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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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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清月冷。
广五春靠在船舷上,披着一件裘大衣,望着身下的涛涛江水。
“五弟,夜寒露重,怎得不去里头歇息?”广三诗还穿着天的薄衫。
少年看向来人,露出一抹浅浅的笑。
“躺多了,身子骨疼。三诗姐你怎么也出来了?”
“看你在这,把手炉给你拿出去。”
“谢谢三诗姐。”
“在想什么?”
“想四化哥。”
“想他做什么?”成三诗眉头一挑,脸有薄怒。
“姐姐你别生四化哥的气了。他不是存心的。”
“要还是成心的还得了。”
这次驿船被劫之事,广三诗已经查得差不多了,众人没想到,广四化居然也被牵扯其中,不过上头并没有责罚于他。
上次广四化的手下被人说动,源头竟然是广弘盛,广光慎的大公子。
这位大公子从父亲和伯父处偷听得知安东驿和白石客栈富庶,钱粮充足,便往广四化处塞了人,想要抢在父亲与伯父之前拿下这批钱财,广四化管不动这位公子哥的人,再加上这些人口风不紧,才把广五春的存在漏了出去。
这也让广五春遭遇了一次刺客。
少年心知肚明,这位广光慎的大少爷,很可能就是故意的,想借其他人之手把自己除掉,然后再往安东驿安插人手。
毕竟一次横财,哪有把钱袋子放自己手里强。
大少爷胆大包天,没能从广五春这里提走钱财,又打上了驿船的主意。他绑了云承县县令,在岸边安排了弓箭手,难怪何雨昆死活不敢去云承县调集人手。
可广弘盛却不曾想到还有另外一批人马,黄雀在后,在水上劫走了船只,还把他的人灭了口。
而这位大少爷为何会这么缺钱,这就是内宅之事了,广三诗并未说明。
总的来说,广四化白白挨了一顿罚,何雨昆和他的人不明不白丢了性命。
广三诗还是生广四化的气,如若对方将大少爷的事处理妥当,哪里会有后面这些糟心事。
“唉,也不知道四化哥现在怎么样了?”
“你理他作甚?你看看自己的身子骨,又瘦了不少。”
“心疼四化哥。”
广五春是真的心疼广四化,你瞅瞅:广四化受罚未痊愈,听闻广五春被关,便快马赶过来,路上崩了伤口;才到半路,得知五弟坠河病重,吓得魂不守舍,被人伏击;好不容易到了元江上,又领命前去追寻水匪,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奔波着呢。
替大少爷背了锅,还得给广五春收拾残局,并且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耍得团团转,啧啧啧,堪比背锅侠了。
“你放心,他顶多就吃点苦头,只盼四弟经过这么多事能长长脑子。”
少年眨眨眼,又露出一抹微笑,骄傲地说:“还是我最省心,对不对,三诗姐。”
“对对对,还是我们的五春弟弟最乖。成大叔当年真是有先见之明,让你小小年纪就开始读书,最聪明的就是读书人。起初我还心疼你呢,当时你都没有凳子高。”
“还得多谢主子爷的栽培。”
广三诗摸了摸少年软软的头发,暗暗叹了口气,她知道广五春和他们走的不是同一条路子。以后,他也会是他们的半个主子。
“三诗姐,平戎军怎么突然从平洲到安东驿来?”
察觉到了对方的情绪变化,少年转移了话题,也想知道些消息。
广三诗摇摇头,不说话。
广五春立刻明白了,平戎军被调动,这里头还有广府两兄弟的手笔。
虽说能调动驻外大军的只有皇帝,并且平戎军士表面上对广家两位权臣非常不满,但他们能恰时的出现在安东驿,打杀几个江湖人士,和皇家的铁甲军还是前后脚到的,里边肯定有猫腻。
借力打力,广家人这招高!
这一出也不知道是几方博弈的结果,想来义夏山也不清楚其中的弯弯绕绕。
唯有一点,广五春可以肯定,那个孩童般的老者,身上肯定藏有大秘密。
至于义夏山带走的美须髯中年人,这会说不定是在宫里陪着老皇帝炼丹,或者已经成了药引子,谁知道呢。
不过广光远和广光慎千算万算,却漏算了家里的败家子。所以说,宠儿要不得啊。
想到这,少年眉眼弯弯,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又要出现了。
不过,目前最重要的事还是推动眼前的好戏尽快上场。
“三诗姐,我想学轻功。”
“怎么又说起这事了,不是让你别急吗?再等等。”
“我还是想快点学学,这次如果我有点功夫,怎会让何雨昆将我挟持?”
“先养好了身体再说。主子爷已经将大少爷严加管教,不会再有刺客出现在安东驿,你且放心。”
“好吧。”少年有些不悦,但还是答应了。
转过身的广五春肯定了一个猜测,广三诗是在阻止原身习武。广府的人,均是如此,再加上他在这具身体里发现了一些东西。
所有看似平常的事情加起来,那就一点也不正常了。
好吧,既然如此,那他就苟着,慢慢地来。他就不信了,谋划这一切的人能活上两百岁?
***
“少东家,您可算回来了。有一旬时间没见到您,还想着您是不是寻到了好酒,都盼着您呢。”
广五春刚进白石客栈,里头都熟客都打趣着。
“您这鼻子够灵的,我这从酒窖出来都有好几天了,您都还能闻着着味,实在是——”少年竖起了大拇指。
“不敢当不敢当,老朽在城里住了五十来年,就好这一口,尤以白石客栈的酒最香最醇,想来京都的美酒也不过如此了。”
“过誉了!”
广五春和众人打过招呼,巡视了一下客栈,看到之前被打坏的东西都已经换上新的,这才慢悠悠地去雅间见熟客。
“少东家,请。”少年落座。
他面前是几个金发蓝眼的域外人,身边跟着掮客,用着不熟练的大合话和广五春打招呼。
“几位想要的东西,我这确实有,只不过要看你们开的什么价。”少年开门见山。
“不知道少东家要多少?还是,要换什么?”
“钱也要,粮也可以。如若用粮食抵价,要少这个数。”少年伸出了五根手指。
几人脸色大变,一人站起来说道:“这个数,实在太多了。我们知道,你们大合很缺粮食。”
广五春神情自在,不紧不慢地说:“那是百姓缺粮,我们家,可管不了百姓,生死由命。”
“不行,太少了!”
“不少了!”
域外人张望了一下,领头人凑到少年耳边,轻声道:“少东家,如果你能提高两成,我们也会给你个便利。”
“哦。”少年挑眉,不接话。
“我们说真的!”
“可是你们所谓的便利,我压根就用不着呢。”
“我们有船,有很多大船,能去往很多地方,少东家有私下要转手的东西,都可以交给我们。”
少年抿了一口茶,慢悠悠地道:“几位,你们似乎不明白。我们大合并非你们的蛮夷之地,你们喝的茶、穿的绫罗绸缎、用的香料、戴的珍宝,都是从我们大合朝买出去的。你们一个弹丸之地,所谓的便利又能给我带来什么好处?”
这意思很明显,这群海商就靠着贩卖大合的货品讨生活,而他们本身只能向大合提供粮食之类的农产品,大合和他们的贸易顺差可想而知。这么多年下来,那几个小国的国库搞不好都空了。既然他能光明正大地赚钱,又何须偷偷摸摸让他们帮忙销售货物呢?
很快,几个蓝眼域外人便离开了客栈,而狠狠地宰了他们的少年一脸的面无表情。
去关山港,截住他们。广五春给上次送饭的小厮打了几个手势,传出了这样的讯息。
小厮点点头,扯下肩上的抹布,推着一板车酒坛子,去往了香料铺子,很快又出来了。
广五春回到客房写好信,又把小册子附上,叫来探子,说道:“速速把东西交予主子爷,就说‘菜已熟了’。莫要耽搁了。”
探子看着少年,笑得眯起了眼,佩服得很:“五春少爷这做生意得手段,真是绝了。”他蹲在外头,将广五春与几位域外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得亏主子爷教导有方。”
少年走到后门,望了望那棵累累硕果的柚子树,只见一只雀鸟尾毛轻点叶片,落在了树枝上,“叽叽叽”地跳着。
“少东家,您想吃柚子呢?”送酒归来的小厮擦了把汗,笑着问。
“这柚子苦得很,还没到时候,要落霜了才能吃。”
“少东家博学。”小厮又擦了把汗。
广五春这下笑了笑,又看看雀鸟,轻微点点头。最后他忍不住,让探子给他摘了几个柚子,打算回去做柚子灯。
“哟,我们的五春少爷怎么摘了这么多苦柚子。”簪花青年重现,坐在玉津园的石凳上,喝了口茶。
“四化大人,来得好,陪我做柚子灯。”
“做什么柚子灯,中秋都过了!”广四化一脸的嫌弃。
“中秋节我没赶上,这回刚刚好。四哥,给我剥柚子皮!”
想到自己出的岔子才让少年在狱中过上了中秋节,广四化莫名的心虚。
“好好好。”
“四化大人,你还得给雕朵花!”
“好好好!”
广五春勾起嘴角,你看,顶锅的这不是又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