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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五章 前境如烟 ...


  •   芙娥那日在猫山拍卖会找上即墨飒风,告之林雾有难,性命攸关,却不说具体缘由地址,她知即墨飒风无比在意林雾的安危,以此为筹码,渴望得到大琰圣海的庇护,来趋避八面地狱的追杀。
      她说出自己与麇公子的渊源。原来,她从前因得妙计恢复容颜,机缘巧合成了尊皇之妾,因双方恩宠信任,她也晓得了关于尊皇的一些秘辛。后来她却觊觎麇公子用以提升功力的雎冉琥珀,将之盗出,为了避免追捕,她再度自毁容颜,成功携着瑰宝回归中原。
      八面地狱势力何其浩瀚?她尚未来得及松一口气,无数高手便寻上门来。她终究无计可施,知道对方对自己穷追不舍只为夺回瑰宝,只得将雎冉琥珀底价售出,以此移祸江东,企图舍宝消灾。
      不料追兵却并未就此转移目标,仍欲致她于死地方才罢休。看来麇公子料定她已叛变,非杀人灭口不可,以免他的秘辛泄露旁人。
      芙娥无可奈何,只得一边躲避八面地狱的缉拿,一边寻觅庇佑之处。她原本是想投靠白月薰宫,却有得悉林雾成了众矢之的,良禽择木而栖,她又将注意力放在即墨飒风身上,终于逮到机会与他详谈。
      为表诚意,她将自己知道的所有关于麇公子的秘辛据实以告。
      所有的故事,都是从出生那一刻开始。
      林雾先天双首,从她母亲将她诞下那一刻,她的命运就注定了与众不同,要比一般人更坎坷艰辛。
      讷血族长听信祭司之言,下令林徵将林雾扼死,但林母不肯,带着闺女乘乱而逃,却终究没能逃过,还是被缉捕回族,她将女儿藏匿一处,后偷偷让贴身侍婢拿着她亲笔所书的求助信外出相寻,却不料那丫鬟同样坚信祭司的预言,打算杀林雾于摇篮永除后患,但到底下不了手,于是便将她丢入了讷血家族后山的豢殍林中任其自生自灭。曦遒之巅一行,也就此不了了之。
      讷血之脉其实是一个极其残酷暴戾的血腥家族,做事情一向不择手段,善恶均参,在领地区域肆意妄为。族中有一项融璺术的邪门武功,练成后化瓷为浆、腐铁成水,十分阴鸷。要练成这门功夫,需以孩童血肉为基,前辈族人为方便后嗣修习,早年便大肆掳掠农家幼髫,养于后山,每隔一年便擒逮一批下山以供族人汲血啮肉所用。
      但修习融璺术所需幼童数量庞大,依靠外出抓捕,供不应求,于是前辈便特意豢养了万余对能精善育的夫妇,专孕幼童,待赤婴长至总角,便掬去刽了练功。
      讷血家族后山的饲人圈里,每隔一年亦或数年,便会上演一出骨肉分离的惨厉景象,所谓人间地狱亦不过如此。林雾那时尚且处在襁褓之中,置身于此,必死无疑,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山中外围被圈了无数豺獒狻猊、於菟炳彪,用以杜绝一众夫妇妄图逃窜。因这层险关,山中人被迫安居,不得不奉麟献子以图苟延,好在讷血族人抓他们子女下山的借口都是说为了进行培育锻训,日后学有所成自有作为,大家良心上并不锥痛,在山中开垦耕耘谋生。
      林雾被一对夫妇拾到,蒙其哺乳喂食,长到了两岁。天可怜见,这两年中竟无族人上山挑拣稚童,遂无人得知她在此平安成长。
      后因双首之故,林雾遭受同龄排斥,鄙夷詈辱,心生自卑,长年藏于一隅,借以避嫌。
      这便是她暗无天日的幼年,顶着两颗头颅,过着惨无人道的生活。时值很多年以后,她依然铭心刻骨,那些日日夜夜,令她绝望的孤独与卑微,以及被家人抛弃。
      是在这样凄惨悲凉的人生中,她躲过一次又一次的融璺选拔,讷血家族即便是杀人,也专拣长相白净圆润的孩童去屠,兼之她鲜少露面,才顺利长至十四岁。
      十二岁那年,山中诸童接二连三离奇死亡,死因是来自丛林深处的一股馨香,闻之立毙、嗅之必死,即便屏息凝神,距离香源太近也得猝死。林雾被一众黄口推入散发奇香的丛林,但她却没重蹈余童的覆辙,并未因嗅了香气而死于非命,而是时来运转,开始了自己的逆袭之路,也迈向一生的情感生涯。
      是在一片郁郁葱葱的木樨林中,芬芳的桂香与那股馥郁的馨熏混淆在一起,相辅相成,沁人心脾,她在橘黄色的落英缤纷中遇见年仅十六的子言暖。
      那馨香的源头便是自他体内弥漫而出,那是一种剧毒,他为了寻觅多年前便走失的胞弟,误打误撞闯入丛林,正在凝聚毒气灭杀堵在林雾的数百头雄狮。
      林雾与他一拍即合,都是身怀异样的怪物,算得上同病相怜,打算与他一起离开后山,而她项上多余的一颗头颅也因闻了这股毒香而从颈上断根脱落,从此不再是人人歧视的怪胎。
      岂料刚一离山,林雾便给林徵逮了个正着。
      当年她被那丫鬟丢弃于此曾有不少人目睹,她只知自己是被双亲遗落之人,然而双亲是何许人氏却无半分印象,但林徵却一眼便识出她便是自己的独生闺女,唠叨一番,将她带回族中。
      林雾这些年所受艰苦不言而喻,惊喜突如其来,心中之悦,委实欣喜若狂。可常言道乐极生悲,她一生命途崎岖而险峻,才有了可依可靠的人,讷血家族却惨遭外敌来犯,那些人黑衣蒙面,个个身披清一色的夜行衣,将讷血家族杀得人仰马翻,领头的神秘人面目英俊、颜值逆天,令人过目难忘,不由自主沉溺其容,他只说要老族长交出一粒名曰魑魅丹的物事,否则便举家灭之,可老族长哪有什么魑魅丹?自然无法满足他的要求。
      林雾初处狼窝,又入虎口,给那群人绑了起来,只给挞得皮开肉绽。恰逢曦遒之巅的屉戚道人因感恩林母昔年之德驰援相助,趋退外敌,解了灭族之危,得林徵允可,他将林雾携去了曦遒之巅学艺。
      但艺没学成,苦头到吃了不少。因天资愚钝,修行内功往往事倍功半,每日起早贪黑,案牍劳形,可成果收效却徒劳无益,十日之功也难抵旁人一日之就。由于修为孱弱,而初来乍到时一向对她关怀备至的屉戚道人也没几个月便魂归离恨天。失了上头罩应,师傅没什么本领难以相保,她便成了人人可欺的软柿子,干最苦的杂役,食最馊潲水。
      也想过回族,但她极其厌烦从前那种惨无人道的生活,那已是她心头一段挥之不去剪之不断的阴影,有生之年,尝过了最恸的痛,有生之年,再也不愿重温。
      两年后,江湖上一张悬赏令横空出世,谁擒到令上所绘之人搁于指定地点,必有重酬。
      没有人知道悬赏令起拟于何人,那令上所绘之人又是何人,但令上重酬是一门失传许久却威力无穷的武学秘典,勾起无数绿林豪客的求起若渴,于是纷纷广描素像,大张搜捕,但凡与像上面貌稍微相似之人均给捉了。
      林雾起初并不知那张悬赏令上所绘之人相貌具体如何,但约摸与她十分神似,否则游云飘也不至于以挑战为由挟持她下山。
      一开始游云飘在曦遒之巅战败,难以脱身之际,随手将她擒了携做人质全身而退,林雾当真便被表面现象迷惑,直到游云飘安然逃离却仍紧揪着她不肯释放才滥觞起疑。
      能上曦遒之巅主动挑衅兹事,游云飘武功胆识是不赖,但他为人不够精细,抓了林雾却未想法子掩盖其容,给其他对悬赏之物心怀贪婪却无目标可捉者看到,立即惹火上身,惨遭劫掠,一时间林雾成了炙手可热的抢手货。
      几经辗转,林雾脱离游云飘的钳制,被鬼庾三魂追捕,那是三名老妪,是邪派中的高手,武学造诣尤在游云飘之上。林雾慌不择路,借助市井勾栏之喧与大街小巷熙来攘往的人潮做掩护,逃到城中一家名曰昉伆欤的酒楼之中,顺着楼梯爬进三楼的最后一间客房。
      时隔两年,在这里,她与子言暖重逢,彼时他无名无姓,且还瘸了双腿,林雾闯进室内,他正坐在一桌佳肴珍馐前大快朵颐。他是只名正言顺的土包子,山间笋井底蛙,那吃相,同猪八戒吞人生果委实没什么两样。
      来不及为久别重逢而喜悦,鬼庾三魂的声音已响在门外,她仨大约遭到掌柜阻拦,在外头大开杀戒立威,林雾目睹过她们的行事做派,乖张暴戾,自己若给擒到虽不致死,但少不了吃些苦头,那悬赏令上所述只需找到人即可,并未详加说明见人见尸、要死要活,但无论怎样这些人均非可处之辈,非避而远之不可。
      林雾打量周遭场景,看到帷幕后的软榻,情急生智,未待子言暖喜发一词,她便趴在他面前没脸没皮:“承蒙你上次一桩恩情,没齿难忘,但眼下迫不得已,需劳烦阁下施以援手,再帮我一个小忙。这个忙帮下来与我而言是攸关终身大事的大事,于你而言却是甜蜜蜜美滋滋的便宜,却还是求之不得的大便宜。帮了忙之后,咱们两相扯平,互不亏欠。你占了我的便宜不用不着过意不去,也无需负责。”
      子言暖给她绕得晕头转向,大张颔口,还处于迷惘中,她复又边解衣裙边郑重其事的警告:“虽说咱们是老相识了,但也只两面之缘、泛泛之交,没什么牵扯,日后万万不可将今日之事泄露于予旁人相听,否则便断子绝孙!”
      她说得的确非常严肃,几乎哽咽,语含决绝,虽说士可杀不可辱,有些东西对女人的重要性远远强于性命,但也有些比较看得开,秉持着好死不如赖活、性命没了便一无所有等类似观念的女孩子把活着看得重要过一切,为了给自己的人箴生涯多增几天,还是比较坚强。
      子言暖依然不明所以,耳听脚步声越来越近,林雾竟子言暖连拖带拉拽上软榻,开始解未褪完的裙裳。
      子言暖被吓坏了,但很快,他便高兴坏了。
      合衾一掩,相拥而眠。林雾终于躲过一场浩劫,要爬出去时子言暖说:“眼下外头人多口杂,这里已给她们检查过了,先入为主,短时间内不会折回,眼下此处最为安全,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他其实冰清玉洁,那时他只入过俗世两次,未曾渲染太多复杂纤尘,依旧单纯,但林雾却蒙圈了,她误会他乘人之危,但他并没有,开始轻声细语同她交涉,问些有的没的的问题,他还说,她是他这辈子迄今为止交流最多之人,他说自己活了十八年,说出口的话笼统一算其实屈指可数。
      为什么屈指可数,因为孤独,不是他生来内敛,脾性冷傲,而是满腹寂寥说出来无人相聆,没有人听。
      林雾开始联想到自己,她也融入了话题,打算继续咨询他的境遇,要看看是否与她同病相怜,子言暖却打起鼾声呼呼大睡,她便从榻上跳下挑拣桌子上的残羹冷炙果腹。
      鬼庾三魂狡猾的很,遍寻目标不获,但确定林雾进了酒楼并未外出,又开始从底楼房舍一间间的翻箱倒柜,林雾只道她们搜了一遍找不到人自会去别处,就放松警惕,哪料对方干练如斯?竟能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她吃着珍馐吃得正不亦乐乎,突然大门砰的一声自外撞开,被抓了个无所遁形。
      动静闹得忒响,吵醒了子言暖,他抽出蜧蚺藤鞭,噼里啪啦力抗群敌,他那时功力其实颇深,已臻登峰造极之境,鬼庾三魂联手不过尔尔,但他双腿骨折下盘破绽百出,兼之毫无作战经验,更无双拳斗四手的阅历,寡不敌众,抱着林雾从三楼的窗间一跃而下,他身轻如燕,两人一齐坠在马厩中的一匹青骢之背,拉了缰绳便逃之夭夭。
      子言暖无处可去,策马扬鞭往自己家中疾驰,半途在一家隐蔽酒窖险些给鬼庾三魂追上,他只能因地制宜,将林雾抱着从马背上跃入一口大酒缸中,合了盖子浸入满缸劣质酒水之中。鬼庾三魂虽然狡狯,却也料想不到他会出此下策,她仨并未停留,越追越远。
      林雾顺理成章的蠲过了追捕,但因在缸中泡得太久,她水性造诣不佳,也顺理成章的被酒水浸醉,之后自己的所作所为,子言暖是否也被灌醉、以及他的所作所为均已想不起来。事后问起,他只脸红心跳,面上浮现忸怩腼腆之色,却不知在羞赧些什么。
      但一波三折,再波再折,林雾到底没能安身大吉,骑着青骢没驰几步,鬼庾三魂竟从前方迂了回来,他俩给追得屁滚尿流,虽说子言暖一手藤鞭舞得出神入化,但到底是只嫩头青,下半身毫无用武之地,他未曾专攻下盘,寻常的一招半式也使不灵便,自保绰绰有余,但要连保林雾一口拖油瓶就有些吃力了。
      他且战且退,一路飞驰,终于抗到了神仙路。
      那是一支擎天大柱,危峰险涯,重峦叠嶂,山巅被雾封霾锁,看不见尽头。
      关于神仙路的传闻,林雾听过,只是这样的穷山恶水鲜有人来。
      神仙路是从一片深谷中拔地而起,围绕山体的四面八方均是峭壁。他们驰到东涯之顶,深堑的边缘有一面石碑,刀斧大篆刻着碧落涯三字。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他们唯一的法子便是双双联袂跳崖。那时,子言暖问她可否有那份勇气,陪他一起飞跃而下。那涯底深不可测,高涯对面是神仙路,林雾不知他有自保墀之法,以为跳下去就一命呜呼了,所以怀揣必死之心,她还是毅然决然的跳了下去。
      能活后来那么多年,她在此节必然绝处逢生。涯顶距涯底大约五千多丈,寻常人从上堕落,尸骨无存,但距离涯底的那面平滑峭壁上,生了一根凸起三尺来长的翘钩石锥,子言暖下挫之时藤鞭卷上锥身,以巧劲卸去下坠带来的强烈俯冲之力,他膂力壮硕,就此安然。
      涯底植株繁茂,藓蕨丛生,更有涧瀑碧潭,不缺果腹之食,算是别有洞天。林雾死里逃生,喜极而泣。
      子言暖的故居便是神仙路之上被云雾遮掩的山麓之上,那原是他师尊七幽玲珑的洞府,但她多年前将他丢在山上便携着他胞弟飘然远去,就信一去不复返,音信全无。
      林雾困顿这神仙路高耸入云,山体如圆柱般冲上九霄,无上峰之径,却如何上得去?
      原来七幽玲珑有一项名曰“魂鸣无风破冥无踪”的轻身功夫,练成可腾云驾雾,御风而凌,大成后可凭借足下之风翱翔千里,足矣跃上山麓,委实不可思议。子言暖两年前功夫有成,意欲下山寻弟,却因功力掌握未纯摔折了腿,养了半月方才愈可,一番寻觅无功而返。两年后,他前几日又一次心痒难搔,决得又修了两载,不至于头一遭那般狼狈,岂知又因心急而导致双腿骨折,得上山打猎的昉伆欤箭役援助,抗回酒楼,他替掌柜赶了两番吃霸王餐的赌坊匪徒,掌柜看中其力,有意拉拢,遂被奉为嘉宾,享用上等照拂。
      子言暖尚且在襁褓中便给师傅携上山来,自己姓甚名谁祖籍何方一概不知,七幽玲珑授他武艺,却连个姓氏也未赐于他。
      将这段往事以一语囊括:风雨碧落青骢马,君无名兮山无涯。
      那时,林雾与他几番轮转几经生死,却也不能未卜先知,料到他将是未来陪伴自己度过余生下半辈子的夫君,她只是感同身受,给未婚夫赐了个名。
      只因之前坠涯时她依偎君怀,察觉其体无温暾,冷若寒冰,遂拣取复姓子言,单名一暖。
      神仙路究竟有多高,没有人知道;它起源何时,尽头之端是否真如传闻中可抵九重天境,也没有人知道,即便是七幽玲珑这般活在神话中的传奇人物,也无法开天辟地,解不开仙路之谜。
      她穷其一生,也不过是在山麓搭建了两间可供遮风挡雨的茅棚。
      神仙路本是自半山腰起,山体一分为二,化为两根天柱并足而立,但一柱直插碧落,另一柱却在山麓便没了峰巅,如给人拿钺斧横平削去一般,只余一大片面积广袤的垠原,真正的夷为平地。
      绝壁之上,栽了漫山遍野的荼靡。时值溽暑杪夏荷焦月,正是荼靡璀璨争妍之节,传说荼靡乃孟月新陬所开的最后一芳,喻为末路之美,象征分离之殇,繁华枯萎,是寂寥孤独之卉。
      荆棘蓁簇悲凉颢,春晚葳蕤凨凄凄。
      七幽玲珑的绝学除“魂鸣无风魄冥无踪”一门轻功,更有灭陨经、血笔经、封骨烬髓掌三门武典,分别载录了鞭术、剑技、以及掌法三项功夫,而谱写鞭术的灭陨经中另附一门专修毒功之法,子言暖体内的馨香之毒便于此修来,大成后杀人于无形,千里取人命,委实神乎其技。
      这些武学均是阴邪毒辣一派,但林雾脑中没什么正邪观念,觉得武功本质并无正邪,而在修炼武功之人的所作所为。她在曦遒之巅受尽白眼鄙夷,生平唯一夙愿便是日后扬眉吐气,只要足够威力,只要能够进行修习,她笼统应修尽修。曾亲眼目睹子言暖毒功之威,于是先从灭陨经练起。
      修行内功最忌受扰,高涯之顶与世隔绝,是修炼的绝佳场所。而峭壁上的坪远土壤肥沃,五谷杂粮、粳黍菽稷一应俱全,且飞禽走兽取之不尽,另有数方荷塘提供水源,她便可全神投入、心无旁骛。
      本想安安静静的低调图强,日后学有所成下山逆袭,但凡事都不可能一帆风顺,才修到灭陨经第一篇,便突感滞塞,求教子言暖,他竟说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修习此功,但林雾幼时生了双首,显然并非他口中的正常人。子言暖说她腹中的气海内衔有一粒圆丹,正是这枚来历不明的异物阻碍她运转内息,若不设法除去,她这辈子再难跻身一流之境。
      林雾想到自己在曦遒之巅无论怎样用功也学不来一招半式,看来并非天资当真那般不济,而是受此异物所遏。想到自己前途堪忧,她便一整日忧心忡忡、闷闷不乐。子言暖不忍见她就此一蹶不振,可他两袖清风,不擅言辞,跟不擅宽慰失落的人,他只拍着胸脯一定尽力替她将那枚丹丸移出体外。
      灭陨经毒功练至强悍境界,整个人就是一只行走的毒药罐子,凌驾于世间百毒之上,千虿难伤万厄不侵,亦可利用自身剧毒以毒攻毒,瓦解其他任何一种毒素。那丹丸之所以能阻人真气,便因蕴含毒质,子言暖不谙岐黄医理,只得按灭陨经中最后一篇所载之法尝试根治。
      但一分效应一级难度,威力越强修炼起来便越棘手,这毒功名曰黑曼盱榊,需以万蛇啮身、让七幽玲珑培育的剧毒特性长虫洞穿肉躯,将四肢百骸五脏六腑咬个稀烂,其齿所携之毒便残留于体内,与人类血液交融,修炼者以身躯为炉,将这些血毒混淆的汁素辅以真气进一步融会贯通,互无排斥运行于奇经八脉,待血液由赤红转变为黛紫,便算初有小成。这门功夫并无真正大功告成之境毒血颜色越深功力便愈加精纯,而练成漆黑之后,又会返璞归真,血液又从白色逐步加深,如此周而复始、无休无止。
      不过这是以自身为鼎养蛊豢毒之理,体内积蓄的毒素若无蛇种相续,用一分便少一分。林雾体内那异物委实古怪,即便是如此厉害的君黑曼盱榊,也无法将其逼出,只能以毒功相磨,如他瓦砾攻玉、砂岩开锋那般,将其体积越挫越小,最终耗竭荡然无存。但这物事忒过顽强,案牍劳形三日之功,竟也只磨去一毫,便将子言暖体内毒质耗得干干净净,无法,他只得双管齐下,白日替林雾祛异,晚间便没日没夜的跳入蛇窟进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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