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涂笙

27、第二十七章

　　考试对于宋澜远来说不过是件小事，考完的当天下午，贺非顶着一张生无可恋的脸说自己这个年怕是过不好了。

　　宋澜远只好象征性地安慰了他几句。

　　联考结束以后，寒假也正式开始，教室里喧闹不已，宋澜远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一出校门，宋澜远便看见了堵在门口的宋持，见他出来，赶紧向他招手。

　　宋澜远愣了下，早上的时候他原本以为宋持只是一时热度，觉得有意思，没想到下午又来了。

　　自从念书以来从未受过这样的待遇的宋澜远一时有些恍然。

　　宋澜远走向宋持，在他伸手捞他肩膀的时候弯腰见了个东西，再抬头的时候就看见沈长词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正垂眼看着他。

　　“感觉怎么样？”宋持问他。

　　宋澜远收回视线，“还可以。”

　　宋持笑了，“还可以就是很好，我上学的时候经常听沈长词说还可以，结果他每次都来个年纪第一。”

　　沈长词嗤笑，“我们学霸的世界，你不理解。”

　　“我弟说那是谦虚，”宋持不留情面地说，“你说纯粹为了装逼。”

　　沈长词耸耸肩，低头看了眼手机，然后皱了眉说，“临时有事，我先回去了，改天有时间再约吧。”

　　宋持:“没出什么事吧？”

　　沈长词把手机放回去，脸上没什么表情，“和以前一样。”

　　宋澜远抬眼看他。

　　“我走了。”沈长词朝两人挥挥手，已经走了一段突然想起什么，又回头对宋澜远说，“成绩出来，我会第一个联系你。”

　　沈长词走了之后，宋持载着宋澜远回家，下车之前宋澜远突兀地说了句“谢谢”，宋持茫然了一会儿才大概明白过来宋澜远是什么意思。

　　可宋澜远已经下了车，他只好笑笑跟着一起下去了。

　　寒假生活就此开始，宋澜远大半的时间都待在家里，他想过出去兼职，只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宋持给否了。

　　“缺钱跟我说，钱可以当做我借你的，但你想用这段时间来兼职的话，不行。”

　　宋澜远也没再坚持，开始认认真真的复习，之前因为他母亲的事情，宋澜远逃了不少的课，后来他母亲病重，他就直接连学校都不去了。

　　现在他母亲不在了，作为房子的主人，宋持大半时间都很忙，早出晚归，偶尔出差，宋澜远见到他的时间也不怎么多，房子里基本都是他一个人，静心复习倒也不错。

　　沈长词的电话是在一天下午打来的，接通的时候宋澜远看了眼日历，才想起来他似乎有一个星期没听到这个声音了。

　　“恭喜你，”沈长词说，“完成你的承诺了。”

　　“我早说过的。”宋澜远看着日历上的数字，听着沈长词的声音透过声筒传出来的声音，慢慢说道。

　　沈长词那边沉默了下，然后笑了声说，“你还真是狂，比我上学的时候还要狂。”

　　“不过，你有资本，”沈长词顿了顿说，“比我有资本。”

　　挂了电话，宋澜远垂眼坐了一会儿，然后闭起眼睛，仰了头，缓而慢地叹了口气，抓着手机的手指紧紧握紧，直到指尖发白之后又渐渐松开。

　　他好像，感觉不太好了。

　　之后沈长词没再联系过他，不过也没怎么联系过宋持。

　　离开学校，他们就像是两条平行线，再没有相交的理由。

　　兄弟重逢之后的第一个新年，因为家中亲人去世，省去了春联等一系列红艳艳的东西，显得有些冷清，为了多点喜庆的年味儿，宋持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颗圣诞节的松树过来，在上面挂满了彩色的丝带和小彩灯，美其名曰中西结合。

　　对宋澜远来说这些外在的东西没什么意义，但面对宋持光彩熠熠的目光的时候，还是忍了忍，说，“好看。”

　　“你去给沈长词打个电话，”宋持在厨房里忙活，抽空探了个头出来，“让他来这儿吧。”

　　可今天是除夕夜。

　　“他不回家吗？”宋澜远问。

　　宋持摇头，“他家情况有点复杂，不比咱家好多少，除了大事儿基本不回去，你打吧。”

　　情况复杂

　　宋澜远莫名想起了沈长词喝醉的那一晚。

　　他在沈长词身上感受到的那一点熟悉的颓丧和微妙的相像，难道是来源于同病相怜

　　……虽然他不怎么喜欢“同病相怜”这个词。

　　号码拨出去，好一会儿才有人接通，宋澜远握着手机，将宋持的话说了一遍。

　　沈长词“哦”了一声，“好，我……”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砰地一声响，紧接着另外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响起。

　　“不好意思沈老师，不小心碰到了你的东西。”

　　宋澜远突然安静下来。

　　“没关系。”沈长词看了一眼，没怎么在意，接着对宋澜远说，“我晚点过去。”

　　挂了电话，沈长词走过去让贺亦群站到一边，然后自己收拾地上的玻璃碎片，贺亦群还想来帮忙，被沈长词用手臂挡开。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沈长词淡淡说道。

　　贺亦群只好点点头，在沙发上重新坐了下来。

　　沈长词蹲在地上，头发松软，露出的脖颈纤细白皙，手指修长漂亮，将地上的碎片耐心地一点点捡起来。

　　贺亦群的喉结动了动，“沈老师……”

　　“贺先生，”沈长词收拾好碎片从地上站了起来，看也没看他，“关于贺非的事情，我们已经聊得差不多了，希望你能抽出时间来多注意一下贺非的学习，他是个很聪敏的孩子。”

　　沈长词把碎片扔进垃圾桶，拿了张纸巾擦干净了自己的手说，“我还有事，您看……”

　　“沈老师为什么好像在躲着我？”贺亦群问。

　　沈长词的动作顿了顿，“怎么会呢，作为一名班主任，有关于学生的任何问题，我都不会回避。”

　　他垂眼，神情冷淡，“但其他的事情，尤其是生活上的事情，就只能您自己费心了。”

　　一直到十点多钟，距离宋澜远拨通电话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沈长词还是没有出现。

　　“难得他今年在家，难道要放我鸽子？”宋持看了看时间说道。

　　宋澜远抬眼，问，“他每年都不在家？”

　　“基本上吧，”宋持说，“天南海北地到处跑。”

　　“其实我之前也是，”宋持想了想又说，“自己一个人没意思，去个别的地方就觉着好一点。不过你来了就不一样了……啧，这沈长词到底来不来啊？”

　　虽这么说，宋持却也没有打电话催他的意思。

　　等到宋持把包好的饺子下了锅，沈长词才姗姗来迟。

　　他裹着厚厚的大衣，身上还带着外面凌冽的寒气，围巾遮住了大半的脸，露出额头和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

　　莫名地，宋澜远觉得这人现在情绪不太好。

　　这一点在他关门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淡淡的烟味的时候得到了印证。

　　宋持见沈长词来了，说道，“你也太会挑时间了吧，赶着饭点儿来，真是一点忙都别指望你帮。”

　　沈长词没说话，脱下外套后进了厨房，帮着宋持将盛好的饺子端出来，宋澜远想去帮忙，被他摁着肩坐了下来。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毛衣，看起来只像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毛衣的袖子向上挽到了手肘上，露出紧实的小臂。

　　“我包了六枚硬币，六六大顺，”宋持笑着说，“一人俩，怎么样？”

　　沈长词夹了个饺子，“你确定你能有两个？”

　　话音刚落没多久，宋澜远那边连续夹了两个硬币出来，宋持神色一滞，“没事儿，还有四个呢。”

　　沈长词微微挑眉，从自己的碗里夹出来一个，“三个了。”

　　宋持甚至一口还没动，防止这俩人把硬币夹没了，赶紧把剩下的大部分饺子一股脑扒拉到了自己的碗。

　　“你们别想分我的福气。”

　　不过一顿饭结束了，宋持还是一个带硬币的饺子都没吃到，悠悠地看了眼宋澜远的碗，又看了眼沈长词的碗，咬牙切齿地说，“没关系，反正我弟弟比你多。”

　　沈长词懒得再去打压他。

　　等到收拾完饭桌以后，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多了，宋持那个神秘的异地恋女友打了个视频电话给他，宋持一边笑得忍耐，一边迫不及待地跑到了卧室里。

　　沈长词拿了杯温水在窗边站着，微微仰着头，眼里却空无一物。

　　宋澜远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这么一副场景。

　　沈长词突然回过头，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感慨说，“市里严禁烟火，所以这里没什么动静。”

　　宋澜远静静地看着他，“嗯”了一声，“哪里有动静？”

　　沈长词歪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惊异，觉得他太过敏锐，又忽然想起来他的经历。

　　经历过一些事情的少年总会聪慧一些，有着同龄人没有的沉静和世故。

　　“a市往北有个郊区，人少，每年都……”

　　沈长词的话说到一半，宋澜远已经在门口弯腰换鞋了，见他停顿，扭头问，“那里可以放烟火吗？”

　　“可以，”沈长词的喉结动了动，“不过很远。”

　　宋澜远回头看了眼宋持卧室的方向，说，“一通电话的时间够了吧？”

　　毕竟，这也不是什么普通的电话。

　　沈长词愣了下，眼里蔓延开淡淡的笑意，“不太够。”

　　然后大步走过去，将扔在沙发上的外套捡起来穿上，“但我们可以快一点。”

　　几乎就是那么一瞬间，沈长词身上那些不怎么愉快的情绪好像一扫而光，路过宋澜远的时候甚至有些兴奋地拽了拽他的手臂，“快点，他要是知道我们不带他少不得要骂人。”

　　宋澜远由他拉着出了门，听见他的话后，敛了目，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