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然》太阳的忧伤

8、第八章

　　两天后，努尔哈赤撒手人寰，而他的离去也正式掀开了夺位之战的序幕。

　　看着身旁这个仍然怡然自得，和平时无任何区别的少年，我疑惑了，难道他真的如此恨努尔哈赤，连他死了，都不愿为他伤心一下，他对他的恨真的有那么深吗？

　　“睿，你不伤心吗？”想知道答案就只有亲自问当事人了。

　　“睿？嫣儿，你为什么这么叫我？”他放下笔，把坐在桌边的我抱进他怀中。

　　嗯……

　　那完全是因为那天听他说到自己名字含义后下的决定，但叫什么后来也成为了我另外一个难题。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一个非常奇怪的梦。

　　在梦中满目都是妖红如血的花朵，它们尽情的开放着，轻轻的舞动着，明明如此的美丽却散发着浓重的悲伤。

　　而在那花丛中有着一抹白色。一个白衣男子站在其中，看不见他的脸，徒留下一个孤寂的背影。

　　一红一白的对应，如此的突兀，却又如此的协调，明明是最干净的颜色，却因为那个男子而散发出如身边花朵般血色的悲伤。

　　我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轻轻的唤他——睿。

　　我看见一个绝美的女子笑着走向他，却在她的笑容中、在她的眼中看到被掩藏着的深遂的绝望般的伤痛，心突然莫名的疼了起来，越来越疼，终于我醒了。

　　醒来后我却发现我满面的泪水，是因为那个梦吗？为什么我会做那样的一个梦，而梦中的那个孤寂而悲伤的男子让我好心疼，他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中。

　　睿——细细的咀嚼这个名字，一丝异样的感觉滑过心头，似乎曾经这个名字被刻进过我的生命中。

　　迷惘过后，我决定用这个名字，因为多尔衮和他有着相同的地方，那就是同样的孤寂。

　　“你不喜欢，那我不这么叫你了。”哼，好心给他取了这个好听的名字，还嫌。

　　“不，我非常的喜欢。以后嫣儿就这么叫我，而这个名字也只有嫣儿能叫，只属于嫣儿，你说好不好。”他紧紧地搂着我，露出难得的笑容。

　　他真应该多笑笑，他笑起来真是太惊艳了，美得天地都会逊色。我傻傻地欣赏着他美丽绝伦如画般的笑靥。

　　不对！他还没有回来我的问题呢，看来刚才被他一带偏了主题。不行，这可不是我的作风，对于我感兴趣的问题，我一定要搞清楚。

　　“睿，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娇娇软软的童音带着报怨。

　　“嫣儿，你看这字写得怎么样？”他指了指他刚刚写的字。

　　宣纸上写着大大的一个静字，这是什么意思！

　　他对汉文化非常的喜欢。也许是因为他体内的那一半汉人血统，也许只是纯粹的喜欢，反正他对汉文化的了解比许多汉人都要深透，这实在让我这个真正的汉人汗颜啊。

　　“什么意思，我不懂？”实在搞不懂，猜不出他什么意思。

　　“那我问你，我为什么要伤心？”墨黑的眼中无任何情绪波动。

　　这，这叫我怎么回答，他和努尔哈赤再不和，看在他过往对他的疼爱，甚至把一手拼下来的江山要交到他手中的情份上，为他难过一下有什么不对。

　　“他是你父亲呀！”斟酌再三，我觉得这样的回答最妥当。

　　“是啊，他是我父亲。前十年我生活迷茫中，他对我很好，我亦尊敬、爱戴他；后四年我生活在仇恨中，因为我终于明白了其他人暗地里对我的嘲笑，兄弟们对我的无视是因为什么原因，也知道了童年记忆中那个美丽的女子，为什么会在看见我后露出怨恨的眼神，原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因为他。他不仅毁了一个女子一生的幸福，也毁了我的幸福，所以我恨他。可是就在前天，我释然了，把一切都放下了。我明白了没有必要因为他而毁了我自己接下来的人生，所以从那一刻起我和他之间再无任何恩怨，无爱无恨，他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而矣。”他用淡淡地口气述说着，好像这只是别人的一个故事，和他完全没有关系。

　　陌生人——好狠的一个词，如果努尔哈赤听到他的话，恐怕会从坟墓里爬出来吧。

　　“现在的我只剩下一个人了，也许我自始自终都只是一个人而矣。”他的语气中透露出让辛酸的落寞。

　　那么孤寂的一双眼，让我想尽力去抚平那其中的孤独和伤痛。

　　“睿，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我，我会陪在你身边，陪你一起面对所有的一切。”我想帮他走出阴影。

　　“对喔，我有嫣儿。你是上天赐给我的宝贝。”他淡淡地笑了，笑意慢慢地渗透进他眼中。

　　“嗯，你有我，所以睿不是一个人。”我想让他快乐，也许我不能给他所有，但我能给他我的爱和温暖。

　　“嫣儿，饿了吗？我给你做点心吃。”一如以往的温柔，但我知道有些东西在这一刻已有所改变。

　　“我要吃，睿做的点儿最好吃了。”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尊贵的人会有这样的手艺。

　　“好。”抱着我迈步朝门外走去。

　　“十四阿哥，娘娘出事了。”有人慌慌张张的跑到我们面前。

　　“额娘出什么事了？”多尔衮听到这个消息，平静的口吻中出现了一丝焦急。

　　“娘娘向四大贝勒说大汗要把汗位传给十四阿哥，他们都不信，说娘娘假传旨意意图不轨，更说大汗对娘娘情深意重，为了让大汗在地下不孤单，要娘娘殉葬。”

　　“什么，太过分了。额娘现在哪里，快带我去。”

　　在他怀中看着他失去平静的脸庞。其实在见努尔哈赤的时候我就知道，他的母亲会在努尔哈赤死后第二天就被人陷害而长眠于地下，这是历史的轨迹，亦无法改变。

　　失去了这个重要的亲人，也许正如他所说的，他只剩下一个人了。

　　“额娘。”推开门扉，直冲进内室。

　　“孩子，你怎么来了？”对于我们的出现，她似乎显得有一丝错愕。

　　“额娘，天恩说他们要你为他陪葬。”

　　“天恩，谁让你现在告诉十四阿哥的。”她的语气中有着一丝责备。

　　“额娘，这件事我觉得天恩做的没错，你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江山本来就是留给你的。”在他无头无语的问语中，她知道他问的是哪件事？

　　“我不稀罕，他的东西我不要。”

　　“要不要是你的事，但这是他对我的嘱托，我一定要完成。”

　　“可是现在你不仅没有完成，而且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我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但起码我已经尽力了。本来他打算几天后正式立诏的，但没想到走得那么快，让他带着遗憾走了。”

　　“额娘，你不要走，你走了我怎么办？”我第一次看见坚强的他露出伤心的表情。

　　“孩子不要难过，你要坚强，以后的人生你只能靠自己了，我走了以后，铎儿和格儿会帮助你的。此生我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娘和你了。当年要不是我的引见，你娘的一生断不会如此的痛苦，你也不会无辜的受牵连。当年要是没有发生那件事该多好，如果那样的话，你娘现在一定会过得很幸福，而你亦然。”

　　“额娘，你放心，她现在过得很好，那个男人很疼她。我之所以没有说，是因为不想让他知道，我要让他连死都不安心。”

　　“哎……那我也就放心了，欠她的，我只能来世再还了。”

　　“额娘，你不是有他给你的诏书和金牌吗？那些人奈何不了你的。”

　　“他就是害怕有这种事发生，所以留下了这些东西，但我已经把诏书毁了，而金牌你收好，将来可能会对你有用。”她从怀中取出一块精致的金牌放进多尔衮的手中。

　　“你为什么执意要这么做？”任谁都看得出她是故意这么做的。

　　“因为我爱他。自从那一年第一次见到他，就爱上了。如今他已经走了，我的心也死了，随他一起去，也是我最后的心愿和最终的归宿。”她句句话语饱含着对努尔哈赤的深情。

　　“你明明知道他不爱你，终其一生他只爱过她。”

　　“我懂，我一直明白，在未遇见怜儿之前，他不曾爱过。怜儿是他一生中唯一的爱，为此他甚至不择手段。而我因为爱他，注定了对怜儿的亏欠，现在一切都可以结束了。孩子，这是我最后一个心愿，请让我去完成它，好吗？”

　　看着大妃恳求的眼神，多尔衮终于缓慢的点了下头。

　　又一个痴情女子，自古情字害死多少人。相爱是幸福，单恋是苦涩，他们三个人在这场游戏中都受了伤，我从来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女子对努尔哈赤的爱是如此的深，深到放弃活下去的机会，执意选择死亡去陪伴他，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多浓的爱呀！

　　我也为这个女子心疼，她这一生都未得到她想要的爱。她一直明白清楚的知道，丈夫的爱一直在自己最好的姐妹身上，她除了要忍受这个让她痛苦的事实外，更要承受着对姐妹的歉疚和负罪生活着。

　　也许活着对她来说已经太累了，死亡可能对现在的她来说是最好的解脱。

　　目睹了这样壮烈的爱情，我衷心希望这一生我都不要遇到这样的爱情，它太苦太累，而我只希望拥有一份平凡的幸福。

　　我感觉抱着我的手收紧了，我知道他此刻心理肯定非常的难过。

　　我拉了拉多尔衮的衣襟，引起他的注意，在他面前摆出一副爱困的表情。我要把他拉出那个环境，不想让他更加痛苦下去。

　　“额娘，嫣儿有些困了，我先带她回去。”我的动作起做用了。

　　“孩子你等一下，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她开口留住了正欲请安告退的多尔衮。

　　“额娘，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三年前我给你的坠牌还在吗？”

　　“在。我一直谨记您的话，贴身带着呢。”

　　多尔衮从领口处拉出一块贴身挂着的黑色挂坠。墨黑的坠饰一面刻着一只鹰，一面刻着一轮日。

　　这是什么材质的，似铁非铁，似玉非玉，我好奇地打量着他拿在手上的东西。

　　“这本是一块千年难求的玄石，十年前我请天下第一工匠把它打造成七块，你手中的这块是取其中间部分制成的，这个世上也只有你这块能和其它六块严丝合缝的拼接起来。”

　　“那其它六块现在在哪？”

　　“他们现在在六个人手里，而这件事就是我要跟你说的最后一件事。”她从头发上抽下一支发钗，轻轻拧开，取出里面的一张纸条，递到多尔衮手中。

　　“这里是他们的地址，你拿着令牌就能号令他们，他们一旦确认你的身份，今后就会誓死效忠你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他们是我为你挑选和训练的死士，专门用来保护和帮助你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这个家庭太乱，太危险，所以从你两岁起我就有了这个想法，我怕有一天你的身世被有心人士查到，被揭开时会遇到莫大的危险，所以我秘密地让可靠的人去办这件事，终于在你四岁时，搜集到这六个符合条件的人，这些年来他们一直在接受训练，直等有召一日能派上用途，现在已经到这个时机了。如今最有机会登上汗位的非皇太极莫属，他这个人心狠手辣，铎儿和格儿是旗主，他暂时不敢动手；而你却什么也没有，我怕他会对你下手，毕竟你曾是最受大汗宠爱的孩子。”

　　天啊，这个女人太厉害了，太让人刮目相看了。她拥有如此出色的头脑，早在多年前明白了很多事，并为之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却躲过了所有人的视线。

　　可是这样一个出色的女人，一生却看不透一个情字，为情如此执着的付出一切，可惜了……

　　“他生前不让我好过，连死了也留麻烦给我，不让我安宁。”

　　“孩子，别这么说，他真的很疼你。”

　　“是，额娘。”对于这个女人他是非常尊敬的。

　　“这是我送你的最后一份礼物了，以后的人生就靠你自己了。”她忽然目光不明的看了我一眼，“记住额娘一句话，不管什么情况下，一定要守护好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不要到最终后悔不矣。”

　　“额娘，我一定谨记您的话。”

　　“那我就放心了。我累了，你去吧。”

　　“孩儿告退。”

　　从大妃的房中出来，一路上，他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睿，嫣儿绝不弃你。”我知道现在的他极度脆弱，需要强有力的保证来安定他的心。

　　“嫣儿，我庆幸遇见了你。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是你的出现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说到这个，其实我也觉得自己很幸运，有自己前途无亮的情况下遇到了他，让我有了活下去的机会，人生有时候真的很奇妙，有最无助和绝望的时候会出现转角，会给你希望。

　　人与人之间的缘份有时候很奇妙，这也许这是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