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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相思鬼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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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寝殿的门再次推开,一道黑影闪入,来者整个人都裹在黑袍之下,黑色的面纱,黑色的帽兜,是人是鬼是妖都不知道。
“你终于来了,好久不见。”沈雁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最近很忙,路上有事情耽搁了。你这么急找我,不会是为了邀我来喝一杯你的喜酒吧?”来人的声音中透着不悦,虽然压低着声音,但君扶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来者是客,若你赶时间我也不会勉强。”沈雁的声音有些隐忍的压抑。
“幻境的力量被削弱了,没有煞气修为的维持,你在这里所营造的一切都会消散。”
沈雁有些不耐烦:“本座的事情用不着你管。五百多年不人不鬼的日子,本座已经腻了。”
黑影重重哼了一声,似乎压抑着一丝怒意:“沈雁,你别忘了,是谁将你从地狱里拽出来,能够得偿所愿的。”
“是你。“沈雁承认的爽快,但声音里透着愤怒:“我从人变成了鬼,多少次午夜梦回,我看着我的双手沾满了无辜之人的鲜血,那些魂魄没日没夜的嚎叫声让我头疼欲裂,不得安眠。是不是你埋在我心里的那件物什影响了我?”
“有所得必然有所牺牲。”黑影的声音依然是冷漠的:“别忘了,五百多年前你便死了。”
“可我想变回人。”沈雁的声音竟有微微地哽咽,开始轻轻低声吟诵:“浊酒不销忧国泪,救时应仗出群才。拼将十万头颅血,须把乾坤力挽回。”时光荏苒,沧海桑田之后,才发现那段戎马倥偬护佑国土的热血岁月才是将帅最荣光的归宿。
“沈雁,你莫不是脑子进水了?从你选择这条路开始,就断无回头。”
“来来去去都不过是一场交易,我亦不过是你手中一枚棋子罢了。”原来只不过是下棋之人变了,而我从来都只是一枚棋子。
“你聚天地间魔煞之气重生,如今你若真想死透彻,便将那片物件归还吧,你留着也没用了。”
“不可能!”
二人虽看不到屋内的场景,但明显可以感受到强大的灵力在屋内涌动,黑影似乎闷哼了一声,低声嘶吼道:“你没有持续的心魔之力,留着它也没用。过些时日我会再来取的。”
“滚!”沈雁咬牙从齿间只吐出一个字,如危险的野兽发出攻击前的警示。
黑影不再作声,寝殿门再次开启,竟然听话地滚了。沈雁烦躁地在寝殿内来回踱了几步,终于离开了,屋内重归寂静。
待确认沈雁离去之后,二人如蒙大赦一样从柜中滚了出来。
萧仲渊第一件事就是下意识地要去整理端正自己的衣襟,手指触摸到领口的金丝缂丝,才发觉身上穿的还是白天那一袭嫁衣吉福,轻咳了一声,掩饰住稍稍的尴尬:“你怎么会在这里?”
君扶憋了半晌,喉中才恨恨吐出几个字:“沈雁这个死变态!”
路口分开之后,有将士居然抬了口棺材过来,坐过八抬大轿,还是头一次躺四平八稳的八抬大棺。也不知在山坳中穿梭了多久,来到了一片坟地。
落了棺,听见一个丧葬鬼阴冷的声音:“天临武德广阳县人士张思贵……”忽然顿住了,向着旁边的另一小鬼道:“这名字我前几日是不是念过一次了?”
另一小鬼:“许是同名同姓吧,勾不错人的。”
那丧葬鬼觉得有理,亦懒得去较真,便例行公事地继续大声念到:“三魂早将,七魄来临,何往留存?今请五道,殉于黄泉,侍奉主母。落棺——”
随着他森然的尾音消失,君扶感到一股下坠的力量,八个抬棺的死尸士兵将棺木落于九尺高的土坑内,君扶用剑尖在棺材壁沿划了一条缝,透过缝隙看见的便是浆黄泥壁,棺木之上传来砂石坠下的声音。
竟是要活埋我!
正蓄力打算破棺而出,忽然有另一只小鬼的声音响起:“鬼王谕令,所有新人带去思如殿守灵,而后去幽云台祈福。”于是在活埋之前,他被起棺带了出来。随之便看见颇为壮观而诡异的一幕:茫茫坟地,砂石暴走,无数棺木裂开的噼啪声响,泥土尘烟消散之后,便见到千百位身穿不同朝代喜服的男子立于地面,面色青灰,双眼浑浊,俱是死去多年了。红色广袖在暗夜中猎猎翻飞,那诈尸一般的场面阴阴森森别提有多碜人了。
鬼判官模样的小鬼手里拿着名册,正在逐一核对,核完一个便有低阶小鬼领着侯在一旁,转瞬便站成一排长长的队伍。
坟地到处都插着白色的引魂幡,漫天飞舞着冥纸,如初春细雨一般,飘洒不绝。幡布上一应写着: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写的倒是极尽哀思,若不是如此摄人生魂的恶行,你倒要感慨于此间主人的一片深情了。
这成百上千的坟头都竖着用料讲究的大理石墓碑,目之所及竟延绵了半个山头之广。君扶左右看了看墓碑上的名字,竟齐刷刷刻着同一个名字。
“司马宛如。“萧仲渊说出了这个名字。
沈雁与心上人阴阳两隔,从此便憎恨起了世间所有可以双宿双飞的有情人。原先幻境之中,尚觉得他遭遇不公,令人唏嘘,可他拆散这世间有情人的做法和当初曾经拆散他和宛如的人又有何区别?
君扶奇道:“你怎么知道?”
萧仲渊便将自己的遭遇简要叙述了一遍,他看到的是沈雁和司马宛如的过去。被带走的新娘都被囚禁于永无天日的花楼之中,勾取生魂,以怨煞之气供奉本体。
还真是死变态。
君扶忽然叹了口气,道:“你猜我在墓地还看见谁了?望君山的张承文。可惜晚了,他的魂魄已失。想必也是为了救人而来。”
想起昔日一起在昆仑墟修学谈笑的时光,恍如昨日,只是如今却物是人非了。张承文的灵力修为已然不弱,却依然毫无自保之力。
萧仲渊拧着眉,微微思索着:“这里所有的场景都是依照沈雁过去的记忆建造的。所有的景象、纸人、死尸也都是依靠着沈雁的修为维持。能缔造如此强大的一个幻境,他的修为早已超出仙境所谓先天境界,即便是狐主白长亭亲来,估计也讨不了多少好。”
明陵之中,他们曾和白长亭交过手,如果今日沈雁的修为亦如此可怕,再加上这数千的死尸傀儡,二人很难全身而退。
张承文死了,那和他一起来此处的女修是谁?会不会就是沈雁要迎娶的鬼后?
君扶瞥了萧仲渊一眼,轻轻一笑:“也未必是女修。”
萧仲渊耳尖一红,没好气道:“那你后来怎么来到了这里?”
“我是队伍最后一个,也没鬼留意我,半途就偷偷溜了,路上制住了一个小鬼,然后来此的。我在张承文身上下了个追踪法咒,随时可以再溜回去。”
二人便决定先混进鬼新人队伍里去,待明日鬼王大婚,再看能否擒贼擒王,出其不意,伺机除掉沈雁。
“阿渊,你有见过魔么?”去往思如殿的路上,君扶忽然问了一句,“黑影说沈雁早已死了,不过是在他心中埋下一物,聚天地间魔煞之气重生。”
萧仲渊心中亦有忧思:“我下山之初,师尊就曾交代如今六界异动频生,残余在这世间的魔族意欲唤醒魔灵,开启魔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遇见了。”
“那魔分善恶么?沈雁说他想变回人。”君扶脑海中回荡的是沈雁那一声喃喃的低语。
沉沉的黑暗落在萧仲渊的眼底:“魔是这世间的戾气所化,除了杀伐了断,无可渡。”师尊说过,遇魔杀魔,绝不能存丝毫仁念之心。
君扶不由抚了抚自己的胸口:“你有没有听见,他说是那人在他心内埋下的物什影响了他的心智。”
萧仲渊看了眼君扶,抿了抿唇道:“从他选择走这一步开始便无法回头,驱动死尸,纵容恶鬼,封印生魂。桩桩件件,即使他不想,也是他亲手做的。”顿了顿,若有所思道:“埋在他心内之物或许就是阴阳镜?如此凶煞霸道之物,我在昆仑墟所藏古籍之中竟没有见到过有关记载。奇怪……”仿佛自言自语般摇了摇头道:“不过世间玄妙,未有记载之事也属平常。”
哪是什么阴阳镜,是上古凶器修罗恶世镜,它的力量,委实太可怕了!远处微弱的烛火在浓稠的黑暗中闪闪烁烁,孱弱的力量似乎随时都要被扑灭。君扶觉得自己的内心也似乎被这层层化不去的黑暗压住一般,终有一日,自己会否也从人变成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