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玲》百里泉溪

12、自证清白

　　宏舒婷觉得自己的手腕处疼得很，本能发出的声音却因为对上的那道比利刃还要锋利的眸光而生生卡在了喉头。她从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女子能够拥有那令人气血凝固心头骇然的恐惧眼神。
　　莫仁浩沉冷的目光扫过叶梦玲的脸，看见她随意的坐姿和淡然的神情，心想：“叶梦玲是你吗？你的眼神让我感觉好熟悉。”他微微愣神，马上回复之前冰冷严肃的表情，很快便蹲身对着尸体仔细地查看了起来，检查完毕后，说道：“香秀、香漫，你们两个说一下，当时案发时的情景。”
　　跪在一边几乎哭成了泪人的黄衣丫环在侯爷的示意下往他这边挪了挪身子，其中一人轻泣道：“回大人，奴婢香秀，跟在夫人身边已经快五年了，原来都是姐姐香漫一起陪夫人在旁边的亭子里赏景歇息的，夫人突感口渴，便命了奴婢二人去取些茶水。谁知，等奴婢二人取了东西回来时，却见亭子里多出一人来，正是叶大将军的长女叶大小姐，且她正对着我家夫人……呜呜……”
　　说到此处，她似是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圆瞪的双眸中盈满恐惧，身体颤抖得厉害，已是泣不成声，哽咽不能言。
　　一旁的另一位丫环香漫便重重磕下头去，接道，“奴婢二人正好瞧见叶大小姐将我家夫人推入湖中，因听到奴婢二人的惊呼，她便想逃离此处，也许是心中慌乱，她竟是脚下一滑，自己也跌入湖中了，之后便被奴婢二人唤来的护卫抓了上来。可怜我家夫人不会水，侍卫捞上时已没了气息。但我家夫人不能白死啊，求大人严惩凶手，以慰我家夫人在天之灵。”
　　“嗯！”莫仁浩视线一寸一寸地缓缓扫过左相夫人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眸光锐利，神情整肃，轻轻点头表示自己并未错过二人提供的信息，“你们可还记得当时是什么时辰，离此时大概多久？”
　　香漫率先抬起头来，咬着唇道：“约摸是申时三刻，距离此时不过两刻钟。”
　　“嗯，仅从候夫人尸首表面表露出的信息来看，与溺水而亡之人的情形极为相似，时辰也相差无几。”莫仁浩低沉无波的话语并没有带任何的观点与判定，只是直白叙述着他看到的事实。
　　一旁被侯爷拉着静候的宏舒婷再控制不住，冲上前盈盈一礼，哭喊道，“如今证据确凿，还请大人立即定案，下令将叶梦玲打入死牢，让我娘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没有寻常常遇到的或恐惧战栗的大哭或惊慌高呼的喊冤，莫仁浩微微侧头，再次看了叶梦玲一眼，却见她神情依旧无波，只眉头拧得很紧，似正思虑着什么艰难的问题。
　　“叶大小姐，请问申时三刻之后的两刻钟时间内，你在何处，何人可与你作证？”莫仁浩一边问着，一边动作熟练地拿了锦帕裹着手触碰翻看着尸体。
　　叶梦玲垂下的眸光不自觉地跟着莫仁浩的手走，眉头却因为他的问题而拧成了疙瘩。
　　申时三刻之后也就是之前的半个小时，正是她被人下药陷害、惊险脱身的那段时间，这让她怎么说？那时她正被人压在床上被奸，然后找那个她根本未看清全貌至今不知道身份高低的男人来替她作证？那她之前以自残的方式唤醒自己的举动又算什么？她好不容易才避免了被人捉奸在床名声被毁的悲剧，此时却又要自己主动告诉世人？或许还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当时的细节讲得清清楚楚？
　　说了，她声誉被毁，不说，她性命堪忧。一边是清白，一边是性命，她该作何选择？如果根据自己所学的法医知识洗脱嫌疑，在场的人都知道她有疯癫病，会不会怀疑她在说胡话？
　　叶梦玲双手十指交叉而握，紧紧地抿住了嘴唇。这里发生的事情一环扣一环，衔接如此缜密。如果这些都是她们事先设计好的，那她的对手，着实是不简单啊，陷害她的人是死神大人所说的暗黑者吗？
　　太子心想：“父皇为了兵权，让我娶这个疯女人，真的是太过分了！我不但爱权势，而且喜欢美人，娶叶府三小姐也能达到目的，不知父皇是怎么想的，难道是试探我？原本计划是毁了叶梦玲清白，借此退婚，再娶叶无霜，可惜计划失败，叶梦玲逃脱，不过，叶梦玲被宏舒婷指认是杀人凶手，如果洗脱不了嫌疑，她就会坐牢，婚约的事就此作罢，这样也好！看来不止一个人想害叶梦玲。”
　　“叶梦玲，你为什么不说话？”宏舒婷再次冲上前来，却在叶梦玲一步之外，脚步生生顿住，“你此刻已经再找不到狡辩的话了对不对？因为你当时就在这个小亭中，根本没有人会帮你证明你在别的地方对不对？”
　　“莫非侯爷夫人真是她推下湖的？哎呀，那可真是心肠歹毒啊。”一个小厮说道。
　　“她本来就是疯子，对家中长辈都敢出言不敬甚至是动手，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足为怪。”一个婢女说道。
　　下人们的低低议论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叶梦玲咬紧的唇瓣一松，抬眼冷冷地扫了一眼远远站着的几位小姐，从来没有将她放在眼里过的几人，却因为她冰冷的眸光而惊得慌忙噤声。
　　莫仁浩正翻看左相夫人手指的动作顿了顿，却并未抬头，再次问道：“可有人能为你作证？”
　　“没有！”叶梦玲回答得干脆自然，没有丝毫地拖泥带水。
　　她找不到人作证，也知道没有人会替她作证。那些人能不跳出来作反证，她就要谢天谢地了。
　　“没有？难道你的贴身丫鬟都不跟在你身旁的吗？你竟然说没有？你分明是在说谎，是你把她们支走了又害怕她们揭穿你的谎言。”宏舒婷尖锐高亢痛斥的同时，周围响起愤怒的指责声，
　　“对，她这分明是在狡辩。”一个婢女说道。
　　“叶大小姐本来就有疯癫病，她分明是发疯之后，发现杀了侯夫人，惊慌失措慌的时候落入荷花池，如今证据确凿，莫大人，可以定她罪将她抓入大牢中了。”一个穿蓝裙子的婢女说道。
　　“候夫人性情温柔又乐善好施，在我等面前从不摆架子。这叶梦玲竟然对这样一个好人都下得去手，可见其心肠之歹毒。这种人应该立即交由刑部判决，斩首示众。”一个小姐说道。
　　“没有？”莫仁浩沉冷无波的神情也终于有了一丝波动，眉头微微蹙起，极低地重复了一声。
　　莫仁浩心想：“是真没有，还是叶梦玲真的在说谎？不对，若真是在说谎，她完全可以一个谎言接着一个谎言，一直编下去，直到他一步一步揭穿她为止。还是说，她根本不知道事情的重要性？觉得以叶大将军的地位能够也愿意为了她与侯府抗衡，救下她？这一点，似乎也正解释了她一直以来的不哭不闹，她根本不是不害怕，而是有恃无恐。还有一种可能，叶梦玲不是以前的大小姐，而是跟他一样，是另一个时空的穿越者，她的记忆没有和原主融合完毕，所以不能解释刚才发生了什么，虽然这种可能性极小，但是我还是要试探一下，眼前的这个叶家大小姐，是不是曾经心爱的人。”
　　他的眸光不自觉地更冷了几分，一直静立一旁的宏志泉上前一步，声音冷沉而威严：“夫人被害经过详细，证人和旁观者众多，尸首也经由莫大人细细查验。相信莫大人此时对案情已是了然于胸，还请莫大人尽快断案，按我朝律例严惩凶手。否则，老夫无法让夫人入土为安！”
　　宏志泉这话，便是告诉众人，凶手一日不严惩，他便一日不会将夫人下葬，也是告诉众人，即便贵为叶大将军嫡长女，他也定要让她以命偿命，更是逼着莫仁浩，要他此刻当着众人的面将叶梦玲的罪名定下。
　　莫仁浩再次对着左相夫人的尸首仔细巡视了一遍，缓缓收回视线站直身子，拂了拂衣袖，立时一股威严自然倾泻，他冷声郑重道：“叶大小姐，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当然有话要说，我自始至终，不曾踏入过那个亭中，根本不知道侯夫人遇害。香秀、香漫，你们两人说看见我推侯夫人落水，请问我当时是如何推候夫人水的？是直接一次得手？还是推了好几次？我当时站的什么位置，是用双手推的还是单手推的？若是单手，又用的是哪只手？可有起过争执？若起了争执，我们各自又说了些什么？”叶梦玲抬起头来，目光中闪过一丝皎洁。
　　宏志泉上前一步，与莫仁浩一道，如同两座大山般伫立在叶梦玲身前，双目宛如毒蛇般盯视着她。
　　只要莫仁浩的结论一下，他便会让人将她带去刑部大牢好好地招待一番。胆敢谋害他夫人的人，他岂会让她仅仅以命偿命便了事？他要让她尝遍刑部大牢里的各种酷刑，一边求饶一边生不如死地死去，甚至他要她整个叶家包括叶大将军，都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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