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传（原：镇国公主）》夜猫女

6、弦断剑折血成河

　　“温凝雨，我们走吧，那个什么山庄还有好多人等着咱们呢。”嗜血的欲望重新浴满我全身每一寸肌肤。深邃的双眸露出前所未有的饥渴寒光。

　　李钧的离去让我仿佛失去了身体的一部分。也许那些被我吃掉的猎物死前的感受就像我现在一样吧。身体失去的那一部分得需要多少血肉才能重塑？需要多少温暖的血液才能缓解这渗入骨髓的寒冷？需要多少动听的心跳才能抚慰寂寥的孤寂？

　　“是，主人。”重生的温凝雨恢复了往日的风度翩翩，躬身而立的姿态丝毫不减其妖冶风采。

　　琴剑山庄现任庄主姓凯名风字凡尘现年二十八岁，原是商人之后，但是自幼酷爱习武。十四、五岁便以一张勾魂琴与一把断魂剑独步江湖。六年前，追随现今的皇帝慕容达起兵推翻了前朝的拓拔氏的统治，建立了金乌王朝。慕容达登基之后原想重用于他，没想到他却以不愿在朝为官为名功成身退。此次如不是“嗜血”关系天下安危，归隐多年的凯风也不会再次插手江湖事务。

　　今天是五月初四，明天就是决定“嗜血”与武林盟主之位归属的日子。江湖各大门派与武林高手均已到达琴剑山庄，准备决一雌雄。但是根据刚刚的密报得知廉亲王的三万人马也已驻扎在山下十里以内，将整个山庄围得水泄不通。按说这三万人马不是小数，这么多的人马为何行动起来毫无动静，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突然冒出来的。

　　看来廉亲王真的要将此次前来的江湖中人一网打尽，使得中原武林再也无力与朝廷相抗衡。

　　现在琴剑山庄之内，哪个人不是处心积虑的想要得到那本《嗜血》秘笈与武林盟主的宝座，可是又有谁知道山下十里以内驻扎着三万大军。即使通知众人连夜从秘道逃走，也只是自寻死路罢了。秘道的出口毕竟不出方圆十里，还是在三万大军的重重包围之中。

　　要是放手一搏，那些所谓的英雄豪杰、武林高手能有几个突出重围？不过是一群自私自利的乌合之众而已，怎能打得过训练有素的三万大军。思及与此，凯风不禁感慨万千，抬首仰望天上的那轮残月，残月如钩勾起无限愁思。

　　唉，如果凝雨在这儿就好了，以他的聪明睿智定会有好办法的。可是如今远水救不了近火，现在没人能够突破重围，即使能够出去，又要到哪去找他呢？

　　不知不觉中已在这接雨亭中坐了大半夜，桌上的酒也已所剩无几。喝完这壶酒就去通知众人各自逃命吧。凯风手执酒壶，放眼这满池的娇艳荷花，明天这里将会花残叶败、血满清池。多少人的命运前途将会断送与此。右手不禁捏紧酒杯，“啪”得一声，杯碎手伤，一滴滴的鲜血落在石条台阶上，血花四溅。清风吹拂着他刚毅如同刀削般的俊颜，撩起几丝乌发，紧缩的剑眉与盈满愁思的黑眸，立时让他老了十岁不止。随风而起的长衫显得往日高窕修长的身躯此时竟如此的不堪一折。

　　“什么事让你如此苦恼？是在想我吗？”人未到声先至，一抹翩然的身影踏荷而来。来人身着白色锦衣长衫，手执一柄白面折扇。一支翠玉发簪随意的将一头飘逸长发轻轻挽起，几缕乌丝微遮清颜，更衬得肌肤如寒冬白雪，丹唇如娇艳红樱，双目如冷夜寒星。

　　“凝雨！”眼见心爱之人立于身前，凯风竟然欣喜惊讶得以为又是美梦一场，迟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温凝雨凝视着眼前这位爱着自己的痴情之人，伸手抚上凯风的脸颊，轻叹：“跟三年前相比你瘦了好多。”

　　“吡哩、喀嚓”酒壶掉在台阶上，连同多年的相思之苦摔了个粉碎。

　　凯风抬起颤抖的双手抚摸着眼前这副似水容颜，眼中迸出火热的柔情。真的，这是真的朝思梦想的人儿就在自己眼前，猛地一把将他锁入怀中。紧紧地紧紧地收紧双臂，将两人之间地距离化为零化为无。双手急切地抚摸着他至爱的身躯，想要努力回忆起记忆中的轮廓，是他就是他，他终于来了，他终于来到他的怀里了。微颤的右手抬起那记忆中的容颜，急切地想要吻上那诱人的香唇，以慰相思。左手紧紧环住温凝雨杨柳纤腰不肯有丝毫的放松。

　　温凝雨微偏颊面，纤纤玉手捂住凯风的嘴言道：“你不想活了，难道还要拉着你的独子垫背吗？”

　　“你？”凯风惊讶的看着温凝雨，收紧的手臂一松，温凝雨趁机脱离了他的怀抱，悠然整理着自己的仪容。

　　“不要问我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的，也不要问我为何会来这里，因为这两个问题都很蠢。更不要问我怎么办，因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温凝雨眼睛瞟瞟四周提醒他，这里有人偷听，而且还不止一个，凯风猛然醒悟，知道可能会走漏风声。于是抓起温凝雨的手施展轻功来到少有人前来的偏僻后院中一所房间的密室里。

　　“明天的比武照计划进行，在午时三刻发起总攻之前廉亲王会亲自前来会会这些所谓的江湖人士。到时那三万兵马肯定会集结于山庄之外。你唆使那些江湖之人与官兵拼力厮杀，拖住廉亲王，趁机让孩子从秘道逃走。对了那孩子是叫凯蕤泽吧。”温凝雨简短的说出自己的计划，并顺道刺探凯蕤泽对凯风的意义。

　　“是叫蕤泽，小名虫儿，”说到自己的儿子凯风露出自豪之色，那却也是一刹那的神情“不过这样做其他人……”凯风毕竟是个重义气的汉子，自然不愿做这种背信弃义之事。

　　温凝雨毕竟与他相识多年，怎能不了解他的心事，便言道：“比武照常，不但是为了断绝有人趁乱抢夺《嗜血》造成后患，更重要的是能够拖延时间，等待廉亲王的兵马能够尽皆包围山庄，使得秘道出口能够探出包围圈的外围。而且为了免除有人说你背信弃义，你可以趁乱告诉几个可信之人秘道所在，与虫儿一同逃走，之后将入口炸毁，挡住追兵。没逃出来的人，我想是不会有机会活着说你什么的。而我会在秘道出口接应你们的。”

　　听了温凝雨的话，凯风却作出了不同于他的决定。

　　温凝雨看着他沉思的神情，不禁感叹做好汉是要付出代价的。

　　一个时辰后，凯风召集了住在琴剑山庄中的各大门派首脑，商议此事。在一阵争吵之后，众人各怀鬼胎的达成协议。明天，表面上比武按原计划进行，暗地里只要发现官兵开始接近山庄，众人将立即从秘道逃走，留下少数人负责断后。凯风身为琴剑山庄的庄主将负责拖住廉亲王，以争取更多的时间让众人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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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剑山庄十里以外 廉亲王三万大军驻地

　　在这个人烟罕至的树林里与往常一样，崇尚兵贵神速并擅长隐藏大军行踪的廉亲王大军没有支起营帐、也没有升起篝火。整个树林似乎没有因为隐藏了这三万大军而有任何变化，只有不同于以往的寂静隐隐昭示着暗藏的杀机。

　　一个黑色的身影迅速的跃入林中，并在一棵树后落下。

　　“琴剑山庄里有什么情况？”一个浑厚低沉的男声从树丛中传来，让人辨不清声音传来的确切方向。

　　“禀王爷，琴剑山庄庄主凯风确已发现我军的行踪，并与众人约定明日比武按计划进行，等大军包围山庄时除少数人负责拖住我军的行动，其余众人将从庄内的秘道逃出。至于秘道的出口，凯风好像怕有人走漏风声所以没有说。”黑衣人单膝跪在地上虽然看不见廉亲王的行踪，但是缺不敢在言行上稍有差池。

　　“嗯，你回去继续探听消息，务必将秘道的出口所在探听出来，去吧。”

　　“是，属下告退。”说完，黑衣人便消失在树林之外。

　　突然一声令下，树林中燃起了无数的火把。

　　红色的火光将整个树林照的通亮，银色的盔甲在火光的照射下反射出的赤色光芒使人不寒而栗。

　　在这众多身披战甲的兵将中，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他就是当今皇帝的三皇子廉亲王——慕容遥。剑眉入鬓，鹰目如电在冷硬的脸部轮廓衬托下，更显得他不怒而威的王者气势令人感到敬畏。

　　“众将士听令！”

　　“是！”

　　“羽林中朗将张干！”

　　“在！”

　　“本王命你带领五千兵马驻扎在琴剑山庄与裕州相连的必经之路丸山口，截断叛匪的向西逃窜的路线。”

　　“属下遵命！”张干领命退入队列。

　　“虎贲中郎将隋远、右中郎将姜重、五官中郎将黄为！”

　　“在！”三个身着铁甲的武将同时跨出队列，拱手而立。

　　“你们各领五千兵马，分别前往风裂谷、白河桥和葫芦山的重阳道，一定要卡断叛匪逃往东、南、北三个方向的路线。”

　　“是！”三人与张干一同领命而去。

　　鹰目一扫剩下的一万兵马，慕容遥陈声道：“剩下的人随我在天明之后前往琴剑山庄。”

　　“是！”震天的喊声惊起林鸟群群，林中暗藏的杀气此时暴露无遗。一场血腥的屠杀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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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初五，今天的太阳好像特别的大，大的好像要从天上掉下来一般；今天的太阳好像也特别红，红的如幼童眉间的朱砂；今天的太阳好像也特别热，热的想要烤干地上所有的水分。

　　烈日下擂台中仅剩的最后决出的两位高手，一位是铁面阎罗公孙无常，一位是玉扇公子花语轩。

　　台上两人打的难分难解，台下众人也激动的汗流浃背。

　　评判席上的凯风心思却不在这里。昨晚温凝雨曾对他说庄内已经出现奸细，恐怕这时廉亲王已经知道他们要从秘道逃走的事。廉亲王此人善于带兵，心思慎密，他一定会截断琴剑山庄通往各个方向的通道。今天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更令他担心的是，昨晚他想将虫儿托付给温凝雨，一旦他无法脱身，也好让他有个依靠。可是没想到，在温凝雨答应他连夜带走虫儿之后，虫儿竟然莫名其妙的失踪了。为了不影响大局，他只好拜托温凝雨暗中寻找虫儿。可是直到现在也没有虫儿的消息，在这个时候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爱子如命的凯风看着台上相持不下的两人不由得心急如焚。

　　台上的两人可是说是不相上下，你来我往的已经打了几百招了，可还是没分出胜负。看来两人都想在大军到达之前把《嗜血》抢到手。

　　突然，“轰隆隆”大地开始震动，评判席上的茶几从轻微到强烈得摇晃起来，只听“啪嗒”“咵嚓”两声，一组茶碗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这是廉亲王的万人兵马到了。

　　众人一惊，只听远处传来一声狮子吼：“叛逆之人，杀无赦！”

　　刹那间，空中白光一闪，一个身披银色铠甲的廉亲王已经威风凛凛得耸立在擂台中央，刚才相争的二人被他一手一个卡住脖子提到半空中，使得两人均离地面两尺有余。

　　“住手！”凯风大惊立时提剑冲上前去。

　　“喀嚓”“咯嚓”两声，颈骨尽断，摔出手中的两人，慕容遥转身双掌合十夹住凯风的断魂剑。“呵呵，早年成名于世的断魂剑也不过如此。”慕容遥稍使内力将断魂剑震断成三节，右手忽转捏起剑尖的一段顶着凯风的喉结，问道：“把《嗜血》交出来。”

　　一听到“嗜血”两字，想要上前帮忙的众人都止住脚步按兵不动了。

　　“呵呵，廉亲王以你对我的认识，你认为我会说吗？”凯风蔑视着眼前这位威名赫赫的战将，两只一夹拨开了剑尖，嘴角勾起了讥笑的弧度。

　　慕容遥倒也不气，微微一笑，将手中的断刃随手丢了出去。半空中“啪”的一声，断刃碎成多个铁片，向人群中射去。众人躲避不及，倒下一片，被射中的都是致命要害或是练功的法门。

　　“你！”见他出手如此狠毒凯风怒从心生。但是刚要出手，就见一个家丁打扮的男子走到他身旁，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凯风听了家丁的密报，脸色变了一下，之后不知那个家丁又说了些什么，凯风竟然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廉亲王没想到你也有今天！”话音一转，凯风的目光像两把钢刀一般射向慕容遥。

　　慕容遥闻言不免有些疑惑，但是只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说话。

　　“《嗜血》我是不会交给你的，即使交给你，它也对你没用了。你不想知道，你的其它两万兵马现在在哪儿吗？”

　　“什么意思？”现在不但慕容遥听了这话心底有了疑惑，连其他人也都感到迷惑不解。

　　只见那个家丁打扮的人将身上的衣帽一扯，露出粗鄙衣着下的锦衣乌发，星眸玉面，此人正是温凝雨。

　　“是你！”慕容遥开始感到不对劲，难道京师有变？

　　温凝雨从袖口中抽出一张黄色的纸张，冲着慕容遥微微一笑，道：“奉皇上圣御，廉亲王密谋造反证据确凿，现今免除一切职务，押往京师候审。其余人等不予追究。”

　　什么？慕容遥心下一惊，看来京师果然有变。但是眼下先解决凯风和温凝雨等人。“放箭！”

　　一声令下，寒箭如雨，在灼热阳光下森冷的箭雨如麻。擂台下的众多豪杰躲避不及，竟然一时之间横七竖八的倒了一片。哀嚎声瞬间在整个山庄之中回荡。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温凝雨面色一沉，锦袖一展一裹一抖，一把箭矢被囊入袖中瞬间又被断成两截射了出去。慕容遥一边的弓箭立时倒了一片，却又马上被后面的人填补上。

　　温凝雨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咻”、“啪”信号弹冲上空中。

　　慕容遥脸色一变，援军！“撤！”

　　“想跑没那么容易！”凯风大啸一声拦住慕容遥的去路。“诸位，慕容遥为了夺取兵权竟然诬陷咱们密谋造反，现在皇上已经查明真相，他又想夺取《嗜血》、杀咱们灭口，其心可诛。咱们决不能放过他。”

　　“对！”“杀了他！”“跟他们拼了！”“为死去的弟兄报仇！”一时间杀声震天。

　　众豪杰与官兵厮杀起来。

　　此时空中飘散的不再是朵朵浮云，而是灼热鲜血；耀眼的不再是烈烈夏日，而是洌洌刀光剑影；苍天变成了红色，黄土掩埋不住残躯断肢碎首赤血，清澈的池水中现在已经漂满了万断碎尸。血在天上横飞，头在地下乱滚。如今的琴剑山庄已是人间地狱。

　　“爹！”当慕容遥抓住凯风的脖子准备卡死他时，一个小小的身影窜了出来，抱住了慕容遥的右腿，“坏蛋！你放开我爹，你放开我爹！”

　　慕容遥低头一看是个五、六岁的男娃娃。“虫儿……”凯风艰难的吐出男孩的名字。

　　虫儿心中一急咬上慕容遥的腿。慕容遥一吃疼本能的右腿一甩将虫儿踢了出去。

　　凯风眼见虫儿受伤，凭着父爱本能，双手一使劲将慕容遥的手从脖子上扭了下来。并冲他胸前用尽全力打出一掌。慕容遥向后一闪，躲过了这一掌，却又被温凝雨给缠上了，一时半会很难脱身。

　　“虫儿！”凯风将虫儿抱了起来，结果一探他的鼻息竟然没了气。“虫儿！”从未流过一滴眼泪的凯风，此时已是泪如雨下。

　　悲愤与绝望已使凯风失去了理智，他放下虫儿，疯狂的向慕容遥出招，招招狠辣一点也看不出往日点到即止的雍容潇洒。但是他毕竟不是慕容遥的对手，便被慕容遥击中两掌，败下阵来。

　　凯风单膝着地，吐出一口鲜血。他擦干嘴边残留的血迹，从怀中逃出一样东西，得意的对慕容遥讥笑：“你看这是什么？”

　　“《嗜血》！”慕容遥抢上前去，凯风却施展轻功向远处奔去。

　　慕容遥追凯风至琴剑山庄后院的一个偏僻的茅屋外面，心知此处肯定有所埋伏，于是不敢再向前一步。没想到此时凯风竟然将手中的《嗜血》抛向他，慕容遥伸手一接，没想到捆成筒状的《嗜血》中竟然裹着点燃引信的火药。慕容遥迅速将炸弹取出，扔向凯风。更没想到的是不躲不避一心求死的凯风，竟然在炸弹爆炸之前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温凝雨救走。

　　凯风在炸弹向自己袭来的时候，他的微笑？不好，快闪！说时迟那时快，慕容遥刚想施展轻功离开此地，火药却在这时飞进茅屋爆炸了，刹时雷声震天火光四起。慕容遥被困在其中不得脱身。

　　温凝雨的援军一到，形势瞬时一边倒，慕容遥的属下不是被乱箭射死，就是束手就擒。等一切平静下来的时候，昔日灵秀风雅的琴剑山庄，已是尸横遍野。荷花池中的清澈池水与风姿摇曳的彩荷，已被赤红的鲜血与漂浮的尸体取代。池畔戏水垂柳枝折叶落，嫁接在上面的是新鲜的尸体。从主屋到后院一路上都是江湖之人与官兵的尸体。

　　但是除了被温凝雨救走的凯风失踪之外，另外还有两个人的尸体没有找到，一个是凯风的儿子——虫儿，另一个就是廉亲王——慕容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