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之慕》为依书

5、肆

　　从凤凰回来的那天，杨鱼没有带严慕送的手镯，她觉得严慕可能是因为自己在凤凰的时候一直没有把手镯取下来，所以让严慕误会了。严慕则像没事的人一样，和平常那样跟老板娘打招呼，道别，老板娘还送了一堆姜糖米酒给严慕，严慕还得意的说，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呀，背了个大袋子来装。

　　在吉首火车站的时候，严慕看着那正对着火车站的写着“为了你的到来，凤凰已经等了一千年”的铁牌，然后还是那样没心没肺地笑着对杨鱼说，“凤凰都等到你来了，我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等到你呀。一千年？Oh,no！不要呀！”然后严慕就唱起了林俊杰的歌，“别等到一千年以后，世界早已没有我！季子林，你不会那么狠心吧！”说完还佯装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杨鱼用手抵住额头，遮住眼下的阳光，微微抬头，看那个大铁牌。

　　不知道是谁想了这句不像广告的广告语，一下火车，看到这个广告的旅客，定会对凤凰的期待与好感增添不少吧。

　　毕竟，没有谁，真的可以一直默默等待什么，千年不变的。

　　火车行驶了大半夜，第二天凌晨才到达，严慕想送杨鱼回家，杨鱼没有答应，打的先去了郁小息家，发放手信，然后就回家来了。

　　天亮了，杨鱼和程锡才睡下，到中午才醒来。杨鱼送了一个刻有程锡名字的桃木梳给程锡，说是凤凰的手信。

　　那把梳子程锡一直用到至今。

　　程锡有点好奇杨鱼的旅费，杨鱼听了程锡疑问便说，“季奉不是一个吝啬的人，而且，她有收租。”

　　对了，程锡差点儿忘记了，杨鱼自己可以支配的钱真的不少，那间她和她妈妈之前住的屋子，她出租了，每个月手将近两千的租金收入，季奉又因为对她感到歉疚，每月汇入她银行卡的数目自然不比租金低。

　　程锡还开玩笑说，“你倒小气了，明明富婆一个，送我一把梳子。”

　　杨鱼也不辩解，只说，“我一视同仁，所有人都是梳子。”

　　“这么说，小息姐，蒋越哥，还有蒋笑，晚清阿姨，还有爸爸，他们的手信也都是梳子？”

　　“嗯。实用。”杨鱼诚实道。

　　“我爸爸的你也送梳子？他头上可没有几根毛可梳了。”

　　杨鱼听了浅笑。

　　“小鱼，你觉得严慕对你是真心么？他竟然可以去凤凰找你。”

　　杨鱼沉默。

　　“你知道他怎么找到你的吗？”程锡又问。

　　杨鱼摇头。

　　“我看到他翻过你的书。”

　　“嗯，我有旅游杂志在课室，凤凰那一页，我折了起来。”

　　程锡听了，不禁开始有点佩服严慕了，就算杨鱼的旅游杂志折了凤凰那一页，可是杨鱼也不一定就去了凤凰呀，而且，就算杨鱼真的在凤凰，严慕也未必能找到。但是，他就是去了，还找到了杨鱼。

　　这大概是因为年少赋予他的勇气，可以不管不顾，只凭一丝的念想，便可以做任何事情，不计后果。

　　这大概也是那根冥冥中的红线作祟，让严慕和杨鱼在凤凰相遇。

　　暑假还有一个星期，程锡要练琴，杨鱼便到陈晚清家去，和她一起看韩剧，程锡听说，那是杨鱼小时候就养成了这个习惯，没事就到陈晚清家去一起看电视剧……

　　而程锡要去的钢琴老师家，正好也是S大的音乐系老师，和陈晚清一样也住在S大的教工宿舍，于是和杨鱼一起顺路。可才刚到楼下等公车，就看到了严慕，他显然是在等杨鱼。

　　“季子林，我们一起去游泳吧。”

　　程锡蹙眉，严慕大概不知道杨鱼不能再游泳了，可他这样无疑是揭杨鱼的伤疤。

　　“杨鱼没空。”程锡替杨鱼答到。

　　“我又不是问你！季子林，去不去？”严慕怪程锡多事。

　　程锡也觉得的确是局外人，只好选择闭嘴，但又觉得委屈，自己开口不过想帮严慕，既然他语气如此不善，那自己就闭嘴，等着看戏好了。

　　“不去。”杨鱼的答案是程锡意料之内，严慕意料之外的……

　　“为什么？天气很热！你不是喜欢游泳的吗？”严慕不死心，继续邀杨鱼去游泳。

　　杨鱼不想再理他，转身，背对严慕，专心等公车。

　　严慕急了，走到杨鱼身前，又说，“那你总得给我一个不去的理由吧！”

　　大概去了凤凰，他们之间似乎真的有些东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换做以前，杨鱼说不的时候，严慕才不会问理由。

　　杨鱼仍旧不语，严慕又提议，“那不去游泳，去看冰雕？冰库里面可凉快了！”

　　杨鱼摇头。

　　“那我们去冰室吃冰，那间老字号的冰真的很冰呢！”

　　杨鱼还没来得及摇头，严慕就发狠道：“季子林！不就是去吃个冰而已！为什么不去！就算我不是喜欢你！一个同班同学约你你也可以答应的吧！你要不答应，我等我们补课的时候就公开我们一起去了凤凰！”

　　“严慕，你不能那么卑鄙！”程锡看不惯严慕的要挟伎俩，杨鱼已经为了严慕上次广播站的表白很是困扰了，而且，他们俩双双缺考也让许多同学想入非非，要是严慕真那么做，流言根本不可能散去，更可能变本加厉！

　　“好，我去。”这回杨鱼的回答却是程锡意料之外，严慕意料之内了……

　　严慕见杨鱼答应了，脸色的狠色全无，又一副痞子像，笑嘻嘻道，“哈哈，我就知道这招有用！走吧！”

　　“小鱼……”程锡喊住杨鱼。

　　杨鱼给了程锡一个安定的眼神，示意程锡放心。严慕不是洪水猛兽，而且有免费的冰吃，为什么不呢？

　　程锡以为，凤凰之行，果真有东西在变，以前的杨鱼，才不会怕严慕的威胁，更不会因为威胁而答应严慕的要求。

　　程锡一个下午都担心杨鱼会不会出事，严慕除了花心，还和一些不读书的混混有交集，而且根本不知道严慕对杨鱼是否真心，因为担心杨鱼，所以她一个下午弹琴老出错，老师看不过眼了，提早放学，说她心不在焉，下节课再补回这节课的内容。

　　程锡一出老师家，便打电话给严慕，杨鱼不用手机，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严慕电话无人接听，程锡便打家里的电话，杨鱼接了电话。

　　“还好你没事，害我担心了许久。”

　　“会有什么事？”杨鱼不解。

　　“没事就好。我现在就回家了。冰好吃不？”

　　“好。”

　　“下次我们一起去吧！”

　　“嗯。”

　　其实严慕真的是很纯粹地要请自己去吃冰，杨鱼也不懂为什么程锡会这么担心。

　　杨鱼点了青苹果冰，严慕便跟着点，还念道，“啊，原来你喜欢这个味道的呀，我也试一下。”

　　杨鱼心想，自己不过是因为没有吃过青苹果味的冰才点的，不过算了，没有必要解释。

　　杨鱼专心吃冰，严慕则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严慕还问起，为什么杨鱼不去游泳。

　　凤凰之行的效力所在的事情发生——杨鱼居然跟严慕说了！

　　“我四月份训练的时候，弄伤了肩膀，不能游泳了。”

　　严慕听了也沉静了下来，还说了一声，“对不起，我不知道……”

　　杨鱼摇摇头，没说话。

　　这也是杨鱼为何没有再在体校练游泳而转学原因了。她在医院住了将近两个月，伤是好了，可是，却不能在游泳了。当季奉说要杨鱼转去普通学校的时候，杨鱼第一次对季奉的决定没有异议，顺从地转学了，她也没有为不能游泳而哭天抢地，平静，无比平静，跟平常没两样的平静。

　　她只是觉得，哭有什么用？自己在妈妈去世的那天哭得够狠了，可是妈妈有再次睁开眼睛吗？没有。哭了，仍旧不能游泳，不哭，也一样，那自然是选择不哭的好。

　　虽然，心里是免不了万分的难过，万分的不舍。杨鱼只爱游泳，而且在游泳池奋斗了将近十年，已经拿了那么多的奖杯，教练都说，下次国家队选拔人才的时候，是非杨鱼莫属了。

　　她是那么的热爱游泳，不然她不会把名字改成杨鱼，她说她要像世界上游泳速度最快的旗鱼一样，游很快。

　　杨鱼是相信命运的人，深深相信着这么一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她失去了母亲，离开泳池，也是命运的安排。

　　大家都不敢在杨鱼面前提起游泳二字，杨鱼自己也不提。可是今天，严慕提起了，杨鱼反应如常，还和严慕说起了自己不能游泳的事情。

　　这是不是，杨鱼有点被严慕打动的表现？

　　程锡问杨鱼，“严慕舍得你那么快回来么？”

　　杨鱼说，“冰吃到一半，严慕好像透过橱窗看到街上面什么人了，冲冲扔下钱结账，道歉，然后就跑走了。”

　　“他到底见到谁了？那么紧张？”程锡心里念着这男生真没风度，抛下女生一个人走掉，还好他记得埋单。

　　杨鱼摇头道，“一个女的。”

　　她们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严慕可以为了另外一个女的，丢下他好不容易约会到杨鱼，可见，他对杨鱼所谓的真心可见一斑。

　　第二天，程锡照例去练琴，杨鱼照例去晚清阿姨家，却又照例在车站见到了鼻青脸肿，右手还打了石膏的严慕。

　　程锡吃惊地问，“你上战场啦？”

　　严慕挑眉，笑道，“差不多，我一挑五，全倒地不起，就我一个还站得稳。”

　　“这有什么好骄傲的！”程锡鄙视严慕，打群架还可以像打日本鬼子一样光荣。

　　严慕不再和程锡说笑，走到杨鱼面前，说，“季子林，昨天对不起，我看到我妹妹被几个混混追着，我一紧张就冲了上去。”

　　程锡听了严慕的话，就想起了那首老歌，“你到底有几个好妹妹”，又再鄙视了严慕一下，没有出声，不然，严慕又说，关你什么事了。

　　“嗯。”杨鱼只是轻应了一声。她根本没有把这放在心上。

　　“你没有生气吧？”严慕讨好地问。

　　杨鱼冷笑，不言。

　　“喂，你不会真的生气了吧？”严慕有点担心。

　　程锡冷哼一句，“自以为是自作聪明自作多情，毫无自知之明。”

　　“喂！程锡！我是不是欠你钱呀？！我跟季子林说话关你屁事呀！”

　　“我就爱多管闲事！我说的都是实话！”

　　“什么实话？那句是实话？胡说八道！”

　　“你问杨鱼是不是？你以为你谁呀你？你有资格让杨鱼为你生气？她根本不在乎你好不好？这样不是自以为是是什么？”

　　严慕看起来很生气，程锡觉得当时他一定很想揍自己，可是碍于在杨鱼面前要保持良好的形象，隐忍下来，索性不和我吵，径直问杨鱼，“季子林，我要听你说，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感动，我在你心里就一点位置都没有？”

　　“你又何必要点破让自己丢脸呢？杨鱼刚才的冷笑就已经……”程锡耸耸肩道。

　　“你他妈给我闭嘴！”

　　严慕对程锡怒吼，程锡这次是真不敢说话了，他看起来，并不是不打女生的绅士。

　　“季子林，你说，你说呀！”

　　杨鱼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程锡最了解我。”

　　换言之，程锡了解她的想法，程锡说的就是她想的，她的确一点不在乎严慕，兴许，还有点烦他。

　　严慕紧紧地咬牙，握拳，瞪了程锡一眼，跑走了。

　　程锡拍拍胸脯，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展颜对杨鱼说，“刚才吓死我了，几怕他真一拳挥过来。”

　　杨鱼面无表情地看着严慕离开的方向。

　　本以为经过这次，严慕应该不会再缠着杨鱼了，他也的确没有再出现在余后的假期，可是，补课的第一天，他又故技重施了。

　　杨鱼桌面有早餐，外加一张纸条只有寥寥几字：我不会放弃。

　　程锡原本为严慕这样的恒心耐力感到有一丝的赞许，可到后来，当程锡清楚知道，严慕坚持不懈地接近杨鱼的目的之后，只让人觉得“我不会放弃”这几个字，是让人感到多么的寒凉与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