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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小魔王大闹房家宴,深闺女梦回久病榻 ...

  •   不过这样一来,原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大人在家里被自己的女儿盖过一头,也就是说,真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是谁?是她姐!

      刚才姐姐说什么?她帮我撑腰?京城第一才女帮我撑腰!相府的大小姐帮我撑腰!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去劫富济贫了?那我是不是可以召集小七、小八还有街边儿那两条流浪狗去浪迹天涯了?是不是可以去剪爹爹的胡子了?恐怕就凭我这两下子,等不到姐姐来帮我撑腰的时候我已经在黄泉路上排队了。

      此时,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的小潺和泠泠鬼鬼祟祟地往回溜,低着头猫着腰,三步一回头。绕过了奔月屏风,与宋晴撞了个满怀。一抬头,只见宋晴轻轻摇着一把纸质折扇,笑得别具深意。

      宋晗缓步走在回去的路上,隐隐约约已经看到了无名轩的亭台楼阁。敏儿跟在她的斜后方,小心翼翼地挑着一盏琉璃灯,好奇的问:“一更雪弦都断了两根,姑娘竟没有罚二小姐,是为何?”

      “她又没有做错事,我为何要罚她?弦断了可以补,她的心气折了,怎么续?”宋晗顿了顿,“敏儿,我昨天读长兄寄来的信了。他不说,每天无知无觉的过,自己都快要忘了:我都已经十七了。”

      敏儿笑道:“是啊,大小姐如今都和少爷去从军时一般年纪了。”

      宋晗停下了脚步,狭长的眸子望着太阳落下的地方神情恍惚。忽然,她笑了一下说:“你知道吗?自从哥哥走后,我没有一天真正的开心过。他走了,没人因为我一句话就不顾三九寒天跑到深山去,只为给我折一支梅花;没有人连夜搭好戏台,只为了让我看一出戏;也再也没有人愿意追着说书人,只为给我抄写我爱看的书。”

      宋晗的目光越来越散,越来越空,唇边的笑变得很苍凉,细眉细眼美得别具一格。

      “大概是被别人捧在心上捧得太久了,竟忘了自己都已经到了该去捧别人的时候。你说,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大小姐……”敏儿怕大小姐想到少爷会伤心过头,想要出言阻止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正在两难着,宋晗却转过身擦了下眼角道:“没事儿。”

      回到自己的无名轩,暗沉沉的房间里最干净亮眼的色彩,竟然是离开时没来得及收拾下去的药碗。白玉碗莹润如水的质地似乎可以自发的散出一圈圈水纹般的光晕,如同枝叶间盛开的一朵广玉兰,岩石里的一点水晶,沙石里的一小块黄金,被背景衬托的越发珍贵,令人望之心生暗喜。

      打量着自己的房间,又长又宽的檀木桌子靠着半支起的窗子,抛光极好擦得又干净,虽然颜色深,但亮堂的能映出人影来。墨玉花瓶里插着大捧去年秋天留下来的芦苇,绒毛完整雪白,其中参杂着几根长长的叶子,使得这花瓶整体看上去十分和谐。不自觉将眼前的陈设与宋晴房中陈设一番对比,最后还是觉得,虽然压抑了一些,颜色深了一些,总比宋晴那个看着轻快却不伦不类的房间好得多。

      入夜,宋晗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又回到了十岁那年。

      宋晗自出生以来,身体一直很差,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八九个时辰都在睡着,这种嗜睡的现象并没有在她满周岁的时候有所好转,反倒是越来越瘦,越来越瘦,瘦到那一年,只剩下一身骨头和脸上那点肉。

      病着是她的常态,十岁那一年病得尤其厉害。那时候她病得昏昏沉沉,所有的记忆都是模糊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病了多久,大概是从桃花初绽到桂花酒开始飘香,她始终缠绵病榻。她只记得在病中,她的意识一次次迷失,一个声音一次次把她拉回来。那个声音从一开始的温润如玉到后来变得撕心裂肺,她知道那个声音的主人很绝望,她也知道那个声音的主人从没有放弃过。

      是她的哥哥——宋勤,宋奇勋。

      那一年,宋奇勋不过一个十七岁的少年,音容俊逸,神采风流,是京城的才子也是宋家的骄傲。可那一年,宋奇勋原本沉稳如水的眸子里,一次次被她的病情揭起惊涛骇浪,好好一个少年,差点儿疯了。

      他可以在文会上巧舌如簧,大杀四方;他也可以批经著文,写诗作赋,但那时的他恨不得自己是个神医才好。他四处求医问药,但来到这里看过病的郎中都是摇着头走出去的,没有人给他指一条明路,就连他自己当初的那一点点希望都像是无边暗夜里一闪而逝的鬼火似的。他去问自己的朋友们,有一半摇头,让他放弃,再配上些淡泊生死的至理名言;一半沉吟半晌,将杯中的名酒转的风生水起,然后告诉他,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既然有希望,就要坚持。所谓的朋友成群好办事,此刻却百无一用。

      或许是他已经太久没有睡过一个整觉了,竟趴在茶楼的桌子上睡着了,当他醒过来的时候,他的对面坐着一个老头,鹤发童颜,一身道袍,分明是传说中的仙者模样。

      “你也是来劝我的?”宋奇勋刚刚醒过来,眼底爬满了血丝,双目猩红,眼下的淤青暴露了他长期的疲惫。不等老头开口说话,宋奇勋就冲着他吼道:“你别跟我说什么坚持,什么希望,还有什么别放弃!我不想听!”

      震得桌上的茶杯都在抖。

      吼完,他瞬间就蔫了,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谁都告诉他别放弃,谁都告诉他要坚持。难道看不出他一直在硬撑吗?坚持?坚持什么?病魔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它可以让任何一个人垮掉,也可以让任何试图守护的人手足无措。他坐在圆形木桌的那一边喃喃地说:“我妹妹她还那么小,那么小……她才十岁啊!每天回到家,我都不敢去探她的鼻息……”

      喃喃的,一遍又一遍,一遍比一遍更绝望,令人不忍心再听下去。

      “或许我可以帮你呢?”看他发泄的差不多了,老头才放下了茶杯缓缓道。

      “你怎么帮我?你别是要告诉我,你是万年老山参成了精,剪一缕胡子化了灰就能治病吧?”他分明是笑着,俊朗的眉宇却紧紧的拧在一起,用前所未有的语气说着原本他以为自己不会说的话。显然是不信。他之所以没有立刻把这个老头赶走大概是因为这个老头至少没有给他鼓气加油,也没有说让他放弃,学会看淡生死之类的混账话。

      老头看着他的眼睛说:“要治病自然是有代价的,也得顺应天命,如今泰阶星动荡的厉害,正是需要你自行请命去镇守边关的时候。只要你去,我保你的妹妹三天后就可以下地走动。”良久,宋奇勋在沉默的对视中败下阵来,他低低地说了声:“走吧。”

      绝望到了一定程度,人都会病急乱投医的,那些自以为明智的人,不过是置身事外罢了。

      听从了那个老道的建议,宋奇勋自请前往边关历练。也是听从了那个老道的建议,宋晗的父亲倾尽家财为她建了凝红园,凝红园内奇花异草无数,尤其是她居住的后园,前后厅堂、左右回廊,虽然颜色单一素静但无一处不是画栋雕梁、用料考究。另外建有一个园中园,园中园里建了一个无名轩供她居住,其中水榭亭台一应俱全。

      老道士离开的时候还留下了一屁股很负责任很正经的“医嘱”。

      第一:没事儿少出门。

      第二:若要出门见人必须带着一个大葫芦,即使带着葫芦最好也带着面纱。

      说起那大葫芦生得真真是秀气极了,一尺来高,若是论葫芦装米酒,想来十分实惠;若是用来装水,可以陪你翻过好几座没有水源的高山,就算是你不小心掉进猎人逮狼的陷阱,只要不被陷阱底部的竹签子捅死,这葫芦可以保你三天之内日日水饱,最后就算死于水中毒都不可能死于口渴。

      医嘱乍一听有些离谱不着调,但不得不说从那以后宋晗虽一直汤药丹丸不离口却再也没生过大病。

      凝红园所用木材都是通过水路从云岭之地运来的,耗资震惊了京城内外,宋家首次被皇帝下书谴责,甚至称她的父亲为国之“硕鼠”。若不是她的父亲宋佩清拿出了一箱的欠条来力证清白,她的家早就被抄了……也不知那一箱的欠条还完了没有?她是什么人啊?要父亲用宋家的名声来保她,要哥哥用光明的前途来护她,她还有什么资格怨天尤人?可是……她真的有些被关得喘不过气来了。

      时光悠悠,在历史长河里静且从容地流淌,每天一个太阳,每晚一个月亮。三月桃花开,九月桂花香。每年几场好雨遵时守点的来,每年几场瑞雪按时按晌的下。时间这个东西很奇怪,它左右着所有人,却向前进的旁若无人,时间这个东西……真的很奇怪。

      到今天已经有六年的光景了。

      冷,好冷。

      宋晗打了个冷战,醒了。看看窗外,破晓时分的样子。她披衣起身,来到窗前,支起了窗子,晨光撒进来,给窗前的书桌上镀了一层明媚的光亮,别赋意境……

      拿起笔,在一张花笺上缓缓地写了几个字:“暮月晨风花正好,不知君,归否?”

      不可能送出去的信,不可能得到的答案,这张纸的命运同这个问题一样,还真是般配得很。

      望着窗外,她的背影落寞又萧条……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小魔王大闹房家宴,深闺女梦回久病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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