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父亲的日常》游鱼醉春风

6、仙尊家的从良纨绔6

　　“爷！这里有人！”
　　不断点头哈腰十足狗腿子模样的中年男人惊讶地向着他身后一身华服的俊美少年大呼小叫。
　　少年眉头一皱：“废话，你家爷又没瞎。”
　　本已抬了腿准备进荒庙的少年步伐一顿，身体一转，负手仰头站在庙外。

　　中年狗腿子清楚自家爷心思，飞起一脚就往莫奎踢去。
　　“滚滚滚！就你这乞丐，也配和我家爷待在同一处地方？”
　　他这脚来得突然。
　　莫奎凭着在仙界大大小小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战斗养成的反应速度，堪堪狼狈地就地一滚，避开狗腿子攻击。

　　“哎哟喂？反了你了！”狗腿子见一击不中，越发愤怒。
　　庙外的华服少年往庙里张望一眼，冷笑起来。
　　“你平日里不是说你功夫了得的？怎么？今天竟然连一个乞丐都打不过？”
　　狗腿子涨红了脸：“爷放心！小郑子马上给您把他赶走！”
　　他甚至不敢辩驳，说自己刚才只是大意了，才会被莫奎有机会躲过去。

　　一个年纪都能当华服少年爹的人，却在华服少年口中自称着小郑子。
　　这画面其实有些滑稽。
　　然而这刻的莫奎怎么都笑不出来。
　　小郑子现在是真动手，不再像刚才般，只随意踢出一脚。
　　而他，也就感受到小郑子的真实本领了。

　　莫奎的反应速度固然快速，但他现在的身体素质只和一个普通成年男子相当。
　　小郑子则是练家子，拳脚虎虎生风。
　　莫奎起初多少有些仙尊的傲气，为此就连听到小郑子和华服少年在庙外的对话，仍坐在庙中一动不动，只等着两人进来。
　　小郑子刚要赶他走，他也不是那么想离开。
　　可现在，眼见着自己打不过小郑子，硬留在这里，只能让自己伤上加伤。

　　他紧咬牙关，死死忍住心底恨意，暗自想着如何在法力恢复的时候去找两人报仇。
　　但眼下，他也只得灰溜溜离开荒庙。
　　他跑出庙门，华服少年便看着他被小郑子追得抱头鼠窜而哈哈大笑。
　　笑声一直追在他身后。
　　还有小郑子狗腿的声音。
　　“爷，还请您再等等，我给您打扫一下这荒庙，再请您进去！”

　　出了荒庙，跑了一段路，知小郑子和华服少年不可能追上来，莫奎停下，靠着一棵大树，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究竟多长时间不曾体验过这种发自身体的疲惫了？
　　他有些恍惚。

　　仙魔两界在修炼方式上有所不同。
　　魔界更多炼体的流派，注重于打造更为强大的肉身，打斗之时直接以肉身相搏。
　　仙界则更喜欢修炼法力，用法宝、符箓等作为攻击手段。
　　当然，更注重一方面，不代表另一方面就彻底抛开。这种极端派在两界都是极少的。

　　莫奎实力还没现在强悍时，时常被莫婳逼着修炼体魄。
　　那段时间的他，经常练到极限，才能停下。训练一结束，他就趴在大张着嘴喘气。
　　莫婳会命人给他准备药浴。他一趴下，很快就有人将他扛起，送到装满药水的大桶里浸泡。
　　药水渗入疲惫至极的躯体，往往带来极强的刺痛感。
　　他恨不得压榨身体刚刚恢复的最后一点力气，从木桶一跃而起。

　　但莫婳就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能从莫婳关切的目光中感觉到期待，还有心疼。
　　于是，他忍了一次又一次，任由自己在强烈的痛楚中，飞快地提升着实力。
　　后来，他的体魄强健在一定程度上，不再需要这种极限的修炼方式。
　　他也就很少再感觉到多少身体上的疲惫。
　　纵然当年魔界突袭，仙界许多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匆匆应战，他最大的感受也不过是法力消耗过度带来的空虚，而不是肉身的疲倦。

　　现在重温这种感觉，莫奎不由陷入对莫婳的缅怀中。
　　他微闭着眼，但已有泪水无声自眼角滑落。
　　他的姐姐……

　　当年莫家主家内忧外患，幸好他这个男丁出生了，好歹让主家的继承权更稳。但莫家支脉对他充满厌恶，恨不得找机会将他杀了了事。
　　莫婳陪在他身边，照顾着他，也保护着他。
　　原本年纪没有比他大多少的莫婳，却为了他，不得不尽快地成熟懂事起来。
　　修炼初期，最好是体法兼修。如此打下的基础才会更为牢固。甚至，如果以后准备专修法力，则应在初期更注重炼体。反之亦然。
　　莫婳对他的要求，就是如此。
　　但莫婳自己，却在和他一次遇险后，彻底放弃炼体，专注修炼法力。

　　莫奎很清楚，莫婳是要用这样的方式，更快提升修为境界。
　　如此，莫婳才能更好地保护他。
　　莫奎还记得他哭着劝莫婳不要这样做时，莫婳还反过来安慰他，说仙魔两界都有只靠炼法或炼体而成就仙尊、魔尊之位的人，她现在也不过想要尝试这种极端的修炼方式，甚至用这种极端方式修炼出来的仙尊、魔尊比起一般的尊者实力更强。

　　后来，莫婳与萧镜相恋。
　　萧镜未成就仙尊前，已在仙界拥有显赫名声。无数人看好萧镜未来。
　　萧镜一成就仙尊，立刻跻身仙界十大仙尊队列。
　　莫家主家得了这个强援，地位才算彻底稳固下来。

　　而这时，莫婳终于为当年选择极端修炼方式付出代价。
　　以莫婳天资，竟迟迟无法晋升仙王。
　　还是萧镜不知从哪里找来的办法，又跑遍仙界诸天各大险地，为莫婳寻来种种仙药，炼出仙丹，这才让莫婳一举突破仙王。
　　此后，又过了多年，莫婳再在萧镜帮助下突破仙尊。

　　莫奎一度以为，莫婳以后都不必再为当年的选择付出代价了。
　　直到萧驰出生那日，他才知，莫婳最终为此付出生命。
　　若不是当年莫婳极端地只修炼法术，而放弃了炼体，导致成就仙尊后，体魄甚至不如寻常七品仙，以莫婳仙尊实力，怎么也不至于在生产后就虚弱得面对来袭的魔人，毫无还手之力，惨死魔人手中。
　　往事再涌上心头，莫奎凄然扯动唇角。

　　他靠着树，缓缓滑坐在地。
　　他还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救萧驰离开落柳镇，身上的伤也没有痊愈，情绪又低落着，干脆在这里休息。
　　他闭着眼，昏昏欲睡起来。
　　他也不知自己究竟有没有睡着，只在迷糊间又听到了华服少年的声音。
　　“哟，这不是刚才庙里的乞丐吗？他在这里啊？”
　　少年的狗腿子马上讨好问：“爷，要不我去揍他一顿？这臭乞丐，还敢脏了爷的眼！”

　　这下，莫奎是怎么都坐不下去了。
　　他略一感觉，已知自己身体基本痊愈。
　　幻境中的他时常受制，但怎么都有异于常人之处。
　　他撑着地面起身，阴鸷地盯着小郑子。
　　华服少年看起来没啥本事，远不如小郑子有威胁力。

　　小郑子裂开嘴，露出狞笑，摩拳擦掌，只待华服少年一声令下。
　　华服少年却是疲倦地摆摆手：“理他呢？咱们继续赶路，早点去到落柳镇。”
　　他负着手，径自扬长而去。
　　小郑子自莫奎身边经过，哼哼两声：“算你命好，我家爷不和你计较！”
　　他说完，快走两步，仍旧紧紧跟在华服少年身边。

　　那两人走远了，莫奎还紧握着拳头，呆呆站在原地。
　　他多久没有被人这般轻蔑过？
　　大抵是没有的。
　　无论以前莫家主家在家族内部地位如何危险，那也是莫家内部的事。
　　对外，他还是莫家正牌的未来掌权人，哪有几个人敢对他不敬？真要这样，可就是和莫家为敌了。
　　对内，他始终是主家大少爷，支脉的人再不喜欢他，也不敢当着他的面过于无礼。

　　至此，他才有种身份上的巨大落差感。
　　更让他茫然的是，萧驰在外，是不是也如华服少年这般作派？
　　方才那少年分明是倦了，才懒得搭理他。
　　倘若少年兴趣好些，是不是真如小郑子提议那样，就因为他出现在华服少年前行路上，就要打他一顿？

　　他过去只想让萧驰开心快乐。
　　萧驰喜欢做的事，他都由着萧驰。
　　但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
　　莫奎也就犹豫了那么一下。
　　很快，他目光坚定下来。
　　怕什么！
　　在这幻境里，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才会如此。回到现实了，他是堂堂莫家继承人，丹桂仙尊！
　　他何必过多理会那些普通人的想法？
　　只是他心底，还有被他强行忽略的不安。

　　莫奎再歇了一会，又在山间找了些吃的，也就再往落柳镇而去。
　　他不知华服少年只是路过落柳镇，还是专门到落柳镇。
　　他只知，这幻境实际上还在萧镜控制中。
　　而他来到这里，遭遇困难后，先前还一直能用的法力立刻被封住，就能看出萧镜究竟多么密切关注着幻境里的一切。
　　莫奎怎么也不信华服少年的到来与萧镜无关。
　　他有意去提醒萧驰，一定要多加小心，最好不要和华服少年碰面。

　　可他显然去迟了。
　　他再度踏入落柳镇，甚至还不用费心思去打听郭家在哪，好和萧驰见面，他就已看到手里挎着一个菜篮的萧驰，被华服少年带着小郑子拦在路中间，往路边逼近。
　　萧驰步步后退，已然退到背靠路旁一面土墙，再无后退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