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玉叶（GL）》冯斯路雨

70、第 70 章

　　工作室办公室里，窗帘已被拉下，挡住了原本里外可以互相看到的玻璃窗。林思婉一改人前贤淑庄重的样子，撒娇般的说道“你就答应我呗，反正你都不打算再上台了。”
　　“不行。”金岳断然拒绝。林思婉先是想让她带自己工作室的人去美国演出，遭到拒绝后又想找人把她和梦笔的故事改编成歌舞剧，她自觉不配被编成故事，何况在她心里，没人能出演梦笔的角色。
　　“你呀，还是老样子。”林思婉偷偷的在心中的《对常青藤使用美人计失败记录》继续画‘正’字。
　　“话说回来，你和小姑娘怎么样了？”失败是成功之母，等有一天金岳老了没力气的时候，她非给她强行绑架回舞台不可，好好的一个演戏天才，成天窝在家里写什么老气横秋的书呢。
　　金岳没回答，却是忍不住嘴角扬了扬。
　　“呦呦呦！我没看错吧！”林思婉夸张的假装揉了揉眼睛“您老人家终于会笑啦，姐姐奖励你个奶糖吃！”说罢还真从兜里变出块糖来。
　　金岳看着水果糖，平时她是不碰任何零食的，倒不是不爱吃，相反，她是个不折不扣的甜食控，只不过从小就学会压抑自己的欲望罢了，所以当初在贵族剧团里，众小姐们为了减肥痛不欲生时，都快把面对甜品完全无动于衷的她当成怪物了，林思婉还在排练《浮士德》的时候乱入，跟‘恶魔’说请他把常青藤的胃移植给自己。
　　剥开放进口中，草莓的香味四溢开来，不过对于很久没吃糖的她来说还是觉得有点过甜。
　　“我说，青藤先生，你这是？”林思婉看到金岳把糖块移动到了嘴里的一边含着，这一侧的脸被圆形的糖球撑起来，像藏了花生米在嘴里的仓鼠。她觉得不止是近几年，就是在剧团里除了演戏好像也没看到过这么可爱的她，一时大跌眼镜，声音都有些抖了。
　　“太甜了。”金岳含了两下拿出纸巾接住，扔掉后又喝了几口水，但表情轻松，似乎对自己面对诱惑时能做到浅尝辄止很满意。
　　林思婉走过来坐在金岳旁边，双手捧起她的脸眉头紧皱左看右看了一番，看的金岳直发懵，四碗在外人面前妥妥的淑女，就连曾经剧团里好些人都被她这副样子骗了，可是金岳知道，她内心绝对藏着个女汉子，而且十年来半真半假的撩自己好几百次了，此时还真怕她脑子一热亲上来，想到这连忙往旁边移了移，脸也尽量向后靠去。
　　“哈哈，瞧你吓得。”林思婉看出她的心思忍不住大笑“你放心吧，你现在是有主的人了，姐姐我才不做挖墙脚的事，何况为了你俩能成，我都操多少心了。”她边说着边也往后撤了一点，离金岳这么近，看着这张脸，就是钢铁直也要把持不住了，何况她觉得自己直的并不理直气壮，毕竟看到年下的禾风时，也觉得又暖又有朝气，惹人心动呢。
　　“不过，谢谢你。”金岳真诚的说道“这么多年，如果不是你，我恐怕没有力气活到今天。”
　　“得了吧，我没做什么，留着你这些肉麻话去哄小姑娘吧。”林思婉大方的摆摆手，但心里却感动的一塌糊涂，台上的常青藤把有情郎演的淋漓尽致，张嘴就恨不得把星星月亮都摘给你，没你就痛不欲生的模样，但其实现实里的她能说出这种话来，一定是内心的真情实感，而且比她会说出口的只多不少。其实林思婉也很感谢金岳，当年没有她的大力推荐，林思婉不会得到那么多演唱的机会，而且穆丽是女二号，在角色狼多肉少且两大主角都不是英国人的情况下，凭她自己绝对拿不到这个演出机会。但当时身为首席且人气鼎盛的常青藤还是有一定的话语权的，只不过她从来没为自己要求过什么，而是把为数不多可据理力争的机会留给了梦笔和自己。
　　所以人们都误会了，非梦笔不演，其实是为了成全那个日夜在排练室挥汗如雨却因了肤色同样被人排挤的小女孩。自己是偏唱歌方向的，演戏相对来讲是弱项，所以没能成为常青藤的搭档。
　　首席搭档，是剧团里所有女子的梦想以及终极努力目标，且会作为一项殊荣伴随一生，现在时代变了，人们倾心于好莱坞女星，但在那时候很多皇室贵族家里放话，选儿媳妇无条件优先考虑在贵族剧团做过首席搭档的女孩，足可见这一位置的重要性以及竞争的激烈。所以一向逆来顺受的常青藤在搭档人选上忽然的坚决让剧团被迫重视且接受，毕竟谁能坐这个位置对他们来说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还是常青藤这棵让贵妇们大掏腰包的摇钱树。
　　只不过后来她们俩日久生情，才变得真的离不开对方，非对方不演戏了而已。但在这同时，金岳仍然在背后没少帮助自己，只是她从来不会记得她对别人的好，反而别人随便对她好一点，她都一定要加倍报还。
　　“不过，梦笔…她怎么想的？”林思婉还是有些担忧，她不担心金岳，知道她一定会对叶寻艺有个一生的说法，但她担心梦笔，因为只要梦笔一句话，恐怕金岳随时能抛下一切义无反顾的再去追逐，宁可把自己全部财产名声全送给叶寻艺做补偿，也不会放弃梦笔。
　　“她这辈子再也爱不上别人了。”金岳笃定却有些悲伤的说。她们俩都活在对方的角色里太久了，梦笔爱她的大胆浪漫，不加任何掩饰的炽烈的，不停歇的爱。她爱梦笔的小鸟依人，温柔可爱，却有着愿意随自己私奔，可以为自己自杀的决心与勇气，可是这两者终究都只是塑造出来的假人物罢了，戏散场，人湮灭。
　　“唉，她就是入戏太深。”林思婉听罢惋惜的叹道。
　　金岳看着眼前的糖纸，若有所思。
　　从表面上看，她已经出戏了，有了新的陪伴，准备好接受新的幸福，而梦笔还沉浸在对过去舞台上那个她的幻想之中。但仔细想想，到底是谁入戏太深呢？自己在现实中喜欢上了有着戏里梦笔样子的人，而梦笔呢，十分清楚的知道没有人能入了她的眼，所以冷静的保持着单身，从这一点来看，她们两个人都很傻，到此刻为止，仍然一个放不下骄傲，一个丢不掉胆怯。所以此生注定成为平行线，再无交集。如同在台上时二人的舞步，向着一个方向，或者你退我进，你进我退，永远不会撞到一起。
　　“但是我警告你，就算有一天梦笔醒悟了，你也不要回头，我知道你会百倍的补偿叶寻艺，但那不是人想要的，人小姑娘满眼都是你，你别负了她。”林思婉叹息过后，一本正经的说道。
　　“有时候一辈子虚幻的遗憾，好过梦醒后支离破碎的后悔。”金岳抿了抿嘴，糖虽然甜，她也是能忍住不吃的，如果忍不住，也会因已经习惯不吃甜食而感到口中不适，爱好能引起人的欲望，可是习惯克制了的时候，就连爱好，也慢慢的变味了。
　　“是啊，保持距离时一切都是美好的。”林思婉想到自己的婚姻有感而发。如果当那个人求婚时自己拒绝了，可能一辈子都会留个好念想，只可惜，自以为一定是真爱，奋不顾身的跳进去，才发现比火坑更可怕的是那个曾经爱过信过的人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嘴脸。
　　如同在舞台上，观众若是离得近，看到华丽服饰下的满身大汗，听到优美歌声后的气喘吁吁，不知道还会不会觉得美呢。
　　“你不打算给小姑娘个名份么？”林思婉手若兰花，捏起糖纸轻轻扔到废纸桶里。
　　金岳微微一怔，虽然大概知道是何意，还是抛去询问的眼神，在猜出准确答案前，聪明的内心已经开始寻找逃跑的出口了。
　　“你们可以去国外结婚啊。”林思婉若无其事的说，婚姻这种东西对别人来说可能只是一个仪式，实际上离婚的人不在少数，结了婚并不幸福的更是大有人在，但她知道金岳不同，她是个比谁都渴望家庭的人，这一纸婚书不止能约束一向遵守规矩的她不会为了梦笔轻易抛弃叶寻艺，也能给她这个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人一份实质性的安定。
　　“我还没准备好，也不想强迫她。”金岳似乎是考虑过这个问题的，尽管面临感情时回避是她的第一对策，但她在几十次回避后也会仔细思考一次，结婚这个词一直以来对她来说都停留在当初打算嫁给奥斯顿的朦胧概念里，也就是一生的守护与陪伴。虽然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她对婚姻有了深层的了解，但都是纸上谈兵，真要放在眼前，仍然是个复杂到自己没有经验与主意的问题，她甚至觉得这是利用现在叶寻艺的爱来逼迫她留在自己身边的一个不好的手段。
　　“这你错了，她一定会很开心。有的时候女人比你想象中所求的更少，比起一生默默的陪伴，更容易陷入到一时的甜言蜜语里，正是因为陷入爱情里的人太傻，不敢奢求更多的缘故。”林思婉起身望着窗外说道。
　　“我明白你想把一辈子都安排好的心，但是谈何容易呢？你看不惯我不好好排练演出，总是及时行乐的生活态度，但是你不觉得我比你过的轻松么？你有你想做的事，别人也自有别人的想法，比起你自己在揣测琢磨，不如直接问问她的意思。”
　　金岳听罢沉默不语，林思婉已经习惯了，让这个人慢慢思考，她是会想明白的。
　　“我知道了。”半晌后，金岳说道，只是脸上满是犹豫和担忧，似乎对自己很没有信心。
　　林思婉忍不住笑了笑。
　　想当年一年一度的宫廷舞会，皇室会邀请贵族剧团里的部分人员参加，这些人大多也是贵族子弟，常青藤是个例外，仅是靠着巨大的人气和魅力，很多没有观看过舞台剧的人也会慕名邀请，还有些年轻小姐们求父亲带自己参加，以近距离一睹骑士的风采。
　　在舞会上，别人都是男士邀请女士，唯独她，男士女士都来主动邀请却全被拒绝，身为首席舞者，竟然在众目睽睽下说出‘非常抱歉，我跳得不好，怕踩到您的裙摆’这种蹩脚借口来。在林思婉看来，常青藤其实是很会利用自己所拥有的，无论是先天的容貌，还是后天的气质与能力。
　　她在台上台下都曾将它们发挥的淋漓尽致，让人们被她迷住，为她倾倒，只一看她的笑容就不忍去责怪她的高傲与失礼，她利用这一点在比她高贵的权利家面前保护着自己不受侵犯。她也曾享受在人们的各种爱慕与关注里生活，只是适可而止，恰到好处，从不沉迷，从不相信罢了。
　　而这个能游刃有余的使用自己所有优势的人，只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便会聪明美貌全无用武之地，常常自卑无措。
　　“你要不要去问问禾风，她们作为好友，互相还是挺了解的。”林思婉眨了眨眼“就像你和我一样。”
　　金岳恍然，她虽然面对叶寻艺时常常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对禾风却没有那么大的顾虑，只是以往她偶尔会把禾风当做过去的自己，或者说一个算不上朋友，但自己却可以说一些心里话的人，因此也忽略了她是叶寻艺的密友，知道很多关于她的事情的事实。毕竟最初就是她告诉自己叶寻艺的心意的。
　　“你一起去吗？”金岳问，一关联上叶寻艺，她又有点退却了，对于恋爱，台下的她确实是个新手。
　　“我…”林思婉本想拒绝，虽然禾风不是那种见到前辈就唯唯诺诺的人，但她们俩一起出现，还是有点夸张了吧，不过再一想想，就当陪孩子见对方家长了，于是点点头“好吧，但你欠我个人情。”
　　“嗯。”金岳平静的说，手心却不知为何湿润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