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蒹葭苍苍（马小兰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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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小兰知道凌健和叶添香的事情，但是她并不着急。独自站在凌健的小窝，看着新添的女人痕迹，她脸上绽放出邪邪的笑容，叹道：“大贵，我所经历的，我要你女儿也经历一遍！这，就是你自己种的苦果！可不要怪我冷酷无情！我的情，早被你透支了！如果不是你绝情，我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那一天晚上，苇塘边的月亮特别的圆，满天的星斗。但是在叶大贵眼里，最迷人的星就在眼前，在皎洁的月光下，马小兰含笑的脸恍如一朵恬静的白莲花，让他心动不已......
马小兰颤抖着靠在叶大贵的肩膀上。两个人都脸红心跳，一点也不敢动，也不敢看对方，只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还有虫鸣声。
“呜呜呜——”远远的传来女子的哭声。
“这是谁啊？这么晚了，还在哭！”马小兰直起身子，想看看是谁在哭。月光虽然皎洁，却照不到苇塘那头的伤心人。
“等我听听——”叶大贵凝神细听，“听这声音，倒像张家冬梅的声音。”他的心有些烦乱，张冬梅一家的事情他很清楚。他幼年丧母，全靠张家妈妈照顾，张家的人就相当于自家亲人。
“她哭啥？”
“总是张大伯不许她念书。她也真可怜！成绩那么好，只想读书。我们乡里只有两个考上县里的高中，就有她。偏偏张大伯重男轻女，不肯让她念下去！唉——”
“是啊，她真可怜！”马小兰轻俏的说着，重新小鸟依人的靠在叶大贵的肩膀上。
可是叶大贵心思不在这里了，他听到一阵水响，还有人在水中扑腾的声音。
“糟糕！肯定是冬梅想不开在寻短！小兰，你快到村上喊人！我先去救人！”
“哎！”两个人立刻分工合作，忙着救人。
待到救兵们到来，手电筒齐刷刷照着叶大贵和张冬梅：叶大贵正在给张冬梅做人工呼吸哩！手电筒的光立刻尴尬的散开，在一束束强光的后面，看不清楚马小兰的脸。
张冬梅活了下来，养猪喂鸡的事情有更小的弟妹们完成，她扛起锄头，到公社挣工分去了。可是，以前对她有好感的小伙子，都不敢接近她了。大家都认为，他们在众目睽睽中亲嘴，代表张冬梅已经是民兵队长叶大贵的人了——那时的人们，根本不懂什么叫人工呼吸。天天都有人开他俩的玩笑：
“大贵，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喜糖啊？”
“冬梅，我们姐妹多久帮你缝新被子？”
马小兰找叶大贵时，总有人说：“大贵，胜利等会儿要找你。多半是商量你们两家的亲事。”胜利是叶大贵的铁哥们，张冬梅的哥哥。
叶大贵左右为难，找乡里的党支部书记讨主意。
“不是我说你啊，小叶，你当着大家伙的面，亲也亲了，摸也摸，最后想拍屁股走人啊？”书记皱着眉，嘴里叼着一竿旱烟，声音含混。书记四十出头，穿着蓝布衣服，又粗又硬的头发直指天空，他从兜里掏出一匣火柴，划了几根都没有点着。
叶大贵忙帮着划着火，用一只手护着，书记凑过来点着旱烟。叶大贵解释说：“那叫人工呼吸，还有胸外心脏挤压，都是我在部队里学的急救方法。”
“你说的这套，咱们农村人有哪个相信？大伙儿都认为你占了张冬梅的便宜！”书记的声音严厉起来，转而舒缓的接着说，“依我说，你和张冬梅般配一点。”书记抽着旱烟，替叶大贵分析道：
“小马是大地方来的姑娘，你看多洋气！她的文化高，现在恢复高考了，恐怕考大学是不成问题的。听说最近有些□□平反了，小马的爸大概也快了，她终归要回大城市，你跟去不成了吃软饭的？总不成让她为了你，办公室不坐，留在我们农村吃苦受罪吧？张冬梅的模样不比她差，手脚勤快，脑子也好用。张冬梅差就差在少了个好父亲好前途，恐怕一辈子也走不出农村。你们都那样了，你不娶她，这四里八乡的，有哪个男人会娶她？你不把她一辈子全毁了？再说了，你和张胜利是好兄弟，你拿什么脸再见兄弟们，还有脸见乡亲？一个党员，要在群众里起到带头作用啊！”
“可我和她说好了......”
“这事等她回城了，只要她不说，有哪个会知道？”
“大贵哥，你真的要和她结婚？”马小兰梳着两条麻花辫，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叶大贵。她听到风声，决定亲自问他，眼瞅只有他一个人在，特意跑到他的办公室里来。
叶大贵不敢看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只是点头不语。
“为什么？为什么？”马小兰绝望的问道，胸口急剧的起伏。“就因为你给她做人工呼吸？”
“是。”叶大贵俊朗的脸上充满了不忍，他觉得自己真的是辜负了马小兰，这么优秀的女孩，美丽，深情，别人求都求不到的缘分，自己却不得不放弃——都是命运捉弄人啊！马小兰固然是自己所爱慕的女孩，可是张冬梅呢？打小自己就把她当亲妹妹看，她本来就因为不能念书要寻死，自己救了她，可坏了她的名声，让她怎么活？弄到现在这个地步，他不娶她的话，就等于杀了她！马小兰没有自己，她只会找到比自己更优秀的城里人。张冬梅呢？他不敢想......
从自己挚爱的人口中听到这样的答案，马小兰悲痛欲绝——这算什么理由？但是在乡下，这个理由足够充分。用大家嘲笑的话来说：“亲也亲了，摸也摸了，抱也抱了......”
可就让她这样放弃，她又不甘心！这次在知青里招工，原先是内定她的，因为她爸爸总算摆脱“□□”的帽子，官复原职，自然而然想让吃尽苦头的女儿早早回家。可是为了叶大贵，她硬咬着牙不肯回去！她也知道这是难得的好机会，可在她心里，爱情价更高。为了爱，她可以不顾一切！
“你看着我，大贵哥！看着我的眼睛！他们愚昧不懂，可是大贵哥，你是懂的啊！你那样做是救她！你根本不爱她！为什么要和她结婚？没有爱情的婚姻是坟墓！你们不会幸福的！你这样做只会耽误她，害了自己，还有我——大贵哥，我的心，你是知道的！”
马小兰眼中迸射出希望的光，祈求的抓住他的胳膊，一门心思想把他从错误的决定里拽出来——是啊，她的大贵哥是从部队转业回来的，见多识广，无所不能，是她心中的神！他怎么会被这里愚昧的风俗所左右，做出这么荒唐的决定？不会，他一定不会，他一定是故意怄自己的——他最会捉弄人！
“下个月初六，我和张冬梅结婚。”叶大贵扭过头去，背对着她，终于硬着心肠说出这句话。马小兰双目圆睁，双唇颤抖着，像含着滚烫的猪油。她一直摇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不会的，大贵哥，你是骗我的，你快告诉我你在骗我！”马小兰的声音里有深深的恐惧。
“下个月初六，我和她结婚。既然你知道了，那——就一同来吃喜糖吧！”深吸了一口气，叶大贵如是说道。
“就因为和她亲了嘴，你就要对她负责！呵，亲嘴。大贵哥，我也会！”马小兰抱住叶大贵使劲吻，却被叶大贵推开。
“小兰，别傻了！我要对冬梅负责！这里毕竟是农村！入乡随俗，我们得依照农村的规矩办事！”
“那我怎么办？大贵哥，我算什么？你告诉我啊——”马小兰的泪水簌簌而下，无力的靠在墙壁上。
“你，小兰，你还是回城吧！这次你不肯招工回去，那就下次。小兰，你这么优秀，一定可以找到比我好百倍千倍的男人！小兰......听话——”
“不——我的眼里心里只有你，永远不会改变！即使有那么一个优秀的男人喜欢上了我，我也决计不会喜欢上他的。因为我的心早就给了你！既然你一定要和她结婚，那，我等你离婚！”
“小兰，你......这是何苦呢？”
“我愿意——你管我！”马小兰甩头而去。
望着远去的靓丽身影，叶大贵的眼眶红了，捏紧拳头，深深吸了几口气，抑制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尽管马小兰不情愿，叶大贵还是如期结婚了，农历八月初六，是张冬梅妈妈特意挑选的黄道吉日。
那天张家兄弟帮忙放了很久的鞭炮，红色的碎屑撒得到处都是，小孩子们捂着耳朵，跟在张冬梅身后欢叫着：“哦，哦，哦——新娘子！新娘子——”看热闹的人挤满了新房。喜宴就由公社食堂操办，乡里乡亲来了很多人，村里的人很久没有吃过这样的好饭菜了，都兴高采烈的大快朵颐。每个人脸上都是最真诚的欢笑，连狗也摇着尾巴，高兴的啃着久违的骨头——真是热闹非凡！
在婚宴上，新婚夫妇忙着招呼客人，客人们忙着吃喝，唯独夏眉发现少了马小兰。这个知青点的女知青本来就不多，先后招了几次工，现在只剩下夏眉和马小兰同住在大队苏联式红砖楼里，两人关系很好。夏眉担心她出事，草草吃了几口饭菜，便到苇塘边寻找马小兰。怕马小兰难为情，夏眉并没有走近，远远的看了一阵，发现马小兰一个劲儿扯芦苇，并没有其他的过激的动作。她这才放了心，悄悄回去了。
马小兰却跑到村口的苇塘哭了一天一夜。池塘一片寂静，芦苇才扯出紫色的丝绒，迎风吐着穗子。马小兰恨恨的扯了几只芦苇，芦苇叶子勒得她手心出了血，满手芦苇的青汁——这就是芦苇的血吧？和着她的血，混成斑驳的颜色。
马小兰却不知道痛似的，一丝一丝的撕扯着芦花，似乎想把什么碎尸万段，再扔进平静的池塘。池塘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水下的暗流托着残损的芦花，渐行渐远.......
呵，蒹葭苍苍，白露为霜，伊人在此，他却做了别人的新郎！马小兰更觉得心酸，哀哀的哭声惊动了几只白鹭，白鹭发出一阵低鸣，振翅远去。
风吹过，芦苇一波一波的摇曳，她的哭声却一阵强过一阵，却无人安慰......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蒹葭苍苍（马小兰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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