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双绝》七莫清凡

2、相伴朝夕不相识

　　司徒璟和玄明晨的梁子，可以说是从第一次见面起就结下了。从此便没完没了了。
　　司徒振南制止不了，也没有打算制止，这样或许利大于弊。他们两人会互相竞争着前进。而他们俩也果真不负师望，一方面闹得及凶，另一方面又进步得极快。在经义，时务，武学方面，他们已在不知不觉中远远超过了庄里的其他弟子。或许，又因为师父们的刻意栽培，因为他们，必须要做最出色的人。
　　司徒璟总觉得玄明晨是个灾星，自从他来了后，山庄里总会发生一些奇怪的事，晚上总感觉有黑衣人周围晃，闹得心里甚是不安。而玄明晨却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于是心里越发觉得怪异。总觉得会出些什么事。
　　夜半，知了在屋外叫得让人心烦。屋内的司徒璟和玄明晨的肚子叫得让人心酸。
　　五年了，他们依然常被罚抄经书，罚不准吃饭。就像见面第一天一样，这种情况似乎还会一直持续下去。因为他们始终没有放弃闹腾，宁愿被罚，先打再说。
　　而和他们同房的苏渠和阮镜就比较惨了。屋里的灯常常亮整夜，能睡着已是难事，没准儿好不容易睡着又会被打闹声吵醒。
　　“哎呦……”苏渠在床上翻了了身，痛苦地捂着肚子，表情甚是扭曲。
　　“你叫什么！”司徒璟头也不回得喊道，手中的笔丝毫没有停歇，又念道：“我都还没叫呢！”
　　“啊……”又一声惨叫传来。
　　睡在另一张床上的阮镜也叫了起来。
　　玄明晨觉得不对，放下手中的笔，走道阮镜床旁，见他满头大汗地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双唇有些发青。另一边的苏渠也一样。
　　“怎么回事？”玄明晨以为又是司徒璟的闹剧，又觉得不太像。
　　房外有了响动，司徒璟这才发觉异样，赶忙冲了出去，跑到了隔壁的房里。不一会儿又慌张地跑了回来，道：“不好，他们好像是中毒了……”
　　“你看着他们，我去找冯师父。”玄明晨慌着跑出门。
　　按中毒迹象来看，应该不是什么很重的毒，却让人难受至极。司徒璟几个房里窜来窜去，给中毒的弟子拍背顺气。
　　不久，青城山庄的神医冯藉赶了过来。司徒振南和几位师父也赶来了。
　　见冯师父眉头忽皱忽展，司徒璟心急如焚，明明今天自己去厨房偷吃的时候感觉有黑影晃过，居然还是疏忽了，让这么多人中了毒，想到这里便开始自责起来，这也的确是难得。
　　看着满地打转的司徒璟，玄明晨一阵心烦，深吸一口气，道：“又开始假慈悲了！”
　　“说谁假慈悲呢你！”司徒璟将眼睛瞪得老大，红眸里燃烧着怒火。
　　“谁应了就是谁心虚！”
　　虽然知道司徒璟并不是那种人，但总是没办法跟他说句好话。然而玄明晨的话却总能让司徒璟较真，司徒璟手一抬，指着玄明晨道：“你敢再给我说一遍？”
　　冯藉眼看架势不好,赶忙从床榻上走了下来，道：“你们两个都别吵了，给我拿药去！”
　　“什么药？”
　　“龙胆草，淡竹叶，败酱草，栀子，紫花地丁。越多越好！”
　　“只要这些就好了？”明明都是些普通的药材，玄明晨不禁问道。
　　司徒璟转身往药房跑去，临走前还不忘扔下句话：“傻子，也不看看咱们冯师父是谁！”
　　卧房里惨叫连连，丫鬟们忙着生火，打水，准备熬药。司徒璟飞快地跑着，细风卷起阵阵烟雾，是的，是烟雾。药房，着火了……
　　各院各阁睡着的护卫们此时都已经被叫醒，部分人守庄，部分人开始救火。火势严峻，狰狞的红焰已经掩住了门，司徒璟捂住口冲了过去，才发现里面已经被烧得差不多了，估计进去也没用，只好转身回去。
　　得知药房失火，几位师父都惊了，看来是有人故意为乱，而他们竟然都没有意识到，看来不是一般的高手了。
　　没有下很重的毒，却烧了药房，这分明是要扰乱青城山庄的秩序。
　　“朝阳！”司徒振南叫道。却没有人应。
　　“庄主，朝阳前几日奉命将千年人参送往玉锦山庄了……”有人回道。
　　“师父，让我下山去买药吧！”在一旁急的一言不发的玄明晨忽然站了出来。
　　司徒振南坚决道：“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师父们现在不能离开，我们轻功好，去去就回，很快！”司徒璟难得和玄明晨走一条路，说罢欲离开。
　　司徒振南喊道：“谁都能去，就你们两个不行！”
　　“我偏要去！”司徒璟拉着玄明晨跑了。
　　外面有人跑进来道：“庄主，不好了，火已经蔓延到厢房了……”
　　司徒振南立刻赶了过去，两个孩子也连跑带飞。
　　已经四更了，夜黑月明，来不及带灯笼，两人匆忙前行着，穿梭在笑树林中，道路有些狭窄。一阵疾风吹过，周围树枝树叶互相摩擦，沙沙作响。夏夜的树影最是鬼魅，参差交错，风月迷眼，司徒璟的呼吸变得急促，倒抽了一口气，打了个寒噤。
　　“喂，你别告诉我你怕黑或者怕鬼啊！”玄明晨斜视司徒璟一眼，心里想着怎么以前就没发现他这弱点呢？
　　“谁怕了！你司徒大哥我天不怕地不怕！”司徒璟其实心里有些着急了。
　　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师父抽板子！为了不和他在这里打起来，玄明晨硬是把这句话咽了下去。可就着月光看到司徒璟那惨白的脸，心里还是有些小得意。
　　表面上看起来越是强悍的人，内心就越是脆弱。玄明晨觉得司徒璟应该是这样的人。如果他不表现得那么强悍，他们应该是可以做朋友的，可以他那古怪的性子，似乎又不大可能。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有灯光代替月光射入他们眼帘。小镇长街上的路旁灯火零星地闪烁着，空旷街道泛着昏黄的光。街边各店的门都关得紧紧的。还好各店都有招牌，不然这会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大的木牌上写着一个大大的“药”字，他们紧绷的心终于松弛下来，松了口气，朝那边奔去。
　　一到门口司徒璟便死命地锤门，玄明晨无奈地将头摆向另一边。着果然是他司徒璟的作风！希望不要被人当做打劫的。他在心里默默祈祷。
　　不出所料，开门的人眼睛尚未睁开，却是一脸怒容。不过，在看清两人的脸时，那人眼中的怒意变成了惊诧。
　　“天哪，这……这是神仙？”那人小声念着，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又嘀咕道：“好像不是在做梦……”
　　司徒璟可容不得他这般慢吞吞的反应，直接推开他走了进去，跑到药柜前找起药来，留下店老板傻站在门口，还有玄明晨不知在那解释着什么。解释也没用，店老板已是迷糊不清。
　　庄里的人常常是不敢正眼看司徒璟的。一方面怕被整，另一方面，这张脸太过惊艳，不管任何表情都能让人心生波澜，尤其是那双棕眸，总会让人不自觉地走神，然后受到心理冲击。
　　而玄明晨的美不同于司徒璟。少了一份妖艳，却多了一种华丽，高贵有气度，却不冰冷。气宇轩昂却又能给人亲和的感觉。
　　多少年前，青城四公子也如他们这般令人惊艳。
　　不久，司徒璟拿着几大包药走了出来，也不知道要多少钱，便把带出来的一锭金子扔给了老板。
　　两人已经跑远了，店老板还拿着金子在月光下发呆，看了看金子，又看了看远去的人，傻了。这是他平时三天才有的收入啊。难道，真遇上神仙了？没错，那么漂亮的人，不对，那么漂亮的神仙！想了半天，终于又回去睡觉了。
　　街道又恢复了寂静，灯影还在闪烁着，忽明忽暗。

　　快要上山了，司徒璟背脊开始发凉，老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太可怕了，下次打死也不走夜路了！
　　“喂，你干什么？”看着司徒璟一直在身上摸，不知道在干什么，玄明晨有些不解。
　　司徒璟还在身上摸着，没有理他，细长的眼睛此刻拉得更长了。每当他的眼睛一拉长，他总是会耍些诡计，这是玄明晨几年来总结出的经验。于是，心里开始暗自防备。
　　“走吧，没事！”
　　玄明晨白了他一眼，和他一起向山上走去。忽见四周树木惊动，一时风沙扬起，司徒璟一把抓住玄明晨，二人很配合地一起往前冲去。
　　身后立刻出现了四个黑衣人。
　　霎时一阵白烟漫天，并没有多大动静，只是传来了倒地声，四个黑衣人已经在他们身后全部倒下。
　　玄明晨回头看得目瞪口呆：“这，是怎么回事？”
　　“管他怎么回事，走吧！”
　　这迷药果然好用啊，本来打算晚上吧玄明晨迷晕了狠狠地揍一顿的，没想到居然在这儿派上用场了，而且事实证明效果还不错。于是，璟字号迷药研制成功！
　　司徒璟正在心里偷着乐，忽然又有一黑影蹿了过来，竟然还有一个。
　　黑衣人敏捷地拔剑向两人刺去，玄明晨迅速躲开，司徒璟身形疾闪，将手里的药往玄明晨身上一扔，喊道：“快回去，这里有我！”
　　满以为那小子会留下来陪自己并肩作战的，没想到，他竟然就真的走了。真是太不仗义了！那黑衣人显然身手很厉害，还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应付得来。早知道就改自己先跑了！
　　司徒璟心中燃烧着怒火，举起掌向往自己这边冲来的黑衣人劈去，而黑衣人竟然很迅速地躲开他的掌并继续朝他逼近，身手之敏捷让司徒璟不得不连连后退，只是未料到这身后竟然会有石头，司徒璟一步没踩稳被石头绊倒，脚上一阵疼痛袭来，看来，脚崴了。
　　眼看黑衣人的剑离自己越来越近，司徒璟心里竟生出一些伤感。总觉得自己是在为别人的目的而活着，要努力学那么多东西，爹爹总是让自己学那么多东西，比起父亲，他更像只是个师父。不知道今天死在了这里，爹爹会不会为他伤心难过呢？
　　冷冷的剑锋指来，绝望已经代替了惶恐，本来想挣扎，却不知该如何挣扎，只得闭上了眼睛。可是，等待中的剑却一直没有落到他身上。司徒璟正欲睁眼，却感觉一阵眩晕，然后昏睡了过去。
　　玄明晨踢了那已经被迷晕的黑衣人一脚，冷笑一声。
　　幸好对司徒璟早有防范，偷了他一包迷药。看来这小子平时偷偷摸摸整的这些东西居然还挺有用处的。
　　玄明晨将同样被迷晕的司徒璟一把扯了起来，用双手扶住。其实他此刻真的很想狠狠地揍这个人一顿，不过，君子不能乘人之危落井下石啊，算了，看在他之前还挺仗义让自己先走的份上，这次就放过他了。
　　背起司徒璟，玄明晨开始艰难地前进。没走几步忽然觉得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自己的脖子上。玄明晨转过头，看到司徒璟黑长微卷的睫毛上残留的泪。这个终日不可一世的魔王，哭了。
　　如无意识般，玄明晨腾出一只手，轻轻覆上了司徒璟的眼。
　　他的泪，在他的手背慢慢蒸发，消失……
　　月色皎洁，辉映着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