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时光年》沅南九思

4、第四章、陌路人

　　谢先生，如今的谢铮行，身价几十亿，坐拥千万粉丝，未来谢氏的唯一继承人，走到哪都称得上一声谢先生，只是这个称呼从祁熹嘴里叫出来让谢铮行莫名窝火。
　　他与她竟然疏离至此吗，“不让我坐吗？”
　　祁熹愣了一瞬，指了指旁边的沙发，白玉般的脚以及上面的疤痕格外显眼，谢铮行没好气道：“徐太太喜欢光着脚接待客人吗？”
　　地板上的脚趾微微蜷缩，祁熹平静道：“请谢先生等一等，我去换。”
　　她今天穿了一身黑色棉裙，显得整个人格外清瘦，纤弱的背影让人看了心里泛疼，徐风是养不起她吗，瘦成这副样子，脚上的疤又是怎么回事，穿过了脚面蜿蜒到小腿上，得多疼。
　　不一会，女子进来，捧着一壶茶，不用喝谢铮行也闻了出来，是他最爱的龙井，嘴角浮起凉薄的笑，难得嫁人了还记得前任的喜好，难为她了。
　　“谢先生，请喝茶。”
　　祁熹将茶杯将他面前推了推，“龙井，你最喜欢的。”
　　面前的人眸子里腾起莫名的火，“祁熹，你觉得我跟你是能一起品茶的关系吗？”
　　“五年不见，你倒是记得清楚，那我想问一问你，你究竟是薄情呢，还是深情呢？杳无音信，查无此人，要不是你现在坐在我面前，我都觉得当年我谢铮行爱上的可能不是个人。”
　　祁熹手指微微曲了曲，因为指尖微凉有些僵硬，“阿铮，这五年，你好吗？”
　　一句阿铮将他打回原形，所有装出来的狠心和冷漠都在这一声里变成了一个笑话，谢铮行闭了闭眼，“我很好，如你当年所愿，事业有成，美人相伴。”
　　祁熹淡淡的笑着，“那就好。”
　　“你要见我，可是有话要说？”
　　谢铮行端起茶杯，杯侧刻着素雅的兰花，龙井清香，“我想要一个死心，你知道的，我有多不甘心，即使你已经罗敷有夫，我却还是不死心，别人给的消息，我总是不信的，想亲口问你一问。”
　　“可当我看见你，便知道没什么可问的，我只是想你，只是为自己卑微的思念找了一个借口，祁家大小姐，若非自愿谁能逼你半分，今昔已非昨昔，早就不一样了。”
　　面前的女子一言不发，看着手里的茶杯出神，早就不一样了，她忘了许多事情，以为梦里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是徐风，以为自己终身相许的也是徐风，可是当一切想起来，便如同大梦初醒，早已没了回头路。
　　“阿铮，不一样了，就像你称我为徐太太，我唤你谢先生一样，我们早就不是从前的我们了，我知道你过得好，便知足了。”
　　“人人称赞的谢铮行，不该为了我祁熹如此卑微。”
　　谢铮行搭在左腿上的手微微用力，冷声道：“祁熹，我今天算是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以后，我们不见了。”
　　“好。”
　　谢铮行的杯子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出门前，男人清冽的声音响起：“多吃点饭，徐风被徐家赶出去后竟是连你都养不起了吗？”
　　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远去，多年练舞，他的身形挺拔，祁熹目光落在他受伤的左耳，心中泛酸，蹲下身去捡茶杯碎片，不小心划伤了手心，眼泪肆意掉下来，可真疼，连心尖都泛着痛楚。
　　爷爷生前曾教她，人生要有格局，一个人的格局跟眼光决定了他未来所能达到的高度，学会取舍，有些东西该舍则舍，不能将心困于此，只有舍弃才能收获。
　　可是爷爷没有教会她，这段放不下的爱情她该如何舍去，只是提起便伤筋动骨，舍去便是将半条命一同舍了。
　　谢铮行从祁园出来，一脚踢碎了祁园门口摆放的盆栽，开得正好的栀子倒在地上歪歪斜斜的，生气吗，气她的干脆果决，那个好字在她嘴里怎么就这么轻而易举，毫不在意。
　　那声阿铮足以让他心软，若是她服个软，他就，就怎样呢，不知廉耻插足他人婚姻，成为人人喊打的男小三，谢铮行咬咬牙，“真是贱骨头。”
　　......
　　一渡酒吧里，男人喝的烂醉如泥。
　　“秦止，她回来了。”
　　“可我找不见祁熹了，只有徐太太。”
　　秦止擦杯子的手一顿，“死心了？”
　　谢铮行未答，一杯一杯的酒灌进嘴里，辛辣的味道刺激着神经，秦止倒也不拦他，还将酒瓶朝他身前推了推。
　　半响后，饮酒的男子倒在吧台上没了声响，秦止起身扶他去了后面的包间里。
　　喝醉的谢铮行嘴里喃喃着祁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包间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徐西西跟唐阳，秦止向他们招手。
　　“止哥，阿行怎么喝醉了？”
　　徐西西放下包在谢铮行身边坐下，唐阳则是挨着秦止坐下，“他怎么了？”
　　秦止微微叹气，“祁熹回来了。”
　　唐阳跟徐西西俱是一愣，随后唐阳问道：“她不是在国外结婚了，怎么？”
　　秦止瞥了徐西西一眼，嘲讽道：“你或许该问问徐西西，毕竟是她最好的闺蜜，如今又是她堂哥的妻子。”
　　徐西西长睫微颤，精致的妆容也遮盖不住她面上的惊慌失措：“我不知道，五年前徐风哥被赶出去后，我再也没见过他。”
　　秦止手里转着酒杯，漫不经心道：“是吗？”
　　“既然这样，你应该开心，祁熹回来了。”
　　徐西西嘴角扯着僵硬的笑，“秦止哥，我自然是开心的。”
　　徐西西面色微白，落在唐阳眼里便只剩下心疼，他淡淡开口，有意解围：“西西，你不是不舒服吗，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说完便领着面色发白的女子出去了，秦止看着醉酒的谢铮行无奈的笑笑。
　　W市的豪门世家，以谢家为首的谢、秦、徐、祁为最上层，后来徐家举家移民海外，唐家崛起，在四大世家里占了一席，他跟唐阳算是一起长大，却与后来大学相识的谢铮行更为交心。
　　谢家以出口贸易发家，后来做房地产，现在整个W市的房地产尽数掌握于谢家之手，近两年谢家在谢铮行手里投了不少项目，全面开花；秦家世代行医，全家人都是医生，家里的医院更是开遍全国；祁家做服装跟珠宝，近两年有祁辰星接手后凭借女性对潮流敏感的嗅觉，祁氏蒸蒸日上；唐家做汽车销售，全国都是他们家的代理店。
　　比起祁熹，秦止对她那个妹妹倒是更有印象，骄纵矫情，惹人不快。
　　徐西西很像当年的祁微，一样的矫情，一样的虚伪，唐阳也不知是看上她什么了，这么多年死心塌地，明明知道徐西西喜欢的是谢铮行，对唐阳只是吊着，唐阳却也心甘情愿。
　　唐阳推门而入，秦止靠在沙发上刷手机，“送走了？”
　　“嗯。”
　　唐阳坐在他身边开了瓶酒，“干嘛这么针对西西？”
　　秦止伸手接过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她当年做了些什么，阿行不知道，你我却是心知肚明，我不说，是因为你求我，是因为我不想兄弟反目。”
　　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顺着喉咙流下，“可我也警告过她，离阿行远点，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
　　唐阳抿了口杯子里的酒，“我知道，西西对不起祁熹，我也是。”
　　“我们与祁熹自小相识，我却不得不因为西西选择伤害她，伤害阿行。”
　　秦止看着他，眼眶莫名干涩，唐阳有多重情义，他有多喜欢徐西西，他不是不知道，“你何苦，谢铮行被祁熹困住，你被徐西西困住，那些事情一旦被阿行知道，只怕难得善终。”
　　他想起与谢铮行相识那年，他们刚上大一，同一个宿舍，谢铮行顶着那张脸吸引了全校女生的目光，可谢铮行自己总是不在意，那时候的谢铮行虽读的是金融，却爱极了舞蹈跟音乐，直到有一天，谢铮行牵着祁熹的手站在他面前，少女勾着唇喊他：“秦止哥。”
　　秦止起身扬扬手，“你喝，我有事先走了。”
　　说完，秦止推门出去，徒留喝的烂醉的谢铮行跟企图灌醉自己的唐阳。
　　秦止看着酒吧里买醉的人们，皆是人世间挣扎的男男女女，他伸手招来服务员，西装笔挺的服务员站在面前，微微鞠躬：“老板。”
　　“今晚爷开心，在场所有消费，我请了。”
　　服务员颔首，“知道了，老板。”
　　........
　　祁园里，祁熹坐在窗边画着油画，画着画着心思便不在画上了，所思所想，唯有一人。
　　谢铮行的疏离总是让她难过的，不是痛彻心扉，只是心底细细密密的疼。
　　五年前，22岁的谢铮行抱着20岁的祁熹坐在山水阁的落地窗前听风吹雨，谢铮行把玩着她细软的长发，祁熹嘟着嘴一下没一下吻着谢铮行的额头，那时候她问谢铮行，“要不要以后每年都这样抱着我。”
　　谢铮行微微一怔，随即嘴边漩起好看的酒窝，“好。”
　　后来呢，那场雨歇了，言笑晏晏的男女一夜间成为最熟悉的陌路人。
　　祁熹靠在软垫上，手中的画笔滚落，朱红色的颜料蹭了一身，岁月已暮，山河已远，人已不在。
　　祁熹拿着手机拨通了祁辰星的号码，“姑姑，我想先回祁氏上班。”
　　“不是说想先上学吗？”
　　祁熹目光落在那副画上，“研究生入学要到明年了，我先去公司上班，再闲下去，我要长蘑菇了。”
　　身边的秘书向她招手，祁辰星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等会，轻声道：“好，下个月秋季服装上新，你过来帮我看着些也好，不要勉强。”
　　祁熹抿抿唇，“我很高兴，能有点事情做。”
　　“谢铮行呢，你们？”
　　“还好，只是以后，可能不会再见了，姑姑，这样真好，至少，他不曾怨恨我。”
　　祁熹笑着擦去眼角的泪，“我曾想过无数种他在我面前的样子，却唯独没想过会是这一种，可是，我还是很高兴，忘记我也好，怨恨我也好，我的阿铮长成了最好的模样。”
　　“姑姑，我，只是不甘心，只是很难过，明明是我的阿铮，明明我那么爱他，却是伤他最深。”
　　说到最后，祁熹抱着手机坐在地上哭得像个无措的孩子。
　　父亲去世时，她偷偷的哭了，谢铮行偷窥了她所有的软弱；爷爷去世时，她趴在谢铮行怀里偷偷掉眼泪，人前又变回那个祁家大小姐。
　　以后，她不会哭了，那个她想要得到安慰的怀抱，早已不属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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