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公路飞行

21、20

　　“我们分手吧。”
　　“什么？”英绿荷自一本装修杂志中抬起头来，愕然看着他，“你刚才说什么？”
　　顾惜朝直视着那双眼睛，他知道，他不能为一片眼角膜活下去，那后面的，不是晚晴。她有她身体的一部分，她可以代表她的一部分继续看这个世界，继续幸福地活着，但是他必须走出来。他原本以为当那双眼睛温柔地看着他时，他会感觉到快乐，结果却正好与之相反。到后来，甚至会嫉妒不满，为什么她可以借她的眼睛好好地活着，享受美好的一切，甚至把他的爱也抢过去？
　　然后就会觉得委屈，不应该是这样的吧？
　　“我说，我们分手吧。”他重复了一遍，“我想我爱上别人了。”
　　英绿荷沉默，她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很突然的打击。
　　“我先走了。”
　　顾惜朝站起身来，到柜台结了帐，然后推门走出餐厅，外面六月的阳光有点灼人，他拿手挡了挡，迅速地走到停车场。
　　英绿荷在后面一直看着，直到那辆银色凌志——现在都叫成雷克萨斯，最后没入繁忙的车流。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回头。
　　她的手紧紧揉皱了手里的铜版纸，一张一张撕下来，直到那本装修杂志被扯成碎片。
　　晚上快十二点的时候，顾惜朝洗完澡躺下来，呆呆地看着床顶上的纱帐，房间里特别安静，连闹钟滴答声都没有。
　　突然手机的音乐铃声响起来，格外刺耳。他伸出手到床头柜上摸过来，看也不看地按下接听键。
　　“戚少商？”他支起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
　　“没事。”
　　他“嗤”地笑出声来，“你什么时候开始学起小女生来了，有话快讲有屁快放。我很困了，明天还有操作考试。”
　　“听说你和医院签约了？”
　　“如果你想说我靠了院长女婿的关系签的这个约，那你就闭上臭嘴吧。追命那样的缺心眼都能跟医院签约，你为什么不去挤兑他？你觉得他签约跟他家里一点关系都没有吗？院长多少也买了几分薄面吧，据说医院里新到的一批设备，追命家出了很大一笔赞助。”
　　“我还什么都没有说呢，你急什么？心虚吗？”
　　顾惜朝咬了咬牙，“我不和你说了，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电话要等。”
　　“我其实就想……”
　　顾惜朝按下了红色键，挂掉了电话。几乎是同一个时刻，音乐铃声再次传出来，他按下通话键。
　　“喂。”声音是尽量的温和客气。
　　“惜朝，你真的是在利用我吗？”
　　顾惜朝颓然地躺倒，然后尽量不带任何语气，淡淡地说，“是。我已经和医院签约了，所以我想……”
　　“不是的！我不相信！”她的声音里带了明显的啜泣，“爸爸说即使你不和我交往，也会和你签约。”
　　顾惜朝等她慢慢平复情绪，然后无奈地说，“但是跟你在一起，我的压力真的蛮大，谁都用那种眼光看我。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好，有一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比方我和医院里那些女孩子……”
　　“我知道！”她截断他的话，“爸爸也劝过我，我知道的。但是我们在一起以后，你就没有和她们继续交往，我信任你。”
　　“下午我告诉你的是真的，我又喜欢上别人了。我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不值得你……”
　　“是谁？”
　　“是谁不重要，不是这个人，也会是那个人。”顾惜朝觉得谈话越来越像言情剧，已经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就这样吧，我挂了。”
　　“等一下！”
　　顾惜朝握着话筒，顿了顿，“好，你说。”
　　“我们去看房子的时候，你是动过念头跟我结婚的，是不是？”
　　“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
　　“你别忘了，买房子的时候，房产证上写了我的名字，你跟我分手，就不想要回那房子了吗？”
　　顾惜朝心里略略有点不舒服，但很快释然，“房子就给你吧。”
　　“你和医院的签约还没有生效！”
　　“恩，如果你要赶尽杀绝，我也没有意见。如果闹得太难看，我离开这家医院就是。”
　　他率先挂掉了电话。
　　躺在那里睁着眼睛半天，终于还是又拿起电话。
　　“戚少商，你睡了吗？”
　　“废话，没睡能接你的电话吗？你不是说你困了吗，还说明天要操作考试。”戚少商没好气地回答，想到刚才被掐掉电话，估计还是很不爽。
　　“我打电话来就是跟你说一声，你这讨厌的白痴，阴魂不散，让人忍无可忍，大晚上的打电话来骚扰人，无聊透顶。下回九点以后再给我打电话一律不接。”
　　电话里听到对方“哧哧”地笑起来，“所以你现在睡不着，凌晨两点给我打电话，就为了报复我？”
　　“我是个小心眼的人。”
　　“恩哼。”
　　“所以不想被我报复，就把电话关掉了睡。”
　　“医院规定住院医生24小时开机，随叫随到。”
　　“你不是考上主治了吗？”
　　“要八月份才给我调工资和作息，另外我的轮转期还有两年。”
　　顾惜朝握着电话，听着自己刻意调整得很均匀的呼吸声，不知道有没有传到那一边去让他听见。
　　“你还住在那个破宿舍吗？”
　　“没钱，就是考上了主治，也没钱。”
　　“搬出来吧，至少外面租个房子。”
　　“为什么？”
　　“这样我过去比较方便办事。”
　　戚少商在电话里咒了一声，“实习生给安排了新宿舍，我现在一人一间。”
　　“你够天真的，8月底会有新的实习生过来，还会跟你住一间。”
　　“哦，无所谓，你担心什么，怕我跟新的实习生搞上？”
　　“你有没有跟追命搞上？”
　　“滚！”戚少商骂骂咧咧，嗓门提老高，“人家是好孩子，才不是你这种……”
　　“我这种什么？”
　　“……”那边顿了顿，颓然地叹息声传过来，“你是不是很喜欢我骂你，激怒你？”
　　“你还没那个本事激怒我。”
　　“那是你脸皮太厚。”
　　顾惜朝笑，“我面皮很薄的。”
　　“没事我挂电话了，没功夫跟你褒电话粥。”
　　“哎……别挂。”
　　戚少商咬咬牙，低吼，“只听你最后一句。”
　　“我跟院长千金分手了。”他平静地说，“还有，我现在很想和你搞一下。”
　　“嘟……嘟……嘟……”
　　电话被掐掉了，顾惜朝看看那个话筒，嘴角抑制不住地勾出一个弧度。
　　三十分钟后，门铃响了，他光着脚跳下床，快速地走到门口拿起对讲电话，“虽然说凌晨两点半没有塞车，不过你效率也够快的。”
　　“还好，急诊处很容易打的。”
　　几分钟后他坐电梯上来。
　　开门的时候，他哈哈大笑，“男人真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一点也没错。”
　　戚少商把他推倒在客厅地板上，“哼”了一声，“你不是男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