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玉叶（GL）》冯斯路雨

74、第 74 章

　　接下来的故事演了小婴儿慢慢长大，因为她是个外国孩子，而且喜欢吃香脆酥软的玉米饼，所以他们叫她‘sambo’，源自于英国童话《小黑山波》。可是好景不长，老约翰死了，其他人撑不起一台戏来，日子越来越难过，他们的戏不但没人看，还总是遭到冷嘲热讽，终于在连续一周没有收入之后，众人决定各自谋生去，小山波被女人托付给了认识的剧团，再三拜托对方照顾好这个可怜的孩子。剧团认为他们可以就着曾经美国著名童星秀兰邓波的主意打造出一个吸引人的英国小童星所以接受了小山波。并且训练幼小的她跳舞。
　　可是观众们并不买账，对皮肤黄而瘦的发黑且跑跳都不稳当的亚洲孩子常常报以嘲笑和嘘声，剧团见此计不行，便将小山波卖给了马戏团。如此反复，小山波每被卖到一个地方，就会有一个新的名字或绰号，而且杂乱的学了很多东西，但她聪明机灵，有时候模仿起大人来还很像模像样。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小山波开始显现出抵触这种辗转过活的情绪，她努力的在买她的人面前示好，努力的按那些人的意思去表演，面对人们对她的一点点好，她常常欢快而感动，然后以更卖力的演出来报答。可尽管如此，小山波仍然没有逃脱被卖掉的命运，她的舞跳的很好，唱歌也好听，本来有个大叔不想卖她，他大打亲情牌，让小山波无比信任自己，为自己赚了不少好处。可是当对方出了个做梦都能笑醒的价时便没有再犹豫，而是立刻将她送到别人怀里，然后和其他人边笑着数钱边商量买名贵烟酒的事。
　　欢声笑语后，舞台灯灭，只打一注聚光灯在孤零零的望着这一切的小山波身上，她只是站在那里，就能看出她的不解，迷惑和绝望。
　　叶寻艺轻轻擦了擦眼角，许是因为这个故事有些改动，也或许是演员们认真到位的表演让她的心紧跟着情节在起起伏伏，以至于她没有立刻发现端倪，但看到这里她也明白了，这是在讲金岳的身世吧。林思婉之前对她谈起时说这是金岳的秘密，那么现在，她是以这种方式亲口告诉自己她的过去吗？

　　台上还在继续，小山波终于因为在民间的名声过大，引起了剧场大老板的注意，大老板买下她，她在这里表演期间慢慢的接触到了上流社会，她略微粗俗的举止和满是俚语的言谈常常引起人们的笑话，大老板才不在乎她如何因此自卑胆怯从而变得不敢面对观众。只不停的打她骂她，逼她上台，如果来了贵客听戏就叫她不要讲话，只老老实实跳舞和唱指定的曲目。小山波面临黑洞洞的枪口毫不畏惧，说自己早就想死了，甚至伸手去抢手枪打算按动扳机，可大老板将她一脚踢到旁边，让她这个‘乡下人’不要碰自己。然后威胁她说如果她不听话就去找之前收留她的人们的麻烦。小山波没有办法，擦干泪水和血迹，用化妆盖住青紫，笑着上台。
　　叶寻艺觉得有些呼吸不畅，她甚至想抓住‘小山波’的双肩告诉她没有必要为了那些抛弃她，满眼只有金钱的人担心，那些人不值得。可是她回过神来才想到金岳那么聪明又小小年纪经历了那么多事情，肯定早就看明白了，只不过对于她来说，那一份假惺惺的亲情也是亲情，对别人来说或许什么都不是，但对她却无比珍贵。
　　大剧场观剧的人里有贵族剧团的人，这几个人看中了已经亭亭玉立的小山波的长相和天赋，他们将她叫去办公室，询问些出身和师从何处的问题。可是小山波无论多么小心翼翼，还是在言谈举止中暴露了她所受教育的不足，那几个人无比失望，可却分成两派，一派认为她的粗俗无可救药，出身低贱，不配进入剧团，另一派人认为她聪明伶俐，不但惊人的好看，而且会跳得舞种类繁多，唱歌也不输给专业演员，难能可贵的是，年纪轻轻就演技老练，似乎是很有人生阅历，是可遇不可得的人才。
　　在几人争吵的时候，有一段小山波的内心独白演唱，她从争论中分析出了几人的来历，鼎鼎大名的贵族剧团是她可望不可即的遥远，可是她明白了一路走来，她从来没人可依靠，尽管懦弱胆小的她一直在寻找依靠。如今，她要站到高处，让那些抛弃过她的人能注意到她这个人的存在，让那些给过她冷眼的人甘心向她献出敬意。她的内心经过剧烈挣扎，终于放下胆怯和自尊，不住的哀求几人收留自己，还在众人的错愕中努力的展示自己的各种舞步。
　　终于一个说的算的人同意带她走，但条件是先在剧团里学习训练，因为没有工资所以要做仆人的活养活自己。小山波向几人深深鞠躬，感激他们愿意收留自己。
　　接下来就是金岳登场了，由于将刘海放下，还化了妆，穿了不太合身的旧衣服，动作也毛毛躁躁的，所以最开始叶寻艺没有认出是谁，她还沉浸在之前的内容里，直到金岳开口才发现，她竟然亲自上场了！
　　金岳演着年轻的自己，她是剧团里唯一一个无名无姓的人，所以大家犯了难，她跑到图书馆翻阅大文豪的作品，想要给自己起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后来看到作者简介里提到的著名高等学府，她又想起一所学校的名字给自己。找来找去，看到常青藤联盟，是由美国的一流大学组成。她忽然无比心动，就此定了这个艺名。她既没有去过美国，当时也不具备任何高等学府所教授的知识，所以这些都是她内心深处所向往的。
　　之后的内容大致和叶寻艺已经知道的差不多。常青藤由于是黄种人，尽管她并不显得和团员们有很大差异，可是她在众人前出现都被吹毛求疵的要求皮肤裸露的地方擦上厚厚的粉，她一边辛苦的做下人的活一边忍着被贵族少爷小姐们的嘲笑或呵斥去学习各种课程。她十分虚心好学，不懂的就去问老师，有的老师细心教导，更多的是拿她当空气般无视，还有少数直接将她赶出办公室。她又去图书馆读书，她称这里为‘宝物之地’。然后她在孤单的辛劳生活中认识了温柔英俊的伯爵家公子奥斯顿。
　　奥斯顿的事情叶寻艺知道的不多所以仔细的看着，虽然就整场剧来讲戏份很少，但叶寻艺也能发现金岳对奥斯顿的感情，因为她本身演技就一流，何况是演自己呢。在现实中内敛的金岳一到台上便大放异彩，一举一动都惟妙惟肖的再现当年。叶寻艺看出常青藤对爱情的青涩懵懂，对这个忽然在身边出现，总是若有若无的帮助她的大男孩先是警惕戒备，后是接受感激。只是一直很被动，独白里说道，对方求婚的话她就愿一生追随，不离不弃，对方若娶了别人，她就会诚心祝贺，为二人祈祷，后来奥斯顿果然与他人结婚，她于是如自己所说的，替年轻夫妇开心，并诚挚的祝福着，直到奥斯顿的死讯传来。
　　叶寻艺通过这段戏的内容对金岳心中定义的爱情与婚姻观有了新的理解，她看到这里已经开始考虑自己要如何求婚的事了。不过没等她细想，接下来的情节让她紧张起来，可是演员却叫她哭笑不得。
　　竟然是人高马大的禾风演梦笔！
　　叶寻艺黑线连连，禾风一上台自己都被自己逗笑了，反正台下就一个叶寻艺，她也没什么怕失误的。不过其他人还是一本正经，所以她也很快回到了演出状态。
　　金岳和禾风二人演着常青藤与梦笔的点点滴滴，虽然被压缩了很多。叶寻艺还是看出了两个人为什么有着那么深的牵绊和感情。她们互相扶持互相成就，应该说除了爱情还有太多的感情在里面，有点像自己和禾风，和金岳，和家人，老师，同事等等所有人加起来的情感。可是台上只是两个人，她们互相只有彼此。
　　叶寻艺能感觉到金岳在演这段戏时的认真和很难捕捉却仍是存在的伤感，她面对和梦笔完全不同的禾风竟然一点也不出戏，似乎和她共舞的人真是那个曾经搭档了五年的梦笔，哪怕禾风有转圈转晕或者腿抬不上去等不少失误她也还是一丝不苟，不着痕迹的摆平着对方的错误。而且她的演的很细致，能将五年中不同的情感变化在这简短的戏剧中表现的清晰明了。禾风虽然比起来差的多了，但是演的还算过关，尤其她被金岳带动，演的真跟爱上她了似的，让叶寻艺看着有些别扭还有些吃醋。
　　之后就是常青藤和梦笔爆发了争吵并被媒体发现，这件小事在当时这会造成很大的恶劣影响。首先黄金搭档私下竟然恶吵，不但失礼，也会让那些幻想着爱情的人失望，其次二人言语中透露出来的一些信息会让人感觉她们本人是在恋爱，这在当时完全有损皇室和贵族剧团的声誉。
　　最后高层决定让青藤骑士更换搭档，但常青藤坚持不换，然后就是谈判失败，她选择了退团，之后便回国，和梦笔断了联系。
　　叶寻艺感觉出这里的剧情有些一笔带过的意味，觉得当时的情景一定没这么简单，也许梦笔心高气傲，吵架后先提出拒绝和金岳演出。虽然当时在剧团或者在外看来，常青藤是首席，也是人气之王，地位是高于梦笔的，但叶寻艺知道金岳私下是个很被动的人，常常看似她在主导什么事情，可其实她作为接受方的时候更多。从在宴会上自己求助的事情，到让她带禾风一起过年，再到去超市啦，或者让她给自己做饭等等，好像只要自己提出，她都没有拒绝过。
　　所以二人的关系，应该是梦笔在掌控着的，一定是她先退出，然后金岳才被迫放弃，当然金岳在爱情前的瞻前顾后和犹豫不决也可能是导致梦笔没有继续这段感情的重要原因。总之这两个人，怎么有种互相纠结折磨的感觉呢。从这点来看，两人还真是相像。
　　台上的演出还在继续，金岳换了名字，从山波中取了山字，就着山丘之意，凑成了这个笔名，而金是因为她以前第一次看到这个汉字时觉得像一个小房子所以一直很喜欢。接下来的内容就是叶寻艺都知道的事情了，她努力读书写书，机缘巧合成了著名编剧，认识了叶寻艺，这个叶寻艺是林思婉出演的。林思婉比她高一些，但是和金岳还是有身高差别，这时的金岳经历了痛苦的过去以及新生活的沉淀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但是从演出的眼神中，叶寻艺可以清晰的从第三视线看出何时金岳多注意到了她，何时金岳欣赏她等等微妙信息。
　　这部剧演到两人共同出席贵族两百周年纪念典就结束了，最后一幕是金岳给林思婉带上戒指，然后二人相视一笑。叶寻艺因为坐在第一排所以看的比较清楚，何况到这里时她还特意向前倾了倾身子，打开戒指盒，却没有使用道具，就是比划了一下戴戒指的动作。
　　舞台整体暗了下去，接下来是聚光灯打在金岳身上，她穿着刚刚‘结婚’的衣服，用略微沙哑的嗓音用英文唱起：

　　从前有个小女孩，她是来自小村庄
　　她随着人们去流浪，她会跳舞又会歌唱
　　某天到了大城市，女孩变作了绅士
　　穿着西装打领带，站在台上人人爱。

　　时光啊，时光，你和命运结成了网

　　从前有位老绅士，他是来自伦敦市
　　他毅然决然抛过往，一心扑在书桌上
　　手持钢笔带眼镜，写书写剧从不停。

　　时光啊，时光，你和命运结成了网

　　终于有一天，我遇见了你
　　你玲珑小巧又美丽，心却似海爱不易
　　接受了女孩和绅士，还有一个老编剧
　　你为她们提供了家，如同园丁照顾着花
　　从此她们成了一个人，一个会爱你一生的人。

　　时光啊，时光，你与命运结出情网
　　带着我们一起飞向幸福的地方。
　　唱到最后舞台灯齐亮，所有出演人员将最后两句重复合唱了三次。然后集体谢幕，如同台下真的有几百个观众，她们也真是在演出正剧一般，叶寻艺忍不住鼓起掌来，她被演技精湛的众人感染，也仿佛自己正和几百人看着这场公演，完全忘了台下只有自己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