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除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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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珣轻笑，“这都什么时候了，午时都要过去了，越发没个大小。”张珣收回捏着一小撮发尖的手，钩开幔帐。
宋陵这下清醒了，端正身体，“殿下，奴实际您走的时候就起了，出门办了好些事情，午后检查账本的时候太困了。”
张珣在床边坐下，抬起大手撩开宋陵杂乱的发丝，慌得她连忙自己整理。
“貌似账本拿到岑嬷嬷那去了吧？”
宋陵被噎住，搁一会儿才说：“我还让倩云给我留着呢，那么就是嬷嬷自己拿去对了……”
这话着实说不下去了，她偷懒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仗着太子的纵容和嬷嬷的溺爱，连着喜欢她的下人们也都包庇她，可总不能次次都耍赖吧？
宋陵微扯了下嘴角，颇不好意思地伸出两条细白的胳膊轻轻环住太子的腰身，头搁在胸前嗅着衣裳上雪的气息，茸茸的脑袋拱了拱。开口道：“本来是想要看的，但是实在是困了。”话毕，抬头亮出一双漉漉的大眼，很真挚地看着他。他们一向都是这么过来的。
世人皆知太子端方雅正，如玉如沐，对待下人不苛责，对待臣子不摆架子，是以门客之下贤能志士众多，太子之位稳固。
张珣抬手顺着宋陵背，推开了她，“行了，别没大没小，孤不在的时候要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别被人抓住把柄。”
宋陵听得一愣，这话说的和往日差不多却也有点不同，连忙道：“殿下，您不在是什么意思？”
“就是留你一人在府内的意思。”太子直起身勾了勾她挺翘的鼻子。以前有皇亲贵族也这样调戏过宋陵，但是太子做来她就完全没有排斥。
“殿下您要去哪儿？带奴一起去吧？奴绝对不给您惹麻烦。”宋陵对着太子深色的眼眸，道。她能得太子的庇佑是天降的福气，十年来不曾离开这人，乍一分开，宋陵想不到自己会怎么样。
听着这模棱两可的话，宋陵直觉很慌。
“别怕，处理完就回来了，嬷嬷会陪着你。还有一段时日，没有这么着急。”
“快起来吧，厨房做了你最喜欢的蟹子糕。”太子像对着小妹那样安抚她。又放下了帘帐好让她换衣。转身背手出了门。
太子张珣的生母是前皇后，当年生幼女难产离世，连着襁褓中的小公主也不过满月就夭折了。当时太子不过十岁，恍惚之间就没了母亲。也就是那年宋陵进宫，成了太子身边的小跟班， 这么多年过去太子待她不是主子对奴婢却像兄妹。
很快，到了年底，这几个月太子都很忙，早出晚归，宋陵不常见他。若说京城如何，仍是富丽繁荣，家家张灯结彩，喜迎新年。
过了这年，就是狗年了。宋陵就是属小狗的。
太子府内，丫鬟小厮人人都发了两套新衣，提前发了新年的赏钱。还是宋陵提议的，意在取个好彩头，让大家更有鲜活气儿。
院落厅门里大家们都正干得带劲儿呢，各地洗洗擦擦，一个着粉色衣裳的丫环一路小跑，从朱红漆大门拐过立柱，直往前院，气喘吁吁道：“姑娘，宝器阁的家具和瓷器都到了，都侯在大门那儿呢。”
宋陵一身青青的绿裙，外披罩衣，白嫩的小脸俏生生。
“拉到大门算什么规矩？让他们赶紧移去偏门，再吩咐几个小厮把东西都抬到后院来。”宋陵手里拿着一个精巧铜炉，利落地吩咐。
“可是姑娘，偏门那刚被拉来送米面的小车给堵了。”
宋陵眉毛一挑，“那便让他们后门进。”
宋陵转身扫视了一圈，没看到其他人。“对了，管家跑哪里去了？”宋陵想还有岑嬷嬷呢，“一个个的都把事情往我身上推，他们倒好，明儿个就是除夕了都还躲起来。”
丫鬟为难了，“这……奴婢也不知道。许是到酒庄去了。”
这个晚上宋陵果真从早晨忙到了月上树梢。一个人坐在账房里，强撑着眼皮子核对账本。榆木烛灯在案桌上静静地燃烧，外罩了一个半透的灯罩，宋陵只觉着眼睛更涩了。
“困了就去睡吧，事情也忙不完，要学会吩咐给底下的人去做。”
声音深沉，又带着少年已向青年转变的磁性。一双黑色皂靴金线绣龙纹踏进来，张珣一身玄色窄袖袍，长身玉立，头发挽起，笑容明朗但也有些倦怠。
宋陵一听声音便醒了，惊讶地站起来，“殿下，您终于回府了。这几日这么忙，奴以为又是除夕夜才能见得到您呢。”
张珣双手抬起按下宋陵的肩膀，“你做吧，这几日辛苦你了。难得你这么乖，除夕夜送你一份礼。”
宋陵笑得卧婵弯弯，“殿下送奴金条就成，别的陵儿都不太喜欢。”
“呵，你想的倒挺美，库房是你管，钥匙放你柜子里，金条不是想要就有？”张珣故意逗她道。
宋陵忙开口道：“殿下，您可别开玩笑了，我不就是个管事儿的，您送什么陵儿都喜欢。”
“只是这账啊，整整一大本！一年的账，嬷嬷全都丢给我了。”宋陵微撅着嘴，不满地控诉岑嬷嬷。
张珣闻言呵呵笑道：“将来你管的事可多了去，现在就要好好学起来。以前你多么聪明，现在怎么愈发懒了，连着人也变笨了……”
“我哪有！”宋陵杏目圆瞪，想起这几年来她的懈怠，又有些底气不足。
张珣手拿起桌上果盘中的一颗大红枣，抛着道：“若我没记错，上次还有上上次，下的围棋你撑不到一刻钟便败了，还有上上上次……”
“没有没有！”宋陵撒娇，像个孩子一般无赖，“那是殿下您棋艺精进了，宋陵已望尘莫及。”
“哈哈，那可不敢当。” 张珣的笑容更加浓郁了，宋陵拍的马屁他一向很给面子。“小嘴是愈发甜了哈。”
“那可不是。”宋陵扭捏了一下，“太子您教得好呀！”
“行了行了，快些去睡了。孤困了，明儿也要起早！”张珣再次凑到宋陵面前，微睁大了眼睛，像个小猫儿似的。
“行行，陵儿知道啦！”宋陵笑起来，脸上的肉都快把眼睛挤小了。
就这样忙忙碌碌到了除夕那天，宋陵俨然是管家的派头，事事做的周到又细致。将这整个太子府装饰的很有喜庆气，又有皇家的场面。
不过这也只是下人们的欢场，妃嫔皇子、百官众将都在皇宫欢度佳节。这天送的礼一概都被宋陵给堆到了库房，又仔细记下了送礼的每户的名字和礼品。
皇宫殿内，又是一番热闹景象。除夕宴里皇家总要盛请文臣武将，现在也是美酒佳肴，歌舞交错，司音绕梁。张珣头戴太子金冠，穿一身金线蟒袍，绣四爪云龙，端坐在席位之下。
皇帝面庞虚浮肿，面色透红。前面摆一张金龙大宴桌。
“众爱卿，新年有新气象，现大梁呈一片海晏河清之相，离不开诸位的操劳啊。朝廷祝大家狗年吉祥。”说完即端酒举杯，向大臣致意。
当朝连太傅是三朝老臣，现已年逾七十，头发花白，与丞相分坐在左右下方，与众大臣一起举杯庆贺，谢陛下隆恩。
当今的皇后娘娘也轻笑着举杯，点头致意，凤摇微颤。
“对了，皇上，崔将军还特地送了一批南谟的参茸作为您提笔所赐福字的新年礼，前几日才到的。臣妾看着很不错。”说完一双凤眼看向皇帝，望着这张犹有一丝年轻时风采的脸，心有触动。
“国舅费心了。”皇帝轻抿酒杯，眼光飘向底下的大臣们。
皇后顿一下之后转头，压下嘴角，垂眸放杯。抱过乳母怀里的小皇子，轻声逗弄。
皇帝语气亲切，又开口道：“连太傅？又是一年了，你也岁数大了，近来身子骨可还好？有什么缺的药材只管向太医房要。“忽有唏嘘道，”朝廷政务繁杂，朕近年来多有心力不济之时，但是太子也长大了，这些年多亏了太傅的教导，为朕培养储君辛苦了。”
连太傅起身回应连说不敢当。但大臣们纷纷应和。
不得不说连太傅作为三朝老臣，位份高却无实权，多年兢兢业业、克职守责。除官职外，还开办书院，传道授业解惑，桃李纷纷，为朝廷输送了不少确实可用的人才，故得皇帝敬重，得天下书生敬仰。
皇帝特别让古稀之年的连太傅教导太子，皇帝对太子的期望也可见一斑。
崔国公遥望了皇后一眼，便转开目光，继续与身边的大臣说笑。
皇后娘娘开口了：“太子得太傅教导，如今胸有沟壑、才学舒长，桓儿虽然才四岁，但是也很仰慕哥哥，总是跟臣妾说想要上学呢。”说完，抱着怀里的儿子面对陛下，桓儿似是同意地点点头。
“桓儿才四岁，再让他玩个几年。不急。”皇帝淡定地说完，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发，面带笑容，“是不是？”
“恩！”桓儿奶声奶气地答应了一声。皇帝的笑容更加慈爱了。
皇后的笑颜有一瞬间的僵硬，又恢复如常。皇子四五岁就要启蒙读书，想当初太子三岁就由皇帝和皇后亲自教导，四岁就登门请久居连府不出仕的太傅教导。想到这，崔明秀的眼睛还是有些不受控制地涌上两滴热泪，她又悄悄地抹了去。
张珣面色如常，起身敬完酒以后就独自喝他的酒，又与其他老臣和年轻位高的世家臣子闲聊。如今的宫宴已经越来越无聊，没有往日宋陵在旁唧唧喳喳地说话，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宴近尾声，隔壁桌的一个臣子喊道：“太子殿下，再过一刻钟皇城门内就要放烟花了。不如咱们再去喝一壶？哈哈哈”
其他世家子弟纷纷应和。张珣说：“不了，不了。前几日喝多了现在还没缓过来呢，等下次吧！”
太子殿下从不摆架子，臣子们也不逾矩，等宴会一散，张珣就骑马从偏道出宫。
不同于皇宴的尊贵热闹，太子府内有些寂静。红色灯笼一排排挂满了房檐，梅园的一棵白梅树上系了一个精巧的小狗模样的风铃，细绳牵着两枚铜钱在晚风的吹拂下叮当作响。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除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