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青春似舟寂然渡，伊人如風翩然來 (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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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炙夏，所有日本高中生都放暑假了。
附近的篮球场与棒球场都充斥着挥洒汗水的少年，神奈川分成南北两边，北边因靠近都市而有许多百货公司、商店林立，南边因靠海而较少商街，除了著名的沙滩那一带有几间烧卖店、饮料店，整条沿海公路人烟罕至，看起来偏僻荒瘠的。正值花样年华的少年少女多半爱去神奈川北边，而没什么钱的我乖乖地待在我家。
「风起，」妈妈在楼下喊我，「把妳的新制服拿去洗一下。」
「哦——」躺在凉席上吹电扇的我了无生气地应声，有些受不了如此将近40度的高温。
蝉声在窗外唧唧地想着，像是一首狂乱交响曲。
那是一个热情的九零年代，电子乐和嘻哈正在收音机中逐渐崭露头角，经济正在起飞，所有的少年少女也因为逐渐开放的风气，而开始暧昧起来。
十六岁的那一年，是全世界黄金十年的春天，但破产的家里让正值高中年华的我和这个正在放射光采的世界格格不入。
电风扇不灵活地嗡嗡作响，望着泛黄的天花板我愣愣地发呆。突然想起那个白皙的高大少年。
那天离开海岸后，我又循着原路搭公车回去，而那个告诉我名为仙道彰的男人，目送我上了公车，笑笑地挥挥手后，继续沿着堤防不急不徐地走。
看来他家应该不远吧。从公车暗沉的窗户望出去，看着慵懒吹口哨的他渐渐被公车甩在后头，我心想。
回家后，皮肤果然有些晒伤，脱皮折腾了我两三天，于是我也这些天都没回到那个海边。
为何不去神奈川北边呢？
我不禁思索。难道他也和我一样没有财力去都市晃晃么？
如此燠热而使我浑身无力的天气，我顿时萌生起去海边的念头。从凉席上坐起来，「去看看吧！」我喃喃自语：「去看看他还在不在那里。」
我穿上薄外套、换了长裤，咚咚地跑下楼，往前廊奔去，迅速地套着轻便休闲鞋，妈妈正在电话桌前翻弄着一本旧黄的本子，不知查询着什么，看到我便问：「去哪呢？」
我随意地绑着鞋带：「噢，不会太久的，骑脚踏车到的了的地方。」
妈妈皱了皱眉：「叫妳洗个制服拖拖拉拉，在楼上耗那么久，一下楼就是要出门，也不为自己学校挂心一下....」
「嘛....」我转过身吐了吐舌，「很快就回来！到时候一定马上洗！」不等她拒绝我，我赶紧抓了衣架子上的草帽，就赶紧闪出门。
于是我骑着家里那台天蓝色的脚踏车，循着记忆中那条路线往海边骑，海风习习，带来夏天的味道，一路上只有几辆车子开过去，些许是早上十点的太阳，所以这条没有树荫的沿海公路并没有人来往。
尽管阳光逐渐变热了起来，我仍不顾一切地往堤防骑去，海风将我的薄荷绿的风衣外套吹地翻飞，幸好草帽挡住了顶上的烈日，而我心里仍想着一万个“为什么”那个白T少年选择在神奈川荒凉的海岸上独自钓鱼，而不是去繁华的都市逛逛。
寂寞过于作祟么...。我不禁自嘲，为何要挂怀那个少年呢？是因为在神奈川还没有朋友，而他独自一人的气息给了人共鸣吧。
骑到上次相遇的地方后，我往堤防尽头望去，果然有个身影坐在系船柱上垂钓。
我从脚踏车上下来，默默地牵着脚踏车往他的方向走去，越靠近后越看清楚他那朝天的发型，更确定是仙道彰没错。
将脚踏车停下来后，他浑然不知我站在他身后，继续维持着他慵懒的驼背坐姿看向海面，让不擅搭话的我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和他打招呼。
那时的我还不知道，这个宽阔的背影，将会是我在神奈川孤独的三年里印象最深刻、也是最美好的画面——海鸥在这片海上盘空翱翔，偶尔有几艘风帆从海面上飞驶过，而他从容的背影在我孤单的花样年华中与世无争地静止，像是一个遗世独立的存在。
「啊！」在我面前的仙道，背对着我向钓竿发出一声惊呼，然后急忙转着卷线。
结果，钓起来的是一个塑胶袋。瞅着钓钩上的白色塑胶袋，仙道停了几秒都没说话也没动作，接着无奈地将塑胶袋拿起来缓缓放在旁边，看着他侧脸有着大写的尴尬，我不禁哈哈大笑。
这时，仙道注意到身后的我了，他有些惊讶：「风起？」他眉毛高扬，「妳怎么在这里？」
「你呢？」我仍止不住方才的笑意，「你怎么在这里？」
「来钓鱼。」他脸上又恢复自持而从容的神情。
他检查一下鱼钩后，转头过来，眯起眼笑笑地说：「小风起，」他指指我的后方，「帮我一个忙，请后退一些。」
我照着他的指示乖乖地后退个几步，只见仙道站了起来，熟练地将钓竿往后甩了一圈，又抛回海面。
「为什么常看你来钓鱼呢？」想起先前疑惑为什么他总是喜欢独自来海边垂钓，我问。
「嘛...」仙道又坐了下来，宁静地望着海：「算是我的兴趣吧。」
看着他望着海那副平静的神情，我也安静了下来，不再问下去。若一个人的孤独令人难受，至少两个人的寂静能解闷许多吧。
不知道享受这份寂静多久，仙道突然开口：「所以妳怎么来到这里了呢？小风起。」
“因为来看你是不是来这里钓鱼”实在说不出口，于是我随意地搪塞个原因：「来听海的声音。」
「哈哈，」他又笑着眯起了眼睛，纯真的笑容宛如无忧无虑，「妳喜欢海的声音吗？」
「嘛...除却台风天的风浪声，应该是蛮喜欢的吧。」头轻轻侧靠在膝盖上，我抱住双腿，有些倦意。
「哈哈哈！」仙道灿烂地笑着。
「你常来钓鱼吗？」我扬起眉毛好奇地问。
「嗯。」仙道握着钓竿，脸上仍是阳光的笑颜，「放暑假后，我常来这里钓鱼。」
「哦.....」我一阵惊讶，原来他真的常在这里，「为什么不去市区逛逛呢？或是去打打棒球或篮球什么的？」
仙道看了我一眼，轻轻一笑，「这些是妳会做的事吗？逛街或打篮球什么的？」
没想到他会反问回来，我有些不知所措：「噢，我不逛街的，很久不逛了。至于篮球么，太难了，对我来说。」
仙道挑了挑右眉，一派轻松地问：「会吗？」
我微笑皱眉：「你觉得打篮球很简单？你很会打篮球吗？」
「马马虎虎，还算可以。」他又给了个亲切的笑容。
他的确不像很会打篮球的人。我想了想，又问：「不过你挺高的，打篮球应该蛮有优势的，你打什么位置呢？」
仙道笑：「猜猜看吧！」
我转了转眼睛，「篮下吗？」
「妳說中锋吗？」仙道灿烂一笑，「的确蛮适合我的。」
「还是你负责三分球？」我又猜
「得分后卫吗...？」仙道眼睛往上看，做出思考样，「好像也是可以。」
「不然是控球的吗？」我再猜
「嘛...这个我也还可以。」仙道笑笑地答覆。
我不禁疑惑，「不然你到底是什么位置？」
「基本上，妳都猜对了。」仙道泰然笑笑，「这些位置对我而言没有什么意义。」
「那你常打比赛吗？」我挑眉问。
仙道高举眉毛，不知为何惊讶我这么一问。
「还是你是板凳球员？」我看着他的反应，我又猜。
仙道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笑到连垂在海上的钓竿都抖了起来，「对，我是板凳球员。」回答完后他又是一阵大笑。
「噢，这样啊。」不懂他为何笑得如此畅快，我露出不解的神情。
仙道边笑边转起卷线，把钓竿收短了些，也收拾着身旁的运动包，「走吧！小风起，」仙道笑着说：「我现在心情有点太躁动了，无法再钓下去了。回家吧！」
我点点头，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准备去牵脚踏车。
「妳这次骑脚踏车啊！」仙道问。
「嗯！」
「妳读哪里呢？」
「刚转到津久武高校.....」
「噢、他们学校篮球队挺好的....」
「你读哪里呢？」
「陵南高校...」
两人肩并肩地沿着堤防走回去，他仍身着白色T恤，随意地搭配一件牛仔裤，他高大的身材和渺小的我呈了个明显对比。
九零那年，海风正咸，
未来的一切都在起飞，唯独驻留在偏僻海边的仙道与我，走过最寂寞的时光。
2020.06.22 (2875/2419/75)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青春似舟寂然渡，伊人如風翩然來 (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