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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三两往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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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上元灯节。
谢宴本跟着长宁长公主在宫中赴宴,奈何宫宴规矩多属实无趣。宴会还未过半,谢宴就偷偷从宴会上溜了出去。
刚出了宫门,谢宴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三哥何时偷偷溜出来了,可叫我好找。”
谢宴转过身,面前正是摇着折扇一脸玩世不恭的徐卿羽。
看清来人,谢宴瞬间移开目光,转身往门外走,周身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莫挨老子”四个大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见状,徐卿羽心道不妙,赶紧追上来:“欸,三哥等等我,三哥不会记仇吧!”
半晌,谢宴抬眼冷冷睨了他一眼,漠然开口道:“我若是记仇,你还能站在这?”
谢宴的眼神看得徐卿羽心惊,但听见他如此说,心里的大石头总算是能放下了。
谢宴此人天生性子淡漠,虽为皇亲贵胄但从不横生事端。性子虽算不上阴险但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主,他若是想整治你一番,不动声色间你可能就会有人头落地的危险。
若不是上次他一时情急,断不会作死搬出谢宴给自己挡枪。
徐卿羽表情讪讪的,笑道:“我就知道三个宽宏大量,不会跟小弟计较。”
谢宴脚步一顿,扭过头看向徐卿羽,双眸漆黑深邃。
半晌,才缓缓开口,“若是有下次,你也不必再来见我了。”
语气中,威胁的意味十足。
徐卿羽瞬间生寒,谢宴看他的眼神,当真是与看死人一般无二。
见状,徐卿羽不敢再同谢宴开玩笑了,他这个三哥什么性子他最清楚了,他吞了吞口水,正色道:“三哥放心,若是再有下次,小弟自行了结,绝不用三个动手。”
闻言,谢宴淡淡收回目光,勾了勾嘴角,缓缓开口:“那倒也不必,你若真自行了断了,我还要为你赔命。”
听到这话,徐卿羽心里的大石头终于稳稳落地了。
徐卿羽长舒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今日是上元节,城中会有庙会,三哥也是溜出来逛庙会的?”
“你真当谁都如你一般闲?”
徐卿羽微微挑眉,像没听出他的话外之意一样,接着道:“我听说今年上元节的庙会与往年不同,三哥同我走一趟如何。”
就这样,谢宴被徐卿羽生拉硬拽到了城东的庙会上。
徐卿羽说的没错,今日的庙会的确与往事不同,除了赏花灯和舞龙舞狮以外,今年还多了许多猜灯谜的新鲜玩法,街上人声鼎沸,热闹的很。
两人沿着主街道跟着行人一路往城东走,沿途上多得是赏花灯和猜灯谜的摊位,谢宴一一扫过摊位上挂着的灯谜,竟没有一个能入眼的。
最后,在城东谢宴看到一家同样是猜灯谜的摊位前人满为患,整个摊位被围得水泄不通,谢宴瞬间来了兴致,想去一探究竟。
越过人群,只见摊位前站着一位女子,背影柔弱,如墨般的青丝垂在身后,旁边的侍女手上已经拿了五六盏花灯,可见都是这位女子猜出来的奖品。
接着,摊主从摊位底下又拿出一盏样式新颖极为精致好看的花灯,口气带着不悦:“姑娘,这是今晚我压箱底的花灯,若是你能猜出谜底我分文不取,这灯也就归你,若是你猜不出来,就要把你赢得灯通通退还回来,若是你想要也可以,不过,要花银子。”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摊主笑里藏刀,口蜜腹剑,纷纷劝说那位女子把灯退给摊主,免得惹上事端。
可那女子偏偏就不信这个邪,眼角微扬,朱唇轻勾,开口道:“好!”
摊主眼中划过一丝奸诈,抬手将花灯另一边的字谜露了出来。
只见灯上谜面只有七个字“残花片片落田中”。
看热闹的人看见谜面,纷纷面露难色,这灯谜向来都是十字到十五字,如今这个却只有七字,摆明了故意为难。
见到众人脸色,摊主眼中奸诈之意更甚:“姑娘,如何?”
女子嘴角轻勾,音容婉转,字正腔圆道:“毕,此灯谜的谜底为毕。可对?”
闻言,本来胸有成竹的摊主瞬间变了脸色,放下手中花灯冷哼着威胁道:“姑娘,你可莫要随意蒙我,蒙对的可不算数。”
那女子不骄不躁,盈盈开口:“摊主的意思是若我能道出解法这花灯便归我了?”
那摊主面色发青,半天,才咬了咬牙道:“对!你若是说出解法,今日我认栽!”
女子朱唇轻勾,如水般的眸子中透着灵动,娓娓道来:“花取匕,片片即两个匕,田字的中心取十,合成毕字。”
闻言,众人纷纷叹那女子的才情,连谢宴都忍不住低声赞一句:“冰雪聪明”。
身旁的徐卿羽难得能听见谢宴开口夸赞别人,还是一女子,眼中不由得生出笑意,轻啧出声:“铁树开花我还是头一次见,那女子是有几分才情,容貌也不错,难得有人能入三哥的眼,若是三哥看上了,不出三日我定能将这姑娘的家世年龄、有无婚配给三哥打探得清清楚楚。如何?”
谢宴淡淡瞥了徐卿羽一眼,“你若有闲心,不如多操心你自己。”
说话间,摊主将最后一个花灯交到那女子手中,女子薄唇轻启,柔声道:“画鸢,付银子。”
说完,两人转过身离开摊位。
只见,女子明眸皓齿,眉目如画,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正值豆蔻年华。
那是他第一次见秦沅。
惊鸿一瞥,一眼万年。
第二次,是在漠北边境的大帐内,与那日在庙会上截然不同。
人间三月天,本应万物复苏,莺歌燕舞。但那年,冬季余威尚未褪去。
那年,是谢宴第一次上战场,他求了父亲好久才能跟着父亲一起出征漠北,一同出征的还有当时未被封为秦王的宁远大将军——秦青云。
漠北地区苦寒,长年风沙漫天。
夜色渐浓,天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断断续续飘起了雪花。
寒风凛冽,谢宴披上斗篷走出营帐,只见片片雪花层层叠叠铺在黄沙上,别有一番风景。
本想欣赏一番这塞北的雪景,不料,刚走出营帐就听见另一边大帐内传出杯盏重重落地的声音。
寻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帐内烛火轻摆,透过缝隙,他看到营帐内主坐上秦将军面色铁青,双目怒瞪像是下一刻就要喷出火来。
地上跪着一个穿着盔甲的小卒,看上去应该是个女子。女子穿着不合身的盔甲,身影略显孱弱,但腰背挺拔,头发高高束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本该如水的眸光中透着坚定凌厉。
明明是在等待审判,但恍惚间,谢宴似乎觉得,地上的女子好似更像一个主宰者,骨子里透出的英气与桀骜让谢宴不自觉将目光停她身上。
接着,大帐内传出带着怒气的质问:“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谁准你跟到这来的?说!这身衣服是不是你二姐姐帮你弄来的?”
女子扬头声音清脆,带着倔强:“是我自己想来,不关别人的事,父亲你不要迁怒其他人,要罚就罚我好了。”
谢宴听懂了,这地上跪着的女子原来是秦将军的三女儿,偷偷跟着行军的大部队来到了漠北。
想到这,谢宴似笑非笑勾了勾嘴角,战场可不是她们女子平日里写写诗弹弹曲那么简单的,这女子怕是把上战场当成了过家家一般,实属荒唐,也难怪秦将军如此生气。
可转念又想,从楚京到漠北一路上少说也有近十五日,军中条件艰苦,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竟能随军十五日,也不简单了。
好奇心使然,谢宴将身子隐在夜色中,继续听着。
“父亲,您就让我留在这吧,我不会给您添乱的,况且您从小教女儿习武,女儿可以像父亲一样上阵杀敌。”
闻言,秦将军大掌重重拍向桌面:“胡闹!我教你习武是让你自保!再说,上阵杀敌是男子的事,哪里有女子上战场的道理?”
“父亲!”
“秦沅!你不用再说了!明日天一亮,我就派人送你回京!”
谢宴剑眉微挑,眸子里透着淡淡的倦意,懒懒的勾了勾唇,原来她叫秦沅。
没等秦沅说话,营帐外就传来一阵喊杀声。
“匈奴人来偷袭了!”
谢宴眼中寒光一闪而过,转身回到帐中提剑。
当谢宴再一次走出营帐,本来万籁俱寂的深夜,此时喊杀声层出不穷,浓浓的血腥味充斥在夜色中。
穿过人群,只见当日柔弱女子身披戎装,正提枪杀敌,英气逼人,半分不逊色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