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花火》柳熙

14、014

　　“红瓦、白墙、绿色门窗，这是改造后的外观风格，结合四周的蓝天碧海金沙滩，色彩鲜亮丰富，很有度假的氛围感。”
　　刘书记的办公室内，南蕾依次展示各种效果图，一边拖拽着电脑屏幕上的模型，耐心细致地做解说。

　　“您看这里和这里，门洞全部拓宽了，还有这道墙上多开了一个门，目的是为了满足防火疏散要求，提高安全系数。”
　　“临街这一面的平房，开门开窗增加光照，也可以作为一个小商铺。上方加盖一层玻璃房，即不影响后方采光，又能增加营业面积，比如做个小面馆或者奶茶店，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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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书记听得连连点头，拿着那几张效果图来回打量，看上去又心动又犹豫：“你们设计的是挺不错，可是我小儿子家太偏了，在西南角胡同最里面，哪有旅客会去那里嘛……不合适不合适，开什么店都开不起来。”

　　南蕾笑了笑，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张A3纸，上面是彩打出来的整个渔村的航拍图。
　　她又打开一支橙黄色的马克笔，在渔村东边靠海那一面的中心位置，画下一个圆，再以这个圆为中心，向整个渔村后方辐射了八条对称的线。

　　“书记，您看。”南蕾指着图上那个颜色醒目的圆，“这个圆是一个小广场，另外这八条线，是通向村子内部的八条路。这是整个村子的规划图。”

　　“那是广场和路？”刘书记满脸狐疑，“可是那里满满都是房子，哪来的广场和路？”
　　南蕾解释道：“就是要把那些房子拆了，改成广场和路。”

　　“那怎么可能嘛！”
　　刘书记一听就不干了，抬手硬邦邦地敲着桌面，没好气道：“那里可是村民的房子，你把房子拆了，叫他们住大街上？你这姑娘，怎么张口就来，说话一点谱都没有！”

　　见他着急上火，说话也十分不客气，晏游走过去道：“刘书记，您先别急。虽然这样乍听上去不合理，但您仔细想想，拆掉这些房子，的确会有些村民失去住房，但是有了这个广场和通向村里的八条路，就可以让外面的游客深入到村子里面，带来的客流量更多更大。”

　　他指着那八条路，又重点指向刘书记小儿子的房子所在的位置：“您刚才也说，您儿子家在巷子深处，没有游客过去，开什么店都开不起来。可若是拆掉一些房子，将原来的小巷子拓宽成八条路，那这沿街的房子就能改造成可以利用的商铺了。”

　　“对呀，刘书记！”徐笑笑也附和道，“你们村现在只有靠海的最东边搞商业，村子里面挤挤巴巴，只能做一些简陋的小民宿。可若是有了这八条路，整个村的商业区就会扩大近十倍！您想想看，那么多店铺开起来，你们村要多赚多少钱啊！”

　　不大的小眼睛里冒起闪光，刘书记显然已经意识到其中的巨大商机，泛红的面皮隐隐激动起来，来回搓着手道：“哎呀……这可真是……可是那些要拆的房子不好办啊，他们肯定不乐意。”

　　南蕾温婉地笑道：“这个问题就要靠您来协调解决了，只要给他们补偿，或者择地另建，让他们接受这个方案，总会有解决的办法，您说对吧？”

　　老书记的办公室里空调开得很足，完全将夏日的暑热隔绝在外面，可是刘书记坐在沙发上却直冒汗，看上去热腾腾的，很激动。
　　“这样吧！”他拍着大腿，下决心道，“我先开个村委会，问问大家的意思，要是同意的人多，咱们再想下一步。”
　　“几位大设计师，谢谢你们这么好的提议！”他站起身，热情道，“晚上别走了，留下吃海鲜。都是咱们村里自己的渔船打捞的新鲜海货，味道绝对正宗！”

　　南蕾他们推辞不过，便留在村委一起吃晚饭，满桌的海鲜佳肴，着实丰盛。

　　刘书记又叫来七八个村干部和村民作陪，让南蕾讲解那个拆房子改路的方案。
　　那些村民一开始也不同意，待想明白其中的商机，便开始激动起来。

　　“要是有了这八条路，我们家也能开饭店做生意了！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
　　“村里的巷子太窄了，根本进不去人，早就该改了！”
　　“每年夏天客流量那么大，我家那一点小店面根本坐不下，眼睁睁看着那些游客去别的地方可真难受……要是有了大广场，那可不愁了，咱们村的营业额至少能多十倍……”
　　“拆吧！我第一个同意！拆我家都行，我可以住我儿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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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桌的气氛越来越高涨，再加上几瓶酒，越发打不住了。
　　南蕾他们招架不住村民们的热情，很快便起身告辞，让刘书记讨论出结果之后再联系。

　　回到住处，已经夜里八点多了，难得不用加班赶图，三个人都很放松。
　　南蕾先去洗澡，吹干头发出来的时候，看到徐笑笑像疯了一样满屋子乱走，一边咬牙切齿地挥拳头：哪个杀千刀的害我女鹅！真是该死啊啊啊啊啊啊！我的宝贝女鹅怎么会这样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了你？”南蕾被她搞得莫名其妙。
　　“江可妍啊！我的宝贝女鹅！”徐笑笑把自己的手机塞给她看，一脸郁愤交加，“有狗仔拍到她在国外医院妇产科，肚子鼓起来，说她已经怀孕六个月了！”

　　“怎么可能啊！我女鹅不是出国去学作曲了吗？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怀孕？”
　　“可是没怀孕的话，她的肚子怎么会那么大？她为什么要去妇产科？老天爷，她不会是真的吧！”
　　“搞什么啊！我女鹅疯了吗？这到底怎么回事……”

　　耳边回荡着徐笑笑快要抓狂的声音，南蕾愣愣地看着手机上的热搜页面，有很多偷拍的照片，背景是医院妇产科，无一例外，都是江可妍。
　　她的小腹圆圆隆起，看上去比盛如馨四个多月的肚子还要大，看样子已经有五六个月了。

　　耳朵里响起一片嗡鸣声，已经听不清徐笑笑在说什么，南蕾把手机还给她，面无表情地走进自己房间，关上门。

　　江可妍怀孕了，已经有五六个月的身孕。
　　四个月前，盛如馨和她老公去苏格兰度假，碰巧在机场看到赵文川搂着江可妍旁若无人地亲吻。
　　那个时候，江可妍应该已经有了一两个月的身孕。

　　赵文川会和一个怀着别人孩子的女人在一起鬼混吗？
　　不会。
　　所以江可妍肚子里的孩子……是赵文川的。

　　他有孩子了。
　　南蕾怔怔地站在那里，泪水慢慢模糊了眼眶。

　　五六个月前，她还满心憧憬地和他在一起，由他陪着去邻市看了一位据说很厉害的老中医，拿了一堆药材回家，每天早晚炖着……她喝着那些苦到令人反胃的药汁，每每憋不住眼泪，却还是逼迫自己喝下去。
　　她想着，说不定这一次就能把身体调理好，她就能有孩子了……

　　原来那时候，他已经有了别的孩子。
　　原来那么早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欺骗她。

　　所以江可妍去国外不是去学作曲，而是去生孩子。
　　所以这就是他所说的，已经断了，将人送到国外，不会再回来。
　　那人有了他的孩子，要怎么断？

　　嘴角扯出一丝自嘲，南蕾缓缓走到飘窗旁，坐在窗台上，拿起手机查看热搜，可是几分钟前她才刚刚看过的那个爆料已经不见了。
　　搜索江可妍的关键词，什么都搜不到，甚至连字母缩写都被屏蔽了。

　　估计是赵文川那边的公关团队下场，把热搜给撤了。
　　然而纸包不住火，很快又有截图流出来，各个平台到处都是。

　　南蕾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是盛如馨打来电话。
　　大概是看到热搜，来安慰她吧。

　　南蕾没接电话，双手抱着腿，下巴垫在膝盖上，低垂着眼帘木然地看着嗡嗡震动的手机，直到自然挂断，然后屏幕黑了下去。

　　她不想接电话。
　　接了要说什么呢？
　　说没事，说她很好？
　　可是她不好，一点都不好。

　　她明知道已经离婚了，赵文川有没有孩子都跟她没关系。
　　可她的心脏却很疼，像被什么绞碎了一样。
　　她大概是恨他吧。
　　恨他辜负她，恨他欺骗她，恨他毁了她的婚姻，让她那药罐子一般的三年成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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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北向的小卧室，因为没有空调，晏游开着房门，好让客厅空调的凉气吹进来。
　　他半倚在床头，玩了几把游戏，本想等最后去冲澡，结果没玩多会儿便感觉到饿了。

　　晚饭在村委那边吃海鲜，闹泱泱一桌子人，又不认识，晏游他们都没吃好。尤其是南蕾，她还有点洁癖，不喜欢和陌生人一起吃饭，一晚上只吃了几只蛤蜊，其他都没碰。

　　估计南蕾和徐笑笑她们也都饿了，晏游关掉游戏站起身，走到客厅问道：“我去买夜宵，你们想吃什么？”
　　徐笑笑已经洗完澡，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吹头发，闻声探头出来，笑嘻嘻道：“帮我带一份麻辣米线吧，谢谢帅哥！”

　　南蕾的房间没动静，晏游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我去买宵夜，你想吃什么？”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晏游试探着，又问了一句：“师父？”
　　房间里静悄悄的，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晏游握着门把手，想推门看看，又觉得不合适。
　　他说话声音这么大，她在房间里应该能听到，不出声，是睡了？

　　想着南蕾这几天一直在忙，大概是太累了，晏游便松开手，没再打扰，自己出门去买夜宵。

　　第二天一早，担心南蕾饿了一夜，晏游又早早起床，去外面锻炼一圈，顺便买早餐。
　　附近有一家灌汤小笼包，南蕾说过好吃，他便去买了四笼，又买了一些粥和白煮蛋，带回住处。

　　徐笑笑八点起的，看到有早饭吃，乐得眉开眼笑，把晏游好一顿夸。

　　晏游冲了澡又吃了早饭，一直等到十点，南蕾的房门却还是紧闭着，没有丝毫要出来的迹象。
　　平时她很早便起了，这是怎么回事？

　　感觉有些不对劲，晏游又过去敲门：“师父，醒了吗？来吃早饭吧。”
　　房间里没有声音，晏游蹙起眉，试着推门，可是里面上了锁。
　　难道还没睡醒？

　　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他还要赶飞机回京市，不能再耽搁了。
　　昨晚老头子打来电话，催他回去，今晚要和季家一起吃饭，叫他一定准时。

　　他本想跟南蕾打个招呼再走，可是她一直不出来，不知道是不是还在睡觉。
　　打电话怕吵醒她，要不给她发个微信？

　　晏游正犹豫的时候，听到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然后门锁咔嗒一声，门开了。
　　南蕾抬起眼帘看向他：“有事？”

　　看到她的眼睛微微发红，明显有些浮肿，不知是没睡醒还是怎么回事？
　　晏游唔了一声：“我买了早餐，有灌汤包，你吃吧。”
　　“我待会儿吃，谢谢。”南蕾面色平淡地移开视线，然后就要关门。

　　“还有件事。”晏游连忙道，“我想请两天假，有点事，回家一趟。”
　　“回去吧。”南蕾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然后便将门关上。

　　莫名地觉得她的神色不太对，和前几天完全不一样。前几天的她好像把他当成一个普通同事，对他并没有多少抵触。可是今天的她，似乎又开始拒他于千里之外了。
　　清俊的面庞颇有些失落，晏游对着那扇紧闭的门无计可施，只能跟徐笑笑打个招呼，然后赶往机场。

　　一路上，晏游一直在想南蕾。
　　她的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虽然像精致的细瓷，可是看上去没什么生气。她的眼睑薄薄的，微微泛红，打着好几层细褶，透着些倦意。
　　是被他吵醒了，没睡好吗？
　　怎么觉着又不太像？

　　直到坐上飞机，想起她说话隐约的鼻音，晏游方才确定……她不是没睡醒，是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