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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3 月色 ...

  •   第三章
      英国和南京有七个小时,顾世薇刚回到家,夜晚一时有些不适应。
      老太太拉着她说了半宿的话,一直到晚上十二点,才让她回去休息。

      一别七年未见,要说的话大概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顾世薇的房间被安排在南苑,从老太太屋里过去,正好要经过西苑。
      她忽然想起三哥来,从回来以后,没人和她说起过三哥,晚宴上只看见那个她素未谋面的三嫂。

      顾世薇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丫环白菊是老太太专门派给顾世薇贴身服侍的人,她走在顾世薇前面,领着她去南苑。
      忽然走到荷花池时,身后的人站在桥头上停住脚,没有再往前走。

      白菊愣了下,停下来回头等她。

      顾世薇站在小桥上,抬眼就看见天边儿上高高挂着的月亮。
      皎洁白皙的月光洒下来,今儿是十五,月光亮堂地照亮整个顾府。

      顾世薇扶着桥边坐下来,她睨着天边的月亮,曼声说:“白菊,你先回去吧,我还不困,想在外面吹吹风。”

      白菊:“四小姐,外面冷,您别生病了。”

      顾世薇嗯了一声,抬眼看她,“你回去吧,不用等我。”
      她一时不习惯这样的旧社会,有个丫环随侍在身后,嘘寒问暖……
      从十一岁时起,她就从来都是一个人。

      顾世薇让白菊回去了,寂静的深夜,她独自坐在桥边上。风轻轻吹过来,脑子一时有些迷乱。
      她抬起手腕上的石英表,看了眼时间。
      这会英国应该才傍晚五点多钟,她只觉得有些疲惫,却没有困意。

      这一片荷花荡很大,远远绵延出去很远,漆黑的夜晚,一眼看不到头。

      明明应该很熟悉的地方,她却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从十一岁起,离开顾家,独自去了异国他乡。这里的一切都是旧的,可对她来说,却犹如恍如隔世。

      顾世薇坐了很久,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渐渐有了些许困意。她打了个呵欠,起身准备离开,转了个方向,却突然发现,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
      她是个路痴,只分左右,不分南北。

      快要农十月的天,夜晚有些凉。
      顾世薇顺着荷花荡往前走,只凭着感觉往里走,南苑应该在整个顾府最深处,她沿着池塘边走,旁边有高大的冬松树,遮住了天边的月光,斑驳的月色从枝叶从投射下来,一下变暗的周遭,让她一瞬间有些慌张。

      走到尽头,是一处假山。
      顾世薇停住脚,她站在那里,对着漆黑空荡荡的假山愣了半天。
      她迷路了……

      下意识要回头,再从来时的路再走回去。
      她刚转身,突然一道黑影就站在她身后,她吓得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陈旧泛着烟味的气息冲进鼻息里,顾世薇轻轻皱了下眉,脚步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借着光亮,她认出来。
      “三嫂……”

      虽然晚间只见过一回,但也不知怎么的,顾世薇唯独对她印象很深刻。
      大概是她生得极美。
      让人轻轻一瞥,就被勾了魂。

      白姒桐还穿着白日里的旗袍,身上多披了一件披肩。她淡淡看着眼前的女孩儿,漆黑的夜色看不清眉眼,只依稀辨出轮廓。面若银盘,一张鹅蛋脸长得很是标致。
      这样的长相,一看就是将来有福气的人。

      白姒桐没有回她,径直走过她,往假山那儿去了。

      顾世薇被惊吓的一颗心还没有平复,她转头看着离开的人,抿唇踌躇半晌,忽然喊她:“三嫂——”
      寂静的夜里,到处静悄悄地,只有这一道轻柔的声音忽然响起,在静谧的此刻,显得异常清晰明显。

      白姒桐停住脚,她转头看顾世薇,问:“还有事吗?”

      顾世薇本来想问问她,深夜里为什么不睡觉,一个人在这里随意溜达。但到嘴边的话,却变成了,“三嫂,知道南苑怎么走吗?”

      白姒桐愣了下,大约没想到顾世薇会问她这样的话。
      今天是她第一天回府,整个顾宅都是她的家,可她却在自己的家里迷了路。

      大约是许久没有听过这样的趣事了,白姒桐嘴角轻轻勾起来,看着比她还矮一些的小女孩儿,她招招手,“过来。”

      顾世薇没有怀疑,走向她,以为她要亲自给自己带路。
      深夜无边的黑暗,让人不自觉变得没有安全感。
      可此刻,眼前的这个人却是她唯一的亲切。

      四下无人,顾世薇走到白姒桐身旁,她的旁边就是假山,那假山口里漆黑无边,仿佛下一秒就有一个怪物冲出来。
      顾世薇有些害怕,她又喊了一声:“三嫂……”

      白姒桐饶有兴味地睨着她,忽然问:“多大了?”
      顾世薇愣了下,恍神说:“十七。”

      “十七……”白姒桐启唇轻声呢喃。
      比她小了六岁。

      她十七岁的时候……
      白姒桐愣了下,一时忽然想不起来自己十七岁时是什么模样了。
      顾府日子熬人,她已经快不记得是什么日子了。

      白姒桐白皙修长的素手轻抬,轻轻勾起顾世薇的下颌,目光肆无忌惮打量她,标标准准的脸庞,满脸都写着青春的少年气。
      “要去南苑么?”她开口问。

      顾世薇被这突如其来的怪异氛围乱了心智,一时忘了思考,只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

      白姒桐拇指在她下颌轻划,指腹细细摩挲,忽然漫不经心开口:“叫声姐姐,我就告诉你。”
      顾世薇愣住,下颌处温凉的触感让她的心狠狠跳动了下。

      她受过最新式的教育,却到底年轻,经受不住白姒桐这样明晃晃地挑逗。
      顾世薇警铃大作,后退了半步,慌乱地转身就逃走了。

      白姒桐看着漆黑夜里慌乱的纤细身影,忽然勾了勾唇角。
      真是个纯情的小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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