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龙攻略》慕时因

9、美男狐狸

　　按照往届的规矩，在文试和武试都结束后，众考生便可自行下山回家。

　　近年来，仙门会考在由大司命主持后办事效率颇高，考生只需静等三日，录取结果便会公示在考生当日报名的考点中。

　　这天门客栈离西海很有一段距离，石天音想了想，索性便选择在这云门客栈中耐心等待。那许永善和她的情况相似，二人便也算是有了个伴。

　　这日夜晚，石天音突发奇想想吃串串，便欲邀请许永善一起进食。许永善住的也是三楼的人字房，正是在她右手边隔壁的隔壁。

　　话到这，又不得不提一桩奇事，自从她参加仙门会考以来，她的这位隔壁邻居就始终未曾露面，但到了夜里却又会点灯，白色的窗棂纸透出幽幽烛光，仿佛里面住的不是人，而是只鬼。

　　她虽是水精，却也很怕鬼，每每见到那门总是绕着道走，今日大概是众考生都下山放松去了，那抠门的客栈老板见一共里头也没几个人，居然还少挂了好几只照明用的白灯笼，导致她一推门，便见整栋客栈竟也犹如是鬼楼，阴森森的。

　　她哆嗦了下，深吸了口气，在做完了这套基础的心理建设，这才慢慢移了过去，忽然——

　　一阵冷风横过，客栈一楼的油灯顿时又暗了几只，一片昏暗中，且听耳边传来“吱呀”的一声响，那从未见过人的隔壁厢房便忽然开了门，石天音当即一愣，握紧了手心。

　　“没事的没事的，小石头你不要自己吓自己。”她边自言自语道，边随手一道术法幻出，竟是凭空出现了一把尺寸短小的桃木剑。

　　下刻，那团漆黑中便出现了一道红影，石天音猛然一抬手，那桃木剑便抵上了那人胸口。

　　“姑娘的剑术看起来也不精嘛。”

　　那红影懒懒打了个哈欠，石天音定睛，这才看清对面居然是个相貌俊秀身段风流的男子，只是这人一身红衣，又在这般光线下瞧着，更像是位赏心悦目的美男狐狸，美男狐狸的胸口露出大片春光，身上也似有淡雅莲香，却是在嘲讽她。

　　“抱歉。”石天音自见着了那地面上的影子，便忙收了剑，道：“我还以为……”

　　红衣男子勾唇一笑，凑近了道：“你以为我是鬼？”

　　石天音虽很尴尬，但却仍旧在找办法圆场：“没有没有，我只是到了夜里就眼神不好，兄台勿怪。”

　　红衣男子点点头，又瞄了一眼她手里拿着一份食谱，道：“这家店的牛肉串串很不错的。”

　　听他这个口吻像是个熟客，但是天门山客栈作为官方考点之一，能将这里混熟，天可怜见他是考了多少次，也难怪不爱出门与人交流了，理解理解。

　　一时间，石天音也就自动掠过了他方才的那句嘲讽，作揖道：“多谢兄台提醒。”

　　饶是男子听她这么说，却是眯了眯眼，指向隔壁道：“为何你叫他师兄，却叫我兄台？”

　　这是什么逻辑，敢情她还得雨露均沾？

　　她想了想，确实也觉得这样不好，毕竟大家同一考场同一届考试，也算是场不大不小的缘分，便大度地拍拍他的肩，道：“我观兄台的模样颇年轻，这样吧，我便称呼你师弟吧。”

　　男子微怔了下，哼哼声，道：“石天音，你这算是在占我便宜？”

　　对方居然连她姓氏名谁都清楚如斯，看来真是观察她很久了，石天音有点头疼，想她还在西海时，像他这样仗着有几分姿色便恃宠而骄的男鲛人之流她可没少见，这一来二去，她也算是颇有些经验和心得了。

　　她淡淡勾唇，忽地凑上了前，深情地看向对方那双招人的点漆目，道：“小师弟，师姐今日有事，下次再来寻你。”

　　言语落，便利落转身，欲往许永善的厢房而去，却不料想那狐狸美男看起来虽病娇，力道却不小，一下子就拽住了她的胳膊，咬牙道：“难道你是打算今夜与他秉烛夜谈？”

　　石天音对秉烛夜谈自然没什么兴趣，只想找个能说的上话的人一起喝酒聊天吃串串，但是听对方的言语中颇有醋味，她便只好柔声劝道：“小师弟，乖，放手。”

　　对方的黑眸中闪烁了一下，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片刻后竟真松了手，道：“抱歉。”

　　石天音敛眉，被这狐狸美男有些弄糊涂了，不过对这种事，她通常也就一笑而过，便道：“无妨无妨。”

　　言罢，便径自走向了许永善的房间，她抬手，欲扣响厢房门，但余光无意识又向侧方看了一眼。

　　黑暗中，那狐狸美男依旧在门口站了片刻，察觉到她的目光，如墨的黑眸闪烁了下，朱唇轻启，幽幽又道：“你也不问问我的名字么？”

　　石天音一怔，脱口道：“江湖浩渺，大家萍水相逢，有缘自会相见，至于姓名，只是俗物罢了。”

　　闻言，男子沉默了半瞬，倒是待石天音再回头看他时，他人已经不见了，那房门也紧闭着，房内无声无光，仿佛方才并不曾有人真地来过。

　　.

　　三天后，便是天界公布仙门会考的日子。

　　这天石天音难得起了个大早，便与许永善一起候在云门客栈外的公示榜附近了。

　　不料等他们来到时，公告牌的周围就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他们不过去得稍晚了片刻，就只能排在最外圈了。

　　这时的许永善看起来已经很紧张了，他扶手，围着身旁的一口古井已经转了好一会儿，石天音原本不困，这会儿都快要被他转得困了。

　　经过这几日的接触，她愈发觉得他这人很不错，厚道老实又勤奋这些优点就不说了，重点是对天界的大事小事都甚了解，虽然在对谈之中，石天音隐约发现他似对天界的某一人甚是钟情，只是那人高高在上，他哪怕想想，都觉得是亵渎。石天音对这厢八卦甚好奇，期间好几次想套出许永善的话，但无奈都被他挡了回来。

　　看来，人在爱情面前，确实是能化身拿六扇门的捕快。

　　石天音走近了，拍拍他的肩道：“阿许师兄，以你的才华，大可不必如此忧虑。”

　　许永善抬头看她，眼眶隐隐泛红，他摇头苦笑道：“不，天音师妹，我只是个资质很平庸的人，连师尊都这样说过我，这也是我第三次参加仙门会考了，为此，我也准备了许久。”

　　他话说完，没忍住低叹了口气，他的目光向不远处的某几位考生看了看，继续：“我不像有些人一生下来就天赋异禀、灵根卓著，我只能比旁人努力些，更努力些。”

　　听到这，石天音很是惊讶了一番，她沉默着没说话，只低道：“阿许师兄，我相信你。”

　　许永善点点头，道：“师尊说过，即使人的天赋决定了最终的上限，但努力也很重要，一个人的努力是不会骗人的，我也相信师尊。”

　　这句话石天音倒是听过类似的，那话说的是，一个人的时间用在了哪里，最终定然是看得到的。

　　想到这，她不禁又看了眼许永善，其实，除了上述的原因外，她也大概能猜到他为何紧张，大概是他这样努力，只是为了能距离那心上人更近一点，哪怕此生都够不到，但能共一城风雨，能每天远远的瞧上一眼也很好。

　　焦灼而漫长的等待间，终于，但见天际一道银紫色的华光降下，且闻仙山之中，三声悠远的钟鸣声骤然响起，那原本空白的公示榜上便开始浮现出了墨迹，那墨色一点点地变多，最终显成了成篇的文字。

　　几乎同一刻，人群中就已经有人兴奋地高喊了起来，那嗓音大得恨不得整个天门山上的人都能听见：

　　“我中啦！我中啦！”

　　但同时，也有人默不出声，他们眼神复杂地看向那些被录取上的同伴，最后还是化为了一声既羡慕又勉为其难地道贺。

　　在这种时刻，总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人群中，石天音与许永善又等了好片刻，才终于有机会能挤入那人流中，石天音拽着许永善的袖口跃跃欲试，却见许永善忽而吸了吸鼻子，看向她道：“天音师妹，还是你去替我瞧吧。”

　　闻言，石天音前脚迈出的脚步悬在了半空，她回头瞧了他一眼，终于点头道了声“好”，走向了那公示榜前。

　　也是在这个时候，她忽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明明是自己为了霖心一定要进入天界，却不知为何，对许永善这个同伴，她也由衷地希望他不要落榜。

　　在她面前，公示榜上的考生姓名并不算少，那墨色在淡金色的阳光下乍然一瞧，极是让人头昏眼花。

　　石天音耐着性子自右向左一行行地端看，没过多久，就发现了她的名字，那排名算是中不溜丢的，却已经让她笑逐颜开，至于她名字下方写着的被分配的所在，则是天机署。

　　那就是大司命云衍的地方么？她在心里明知故问道。

　　她握紧拳的手心骤然松了下来，继续一行行地看，终于在最左边的第三个名字时，她总算是发现了许永善的！

　　倒是看到这，她的眼中灵光一闪，故意绷起个脸，脚步缓慢地走到许永善的面前，许永善神经兮兮地看着她，顿时一屁股坐下了地来。

　　“没有我的名字吗？我就知道，文试最后的那道大题，我还是写偏题了……”他手捂着脸，声音带出哭腔：“还有那第三道小题，明明都背过了的，偏偏还是会忘记。”

　　石天音摇摇头，心说自己果然还是不该欺负老实人，她半蹲下来，轻拍拍他的肩，柔声道：“阿许师兄，你中了，第三名。”

　　仿佛是平地响起了一声惊雷，又仿佛是听见了平生最不可置信的一句话，许永善猛地抬头，差点磕到石天音的额头，他咽了咽口水，紧张地瞪大眼道：“你刚说什么？”

　　石天音笑了起来，指了指身后的公示牌，这时那里的考生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许永善踉跄地走上前，见那公示榜的最上正书几个大字：仙门会考录取名单。

　　他深吸了口气，举起手指，自左向右逐一扫去。终于，他的手指停了下来，阳光照在那熟悉的字体上，白纸黑字，微微闪光：

　　许永善，第三名（探花），分配地：天机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