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涂笙

23、第二十三章

　　吃火锅的时候屋里热，沈长词脱了外套，把衬衫的袖子挽了起来，宋澜远看了眼，手腕上的红痕都逐渐消退了，只剩下一点淡淡的不算明显的痕迹。

　　宋持话多，从头到尾基本说个不停，沈长词依旧偶尔接个话茬，大部分时间都是点头摇头，筷子戳着盘子里的土豆片，硬生生戳成了土豆泥。

　　他本以为他是喜欢吃，原来只是喜欢玩。

　　一个鱼丸放在了沈长词的碟子中央，沈长词的筷子一顿，土豆泥中央的圆滚滚的丸子格外地显眼。

　　不仅仅是沈长词，宋持也愣了下，像是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了眼宋澜远，他刚刚是亲眼看见宋澜远夹着丸子递过去的，然而更让他惊讶的是下一刻，沈长词竟然没说什么，瞪了一会儿之后夹着那丸子吃了，只是轻皱着鼻子，显而易见的不愿意。

　　宋持:？？？

　　宋澜远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宋持愣是被自己弟弟自然而然的神情征服了，摸了摸鼻子说，“没事。”

　　一顿火锅吃下来，天色也已经黑了。

　　宋持喝了点酒，身上带着酒气，沈长词嫌弃离得他远远的，宋持抓不着沈长词，就只能抓着宋澜远。

　　沈长词看着宋澜远一张臭脸，想推开又强忍着模样觉得有意思，嘴角悄悄弯起，那边就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地转头看了他一眼。

　　沈长词摇摇头，凑过去揪着宋持的领子把他扯到一边，“酒味儿大，别去熏人家了。”

　　宋持低头嗅嗅自己的衣袖，“有吗？我怎么闻不到？”

　　说着，他扭头还要往沈长词那边靠，“是不是你身上的味道啊？”

　　还没等他靠过去，旁边宋澜远说了话，“他没喝酒。”

　　“嗯，别污蔑我。”沈长词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

　　宋持笑嘻嘻地站直了，没再说话。

　　沈长词家和宋持家在两个方向，再加上宋澜远的东西还在沈长词家，沈长词便理所应当地把人带走了，第二天再让人带着东西一起回去。

　　“省得你影响他晚上复习，”沈长词对宋持说，“他现在可是我们班的宝贝，懂？”

　　听到宝贝两个字，宋澜远的眉睫颤动了下，鬼使神差地没有开口拒绝。

　　宋持知道自己的德行，倒也没说什么。

　　跟着沈长词回去的路上，天寒，街上行人少，就连车也少，显得有些空旷。

　　“下雪了，”沈长词将掩在围巾里的脸抬起来，小小的雪花落在他的脸上，然后融化，冰冰凉凉的，“今年的第一场雪。”

　　宋澜远看着他的脸，“第一场雪？”

　　“嗯，第一场雪，”沈长词点点头，侧脸在纷落的白雪的映照下显得难得的柔和，“看起来应该是场大雪了，还好明天不用上班。”

　　沈长词喜欢雪。这是宋澜远脑子里蹦出来第一个的想法。

　　“我没怎么见过雪，”宋澜远转过头，学着沈长词的样子抬起头，雪花冰凉，小心翼翼地落在人脸上，他伸手拂去，说，“b省很少下雪。”

　　“哦，那慢点走吧，带你看看a市的大雪，”沈长词眯了眯眼，说道，“你会喜欢的。”

　　“没人会不喜欢a市的大雪。”

　　宋澜远垂眼，看着地面逐渐盖了一层白色，过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大雪从天而降，直到将这个斑斓的城市全部覆盖，覆盖掉了所有的不同，房屋建筑似乎都变成了同一种颜色，在光怪陆离的灯光的照耀下，显出一种近乎彩虹的绚烂。

　　沈长词紧了紧自己的围巾，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响了一遍又一遍，他就是像是没感觉到一样。

　　宋澜远的目光在他口袋里停留了一瞬，移开的时候仿佛看见沈长词的手指在里面动了动，没一会儿，震动的声音彻底消失了。

　　两个人的衣服上都没有帽子，大雪盖在他们的头上，宋澜远将雪扫掉，额前的碎发湿哒哒地贴在了额头上。

　　沈长词的脸上头上都盖了层雪，他也不动，就这么顶着一头的雪往回走。

　　“你不问我，付晟的事情吗？”宋澜远突然问道。

　　沈长词愣了一秒，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那个在校门口拦住他们的少年。

　　“如果你想说的，可以说。”沈长词说。

　　宋澜远没了兴致，一时没说话，继而听到沈长词轻笑说，“不过，我确实很想知道。”

　　宋澜远抿唇，问，“为什么？”

　　“出于对一个住在同一屋檐下的朋友的关心。”沈长词说。

　　他说，不是因为师生，也不是因为他是朋友的弟弟，而是朋友。

　　他说，他们是朋友。

　　心脏重重地跳了下，从未有过的感觉让他转过头深深地吸了口气。

　　说起以前，宋澜远的目光一时有些茫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从未和别人开过口，哪怕是和他血缘关系的宋持。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地说，“我妈不喜欢我。”

　　“……一直不喜欢我。”

　　“因为我和他，太像了……”

　　路途不算远，进了小区之后，沈长词才伸手把头顶的雪扒掉，有些雪花钻进了他的围巾和脖颈的缝隙之中，化了，就这么粘在里面，沈长词摘了围巾，衬衫的领子都湿了一圈。

　　沈长词抬头问宋澜远，“怎么样，a市的雪？”

　　沈长词的睫毛都结了冰，他一揉，就润湿了一片，眼睛一圈变得湿漉漉的。

　　此时此刻，他看起来才真的像是个二十多岁的人。

　　这场突然的大雪，好像把什么东西带进来了。

　　“好看。”宋澜远看着沈长词，说。

　　沈长词突然笑了，笑得开心，“我就说……”

　　“没人会不喜欢a市的雪。”宋澜远接了他的话，想了什么，又闭了嘴。

　　他看着沈长词，慢慢弯起嘴角，给了他一个浅淡却难得的笑容。

　　也没人会不喜欢沈长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