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玉叶（GL）》冯斯路雨

56、第 56 章

　　‘这就是她本来的声音啊…好好听啊…’叶寻艺感叹，耳闻和亲眼所见终究是不同，她这才信了林思婉的话，林思婉平时说话细声细语，唱起歌来华丽震人，金岳的声音没有那么厚重，但是恰到好处的唱进人内心，似乎也托了她演技的福，让人的心情能随着她歌声的变化而变幻，而且也没有其他演员那种隐约的炫技感，只能说浑然天成，直击心灵。
　　玛格丽特登场时，旁边有字幕介绍是‘梦笔’，叶寻艺睁大眼睛仔细的看着，有时候同样的一个人，看照片和看视频会有不同的感觉，看真人就更是不一样了。金岳就是这种，对叶寻艺来说，第一次在剧照上看到时，只觉得这个人可男可女，又帅又漂亮，可是真正见到时才发现照片不及真人十分之一，不戴眼镜的金岳虽然没有当初年轻，但整个人都闪闪发亮似的，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无懈可击的神颜，她自己还暗暗羡慕过，觉得这是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这辈子能被老天爷赐予这么一副容貌，当然待她得知了金岳的遭遇后，也觉得受那么多苦，不长这么好看才是真的不公平。
　　画面里的梦笔清晰会动，因为化妆原因显得比照片上老一点，但也是灵动可人，乍一看与自己有点像，特别是眼睛，可是却多了种贵气，哪怕是在演戏也能体会到。果然富家小姐就是不同啊，尤其那个大环境下，不像现在的年轻人，大部分普普通通，有钱没钱也就是老百姓的样子…
　　演到玛格丽特神经错乱时，叶寻艺明知道是在演戏可还是被梦笔的演技带入了剧中，她只觉得自己呼吸紧促，心都揪起来了。而搭手戏的金岳也是不相上下，只让人忘了两人脚下还有个舞台，仿佛是真正发生在眼前似的。
　　不过梦笔的歌喉相对来讲比较一般，只能说满足了舞台剧对声乐的基本要求，虽然也不赖，但和金岳或林思婉比起来还是差一大截，这里的其他几个演员也是如此，看来并不能算作严格意义上的歌剧，她还看到了林思婉，虽然林思婉现在也保养的很好，可是比起丝毫没变的金岳，还是能看出水灵灵的小姑娘长成了成熟女人的轨迹。
　　叶寻艺一部一部的看着，忘了时间，中途金岳来送了次切好的水果，看她沉浸其中没有什么别的坏情绪也就不再打扰。
　　叶寻艺越看就越佩服起金岳来，她总是大段大段的台词，除了大部分演出是英语外，还有法语，意大利语等自己区分不出也一点听不懂的语言，而且某次演出二十五幕的表演，中途不休息，她出场高达二十二幕，其他三幕还是用来换衣服发型，相比较的话，梦笔的台词基本上少了一半。不过有个第三主演的男演员，演的也很好，台词比梦笔多不少，出了近二十场，但叶寻艺搜寻了下记忆，上次在英国没有见到过这个人，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奥斯顿先生’。
　　除了惊人的演技让专业出身的叶寻艺都哭了好几鼻子外，她注意到了随着时间流逝而产生的一些变化。首先是金岳的嗓音，前期她在说台词时会偶尔有个收下巴的动作，那是帮助压低声音的反应，禾风也会如此，后期动作还在，应该是养成习惯了，但声音已经哑的厉害，有时候吼起来根本听不出是女人发出的声音，放在男人里都会显得低沉沙哑，现在的金岳稍微好了一些，可能这几年养回来了吧。不过听着那从声音里迸发出来的撕心裂肺，叶寻艺还是心疼不已。
　　再就是常常担任第二或第三主演的男子，除非是纯歌舞剧，不然他一直都有在，按林思婉的说法，奥斯顿已经去世了，可这个人一直演到了退团剧。他的介绍是‘驼队队长’，应该是艺名，不知道是林老师想让自己安心所以说了谎，还是奥斯顿另有其人，但对手戏这么多，生活中恐怕也是经常一起排练的吧，这让叶寻艺不得不好奇起来。
　　而她不愿意去注意，却还是注意到了的变化就是金岳的眼神，如果单拿出一个作品看，并看不出来她和梦笔有什么异样，只觉得两个人演技很好，跳舞相当默契，经常有些盲牵，或者背对着背完全同步的做动作的场景。演吵架像真在吵，演相爱就像真的爱的死去活来，让叶寻艺大饱眼福，自己平时总对着扑克脸，只好在这些画面里补全那人本应有的各种情绪。
　　因为时间问题，叶寻艺要想一次性把这十盘看完恐怕要花一整天，她为了明天的工作以及怕金岳不耐烦，所以中途有跳着看。可能正是因为跳过了循序渐进，便更能发现两个人眼神的变化。
　　越到后期，两个人的眼神越遮挡不住，望着对方时眼睛里就像自带了星星特效一般，仿佛不是努力的演出相爱，而是拿精湛的演技在努力掩饰相爱。而且别人注意不到，但她从小跳舞，更是入了这行，舞步是专业的忽略不计，她敏锐的捕捉到了以观众的距离或外行们看不见或者看到了也会忽略的很多细节。
　　比如最初跳双人舞，金岳的手放在梦笔光滑的后背上时，大拇指是抬起来的，手也不是搭的很实在，两人握住的手也仅仅是个动作而已。可到后来，类似的舞蹈动作金岳的手就是实打实的贴在后背，腰部，腿部等等，牵手戏也变成双双握紧。除此之外，明明剧本里不会提到，也完全没必要的一些互动也越来越多，甚至有时候反而还显得不如从前专业了。比如一段两人穿着黑色晚礼服跳舞的部分，梦笔作天鹅状，被金岳托举起来转圈，这个动作非常经典，两人初期的舞蹈里有，叶寻艺和禾风也做过，虽然现在才知道是来源于她们俩，但是放下的时候应该是干净利落，可是这里金岳还做了个帮对方卸掉力气的小动作，可以说非常不专业了，恐怕是时刻担心着对方的心情不知不觉间已经影响到了舞台上。
　　再就是掉眼泪，任你演的再好，真哭假哭还是有区别的，何况为了不使厚厚的舞台妆花掉，别说眼泪了，汗都不能轻易流。再说眼泪流了观众也看不见，可是有一场二人分别的戏时，两人眼里都闪出了泪花，金岳却是那个失误将眼泪流出来了的人。
　　这么一对比，叶寻艺便心中非常有数了，这两个人拿幕布做遮掩，在众目睽睽下有度的相爱着，可以看出时而甜蜜时而想亲近却克制，仿佛看她们在台上的演出就能推测出台下两人发生过什么事情一样。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两个人，一定是相爱过的，也许真正给了金岳重重一击的并不是，或者说不止是奥斯顿先生，恐怕到现在，梦笔这两个字还是把插在金岳心口的陈年利刃吧。
　　叶寻艺关了电视，但还是怔怔的望着暗下来的屏幕，她是下午一点到的，可此时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屋子里少了最后一点光亮，登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她伤心吗？因为剧情而伤心了，嫉妒吗？这些人的演技针锋相对，自己嫉妒他们有这么好的机会和同样优秀的人们同台飙戏。
　　叶寻艺在心中自问自答，避开了前面两问，心中的小恶魔却步步紧逼，到底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吃醋吗？
　　是在说常青藤和梦笔吗？
　　说完全不吃醋是骗人的，看着两个人的名字总是放在一起，看两个人在台上演绎悲欢离合，各种各样的身份，各种各样的人生。她作为老师爱过军官的他，他作为学者爱过间谍的她，她们演绎了各种方式的相爱，仿佛几辈子都是在一起，身边都是对方。而自己，就像个毫不相关，或者说无法插进去的旁观者，看着她们耳鬓厮磨，互相吐露着数不尽的情话，诉说着绵延不绝的衷肠。但要说多么的伤心嫉妒吃醋，倒真是没有，只觉得此情只供天上有，两人如此般配，默契，不在一起好像才是遗憾似的。
　　剧中的青藤骑士也和现实里她所认识的金岳有很大的不同，仿佛金岳是青藤骑士新剧里的角色一般。所以她不是很能将二者联系起来，也或是恍恍惚惚，回味无穷。戏剧已经落幕，脑海里却还在慢慢的一帧一帧的倒带。
　　“该休息了。”门口传来金岳的声音，音色也是有些不同的，如此一来，更是恍如隔世，仿佛金岳和梦笔在前几生已经相爱过了，而这一生，她是自己的。
　　叶寻艺在黑暗中点点头，就着门口的亮光整理录像带，金岳也进来帮忙，开了灯，把东西收拾好，重新锁箱子，锁门，一气呵成。她的心里是有些忐忑的，怕叶寻艺和当初的秦卑月一样，把这些带子都毁的一干二净然后像个疯子似的冲她哭着喊着吼着质问着。不过这一切没有发生，叶寻艺像个乖乖的却又有点失神的小女孩一样，任她领着喝了水，又到浴室独自洗了澡，再被她领着进了被窝，安静而乖巧。
　　金岳轻轻将对方搂进怀里，似乎感激她没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也似乎害怕她问出什么自己一直也在追寻和回避中矛盾不已的问题。
　　但是没有，叶寻艺回过神来紧紧抱住金岳，用头摩挲着对方的下巴，像一只猫咪在撒娇一般，金岳似乎很喜欢这种亲昵，她抬手摸了摸对方的头发，只觉丝滑柔顺，忍不住多摸了两下。
　　叶寻艺抬起头来，屋子里一点亮光也没有，好像窗帘比客房的厚实，可她眼前却出现了金岳的脸，一会这样，一会那样，相同的是都有着丰富的表情。她就着这份幻想抬手抚了上去，颌角分明。想到《浮士德》里的金岳还有点婴儿肥的影子，不禁轻笑出声。
　　“？”金岳不明所以的低了低头，虽然也看不到什么。
　　迎接她的是人体发声部分的紧贴，温暖的唇在她的唇上摩挲着，不进也不退。没多久，冰凉的唇也沾染了暖意。金岳记得叶寻艺心情不好，她不知道何时受到的教育，印象中似乎有一条女人心情不好时不能主动去发生情事的戒律，她作为女生，小时候一定不会听到这种话，何况小时候认识的人们似乎无论什么场合什么情绪都能发生那种事呢。贵族剧团规矩多，知道团里大多是原本喜好享乐的公子小姐们所以严令不允许团员之间发生床第关系，一旦发现，不但立刻作退团处理，还会使家族蒙羞。即使许多人因为别的原因离团后，也被警告不可以和团员交往，交往也不允许公开，以保这座古老殿堂的百年声誉。金岳当时也是受到了相关的警告，所以剧团才监督她离开英国，同时暗中跟踪调查了好一阵子。
　　也正是如此，就不可能有这条规矩了。所以应该是某句台词吧，金岳想。但是最近她好像是老了，很多曾经非常鲜明的事情，偶尔就会怎么回忆也回忆不起来。总之她将脸离开了那撩拨不停的小唇一些距离。想了想说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叶寻艺将手收回来，攒缩进金岳怀里，可能是习惯使然，金岳用的是男士香水，闻起来不强烈却有种独特的诱人感，如同她本人，站在那里，就是魅力的代名词。不过那副老式眼镜就像香水瓶盖一样，把香味藏了个结结实实。
　　叶寻艺摇了摇头，金岳这么问，已经让她很感动了，何况这件事，终归是要自己去解决，她知道金岳对人与人的交往并不是很有经验，也不怎么懂得处理各种情感，尤其还是她最不擅长的‘家人’，自己要是就这么气馁放弃了，那恐怕再没脸说爱她了。虽然可能前路险阻，但是只要两个人这样的在一起，她就什么也不怕。
　　“睡觉就摘下来吧。”金岳摸到对方手上的戒指道。
　　叶寻艺在黑暗中甜蜜的笑了笑，金岳，今天奇迹般的话多呢，她亲了亲对方的侧脸道“晚安。”
　　“晚安。”仍是淡淡然，没有特别的情感。可是叶寻艺却感觉到了一股暖流，直接流入心里，也许是她自动脑补了舞台上那个满眼深情的‘男子’说这两个字的画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