婆了吧。”
何若君无言。
地狱大大大大大帅哥泣不成声：“嘶......嘶......呜呜呜呜呜呜......杨，杨掌司......何小姐......那孩子我看了，都，都觉得真可，怜......呜呜呜呜呜......”
何若君依旧无言，没有表情。
呵。
某次托梦。
“你不是？最讨厌医学吗？”刘利安明明记得何若君说过她最讨厌坐办公室的工作，以医生为最。
“没有。因为你，我不再讨厌了。我要成为一个尽职尽责的医生。好不好什么的，我无法做主，全凭别人评断了。”
明明是托了梦的，还跟我说从来没托过。
没有托过怎么知道那么多规矩？
“何小姐，我看利安也走了。就跟你实话说了吧。利安这五年是怎么过的，这外面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吧。这地府门外环境极其恶劣，未转世的鬼魂都没有居所，还有常常有鬼魂欺压的事情发生。转世的名额有限，这托梦的名额也有限。为了一个托梦的名额，这孩子经常跟别人抢得遍体鳞伤衣衫不整。好在他们都是死过的，没有血没有感觉，可他们还是有感情的。你来看看这外联司记录的簿子，”杨掌司挥一挥衣袖，一本厚厚的泛黄土色簿子便来到她手上，“你看，全是这孩子申请被拒的记录。只有那么几次是抢到了的，那还是我在岗的时候，给他行的方便。”
何若君走来杨婆婆身边，她看到了满满一簿子，每一页都写着被拒的“刘利安”。
“呜呜呜呜呜......杨婆婆......”地狱大大大大大帅哥哭得更凶了。
杨婆婆也笑不出来了，道：“整整五年啊。”
机械的生理反应，是控制不住的。
正常的眼泪生于泪腺，从泪道排出，营养了角膜上皮，保护了眼睛角膜和结膜。
那么此刻的眼泪呢？
2003年。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
“走开！你走开！不带你玩！”
“她真的有精神病！”
“还在那装可怜！真恶心！”
“哇，好可怜哦，我都忍不住要哭了！爱哭鬼！”
......
突然，一只暖暖的小手牵住了何若君，拉着她一起跑向学校的后山。
“走，快走！”刘利安拉住何若君就不放手了，“我带你去看好玩的东西！”
“哇哦！英雄救美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两个真是绝配！都是精神病！”
......
一个坐在窗前安静看书的男孩子目睹了这一切，他远远地跟了上去。
“呜呜......什么好玩的......”7岁的何若君声音很小很小，胆子也很小很小。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唯一会表达情绪的方式只有哭。但她完全不害怕这个就住在隔壁的、现在疯狂带她跑路的男孩。
刘利安一边跑一边回头：“你去了就知道了！”
“看！这儿有一个洞穴！”刘利安气喘吁吁兴高采烈。
“这里面好黑啊......”何若君有点怕。
“不怕！有我在！我看过了，里面很大！我们躲进去，就没有人找到我们了！”刘利安说着就拉住何若君往里钻。
放学后，班主任出来找人，在山洞里发现了睡着的两个孩子。
晚饭是将两个孩子数落一顿之后才吃的。
这两个孩子端着饭碗跑去了堂间，一边看中央电视台的天线宝宝一边吃饭。
老刘坐在何家的饭桌上，不好意思地道歉：“真是对不住啊，我们家利安太调皮了，是我没管教好，这孩子父母都在外，我也管不住......”
何荃生和王芳连忙摆手说不要紧，教训了一顿后孩子就知道错了。
两个孩子在堂间听得清清楚楚，竟一起偷笑起来。
“别人说我们是精神病，我看他们才是！”刘利安义愤填膺。
“我真的能看见......”何若君又突然不开心，“可是他们都说我在骗人......”
“我信你！”刘利安为了哄她开心：“我，我也能看见！”
何若君没来得及细问，刘利安就说：“嗯！你们家鸡蛋羹真好吃！”
小何若君听到别人夸自己家的饭好吃，别提有多开心了：“那你天天来吃！”
“好！”
江南山区的月明星稀和润雨细雪，是衬着他和她的记忆来的。
斯人可逝，时光永存。
尽管有些问题没有问出口，尽管问出口的问题没有答案。
但是又如何呢？
刘利安。
Liu-li-an。
Liu-lian。
留恋。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谁动了我的祖宗（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