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君犯上》糯米糍耙

7、再无慈母门前盼

　　距离自己一尺左右的棺椁里，躺着刚离世不久的自己费尽心思努力讨好的庆元帝；殿内跪着或许曾经自己也曾努力讨好的许多妃嫔主子，身后曾努力建立关系维持自己势力的文武百官，这些人都曾见证自己的卑微。

　　但这一刻，裴沅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快乐猛烈的向自己袭来；时隔五年终于再次见到了这人，十年来，一步一步终于站在了离这人最近的地方。

　　这人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一伸手就能碰到他，手中拿着他的衣服，从未想过能够再次触碰到他的东西；这样感觉自己离他好近好近，就像是他最亲密的人一样啊，真是厚颜无耻的自己，在这样的地方却好像阴沟里的老鼠偷窃到食物一般偷偷的窃喜着。

　　赢修跪下沉沉的磕了三个头，启唇轻声道“儿臣不孝。”

　　身后的文武百官和嫔妃们听到后，齐身劝慰：“殿下节哀！”

　　赢修没有回声，静静看着棺椁过了半响：“母后呢？”

　　“回殿下，皇后娘娘前两天因皇上驾崩伤心过度，又日夜守孝不进食物一病不起，正在凤仪宫休养。”裴沅回过神来，平复自己的心，详细的向赢修解释着。

　　听到裴沅的话赢修蹙了蹙眉头，将原本紧珉的唇珉的更紧了，转身向文武百官吩咐：“各位大人先去昭阳殿等候，本宫先去看过母后再去昭阳殿商议父皇葬礼的各项事宜。”

　　“殿下一片孝心，想必皇后娘娘凤体一定早日康复，臣等就去昭阳殿等候殿下。”年逾古稀的左相一脸欣慰的开口。

　　“是啊，太子殿下如此贤德我国之福啊！”文武百官们跟着奉承。

　　有些不耐烦的应付这些虚伪的人：“本宫先去凤仪宫看望母后。”说罢转身疾步朝殿外走去。

　　裴沅看见赢修朝外走去，不动声色的疾步跟了上去，微微低着头不敢直视这人：“殿下，奴才刚吩咐了轿撵，能尽快到凤仪宫。”

　　看了一眼身侧微微低着头，却挺直了背脊的太监，赢修轻轻道了声：“嗯。”

　　踏上轿撵，抬轿太监们缓缓加快了步伐向凤仪宫走去，裴沅站在赢修的身旁跟着轿撵走着，心里暗暗想着：这样你就能稍微歇一歇了，从千里之外的边关一路赶回来不知遇到多少刺杀；回来就要面对这一堆的烂摊子，是我不好还是没能帮到你更多，才让你的眼底有了红血丝让你如此疲累；裴沅有些心疼，阴翳的眼睛微沉，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

　　摇晃的轿撵使赢修连日来没有休息的身体产生了一丝疲倦，微微闭目养神。

　　“殿下，凤仪宫到了！””裴沅微微抬头，有些不想打扰的轻声对赢修说着。

　　“嗯。”缓缓睁开双目，赢修理了理衣襟抬脚下了轿撵朝凤仪宫正殿内走去，整个凤仪宫内安静无比；太监丫鬟们脚步匆匆的忙碌着，气氛很压抑，太监丫鬟们都在为他们的主子担忧着，看到封闫修连忙跪下行礼大声呼唤：“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回来了！”

　　随即太监丫鬟们都跪下行礼，闻声，主殿内一个年约四十左右的掌事姑姑快步走了出来，走到赢修的面前弯膝行礼眼眶微红：“殿下，您可回来了，皇后娘娘娘盼你盼的好苦，您快进去看看皇后娘娘吧！”

　　赢修扶起如意姑姑：“如意姑姑，可是母后身体有何事？”

　　“殿下还是亲自去看一看吧！”如意姑姑避而不回，只道要赢修自己去看。

　　抿了抿嘴唇，双眸微黯，赢修大步朝殿内走去；穿过厅堂进入屏风后面站在床边，看着床上躺着的女人。

　　她微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床上静养，面庞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眉头微蹙，憔悴的面容，微合的眼睑，溃散的眼神，干裂的嘴唇，没有了赢修记忆里温柔美丽母亲的模样。

　　赢修轻轻唤了声：“母后。”

　　床上的人仿佛听到了赢修的声音，呢喃道：“修儿。”

　　微微睁开了双眼，看见了坐在床边的赢修，睁大了眼睛仔细看清楚了后，立刻红了眼眶落了泪：“修儿，我的孩儿，你终于回来了！”

　　“是，儿子回来了，母后。”赢修用手轻轻擦拭掉姜皇后脸颊上的眼泪，看着姜皇后轻声说着。

　　姜皇后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苍白的面庞因痛苦而扭曲，赢修立马伸手扶起姜皇后，拿过软软的靠枕放在姜皇后的背后让她倚靠在上面。

　　姜皇后重重喘了喘气：“修儿，让母后好好看看你。”

　　说着伸出手放在赢修的脸颊上轻轻摸了摸：“修儿，你瘦了。”

　　浑浊无神的眼里有了对孩子的爱意，心疼，苍白憔悴的面容上散发着温柔的神色。

　　“母后，儿子没有瘦，儿子只是长大了。”赢修包住姜皇后放在脸颊上的手，轻声说着。

　　“长大了好，长大了好，长大了母后就不用太担心你了，可以放心的走了。”姜皇后看着赢修出神的呢喃。

　　“母后。”赢修蹙了蹙眉，有些不赞同姜皇后的话。

　　姜皇后回过神来，轻轻一笑，苍白的面容上逐渐变得红润：“修儿，生死有命；虽然身为皇后与数不清的女人争夺一个男人，但上天待我很好；你父皇一生子嗣艰难，唯独母后给他生了一个你，从此你父皇就极尊重我；给了我中宫皇后的尊贵，不用再与那么多女人去争去抢，你从小也那么聪明优秀，几乎不用让我操心 ；母后的一生很满足，只是母后还没有看到你娶妻生子，你这孩子自小有些冷漠，对待感情迟钝，母后担心你以后一直这样孤单；修儿，找一个能陪你的人，不拘身份地位，只要能让觉得快乐就好，母后只希望我的修儿能幸福快乐。”

　　姜皇后说完这番话有些难受，不停的咳嗽，傅璟忙伸手拍了拍姜皇后的背。

　　“母后，儿子都听您的，你要好好养好身体，看着儿子娶妻生子。”

　　赢修将被子向上理了理轻声说着，看着床上病弱的姜皇后，赢修想到了刚刚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时候；没有重新获得重来一生的喜悦，没有面对自己毫不适应的古代的恐慌，也没有将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人，不悲不喜；是这个躺在床上的女人小心的呵护着自己，将所有的温柔都给了她的孩子，在这危险的深宫里用尽一切保护着她的孩子，日夜的堆积，他终于将这个女人放在了心里，承认了她是他的母亲。

　　“好。”姜皇后温柔的笑了笑，拍了拍赢修的手，没有再反驳。

　　裴沅静静地站在床边低着头，莫名的情绪翻涌着，娶妻生子吗？

　　一想到不久的将来，会有一个女人每天都陪在那人的身边嘘寒问暖，和他做最亲密的事，睡在一张榻上，还会拥有一个和他血脉相连的子嗣，或许还会得到那人的温柔以待。

　　裴沅的心里好像刀割一般，可是他好像不能阻止，无能为力，那人会是这个国家的王，会有无数优秀美丽的女人前仆后继。

　　他知道娶一个温柔贤良的妻子陪伴他，诞下麟儿才对那人是最好的；可是……可是他做不到就这样看着另一个女人得到他最想要得到的东西。

　　他也能很好的陪伴他，能将他照顾的很好很好，因为他的心早都已经交给那人了没有留下丝毫空余，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可是这样的想法是多么龌龊不堪，为世人所不容，况且那人是那么一个令人夺目的人，这样龌龊的想法是在玷污他不是吗？

　　“母后，你好好休养一定会好起来的，儿子还要去昭阳殿与大臣们商议父皇葬礼的事宜，忙完之后就来陪您。”赢修收回自己的思绪，将姜皇后裸露在外的手臂放进被子里轻声嘱咐，说着看了看姜皇后起身准备离去。

　　“修儿。”迈出的步伐被身后的声音阻止了，姜皇后伸出手拉住了封闫修的手臂。

　　“怎么了？母后。”赢修回过身来耐心的询问。

　　“修儿，一定要找一个能与你相伴一生的人，让自己不那么孤单，母后才能放心。”姜皇后缓缓叮咛，被病痛摧残的面容越发温柔红润，双眼却装满了说不出的慈爱。

　　“好，儿子会的。”双眼微闪，赢修看着姜皇后眼里浓浓的期盼应答。

　　“好，去吧。”姜皇后听到了赢修的承诺释怀的笑了笑，放开了抓紧的手臂轻声说道

　　“嗯，儿子这就去了。”赢修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姜皇后，脸色红润似乎比刚才精神要好些，这才放心转身向殿外走去；但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安，踏出门外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姜皇后躺在床上侧着头定定的看着赢修，发现赢修回头轻轻笑了笑，赢修见状，微微弯了弯唇角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走出凤仪宫不知为何赢修总感觉有些心绪不宁，没有时间多想沉声吩咐：“去昭阳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