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玉叶（GL）》冯斯路雨

30、第 30 章

　　金岳从下了车起就摘去伪装，见识到了剧院外蹲守的记者们叶寻艺才反应过来她为什么这么小心翼翼，在自己心里，总是不知不觉中拿她当成那个编剧金岳对待，此时此刻站到这里，才真正感受到了她的人气。
　　两人到达排练室，众人纷纷友好的欢迎金岳，同她热情的打招呼，面对全是陌生的外国人，又都是行业里的顶尖人物叶寻艺纵是做了很久的心里准备也还是紧张不已，尤其她的出现更加引起众人的议论。
　　“青藤骑士竟然找了这么美丽的小姐做舞伴。”
　　“这么多年，还以为你还会坚持不换搭档呢。”
　　“能为我们介绍一下这位年轻貌美的小姐吗？”
　　面对众人突然的关心，叶寻艺更加局促不安，慌乱中只觉得一只大手轻轻扶上了她的后背，手下传来的温暖让她停止了颤抖，她抬头看了看，大手的主人公也正温暖的看着她。
　　“只是舞伴而已，不算搭档。”金岳却是对着其他人说的，虽然叶寻艺英语不好，可这句却是听懂了，她心下黯然，不再紧张无措，而是收拾自己的本分，努力从刚才那个温暖的眼神中逃脱了出来。
　　由于众人身份的原因，除了金岳外，大多都有其他工作，纵使在娱乐圈已经成为大佬的首席在这里也还是免费出演的，所以有的人不愿意耽误更多时间，没有寒暄几句便开始了排练。
　　叶寻艺看着这紧张有序的的群排不禁感叹，专业就是专业，顶级就是顶级，纵使退居幕后多年的人也是一丝不苟，毫无失误，若不是场地和服装提醒着她这是在练习，她恐怕就要把这当成真正的公演了，人们台下互相亲切闲聊，一上了台就全换了样子，连气势都变了。最明显的就要属自己挽着的这个人了，两人出场应该是目视前方，可迈出第一步之前，叶寻艺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好在这眼神满含爱意才没有被叫停。
　　群排很顺利，连着两遍也没有花去多少时间，对于一些动作表情也不似从前那般严苛，只在符合故事风格范围内，哪怕有些自由发挥也是可以的。众人因此又吐槽了一番，还称莱文是‘最自由的首席’。
　　“青藤先生，请借一步说话。”排练结束后，大部分人驱车离去，总会议室的理事却拦住了金岳，这个称呼还是源于当年让她和其他人习惯她的男子身份所以被规定的叫法，直到后来她因为演绎了多个经典形象而多了不少称呼才很少再被人叫起。
　　金岳看了看身旁的叶寻艺，理事会意的向一个路过的年迈女人招招手道“麦克斯女士，麻烦您带这位小姐参观一下我们美丽的剧院。”
　　那被称为麦克斯的女人便端庄的走了过来，同时亲切的向叶寻艺做了‘请’的手势。叶寻艺只觉这里真的是太神奇了，虽然鲜京剧院一直自称国际级的大剧团，但这么比起来，真的是差远了，这里面每一个人都优雅的如同贵公子或贵夫人一般，她看到远处为了瞻仰历届首席而聚在一起的年轻团员，年纪似乎和自己差不多大，甚至比自己年轻很多的也有，可是即使再激动也没有失了形象，或低语，或安静，即使笑起来也是或掩面或捂嘴，这位麦克斯女士，感觉比自己奶奶的年龄都大，可她的脸上却隐约洋溢青春之色，走起路来毫无拖沓，腰背挺直，一点也不像个老年人。她觉得曾经看国外小说里，描写的可能就是这样的情景了，加上古老建筑物的衬托，让她感觉回到了19世纪。
　　“叶小姐是第一次来吗？”麦克斯女士用略微生疏的汉语问道，声音不高却能让人听的十分清楚，而且有种亲切却不刻意的好感。
　　“是的，您的中文说的真好。”叶寻艺忍不住赞道，自己开始还因为金岳的离去有些害怕，可在这位女士的笑容下，忽然如同见了老朋友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陌生不适之感。
　　“我是这里的图书馆馆长。”麦克斯道“叶小姐不介意的话，我来为您介绍一下剧院如何？”
　　“非常荣幸！麻烦您了。”叶寻艺开心道。

　　进了办公室，理事用精美的器械磨着咖啡，金岳坐在一边，当初就是在这里被这个人威胁，现在的他留起了胡子，头发也白了不少，看起来少了些从前的凶神恶煞感。
　　“请用。”理事将咖啡端来。
　　“谢谢。”
　　“我非常感谢青藤先生决定出席纪念典礼，这对我们非常重要。”理事比金岳大了约三十岁，作为剧团里比策划人级别还高的人，两人当年的交集很少，所以才是由他出面让金岳限期离开英国，当然，就个人原因来讲，他心里也是不服气一个外国女人坐上首席之位的，虽然事实证明常青藤不但有这个实力，而且还远比其他人更优秀，但人不可能永远独占鳌头，当一个时代即将过去时，他作为理事，一定要抓住另一个时代的开始，只可惜，他失败了，莱文是个优秀的首席，纯英国贵族出身，身材高挑，是经典的帅哥长相，可到最后却仅仅如此了，说不上哪里不好，但就是不出挑，他的到来，他多年坚持在舞台上的活跃以及现在被广泛使用的宣传手段，甚至对外开放剧院等等，都没能让他超越这个传奇，时隔多年，人们仍在等待着青藤骑士，仍然会在每一她演过的戏剧结束后讨论着她，甚至写信给剧院请求让青藤骑士哪怕只出来唱几句或者仅仅是露个面也是好的。面对如此的呼声，理事不得不承认，当初自己做了多么错误的决定。
　　“这也对我非常重要。”金岳道“不过，下一次我不会来了。”
　　“如果青藤先生还为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的话，我向你道歉。”理事说着，略带诚意。
　　金岳轻轻笑了笑，神色中全没有记恨之色“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
　　二人一时无话，只剩风吹过树叶以及咖啡搅拌的声音。
　　“如果可以的话…”理事见她似乎真的放下了过去的恩怨，便试探的说道“您现在已经有了新的搭档，或者说是舞伴。”看到金岳稍微皱了皱眉他连忙改口“有没有考虑再次站在这个舞台上呢？我们可以破例将叶小姐编入剧团内。”
　　金岳闻到过这种咖啡的香气，她对这些东西懂得不多，走街串巷的年代她跟在那些胡子拉碴邋邋遢遢的大人后面捡些剩下的劣质咖啡底儿喝，只觉得里面都是渣子，所以她非常讨厌这个味道，直到来贵族剧团后的一段时间里也绝不碰早餐里的咖啡，后来她却在和其他人被理事叫去训话时闻到了这个香味，虽然和食堂里提供的仍然有很大区别，可她却第一次知道咖啡原来也是可以好喝的。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位理事大人的口味还没有变啊，从他这番话来看，他那些利益至上的想法也仍然没变。
　　“我说了，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金岳喝了一小口，微微一笑道。

　　“这就是剧院里最著名的‘荣誉墙了’”麦克斯介绍道，这面墙因为偶尔会有剧团外的人来参观所以是靠近大门处的，但因为叶寻艺刚刚跟着金岳一路直奔排练室所以没有来得及看，这会合着清幽的花香和亲切的说明，她才带着有些激动又十分尊敬的心看了起来。
　　两百年的历史，至少要三四代人，从创立剧院起，直到莱文，整齐而又经过精美镶嵌的照片们静静的挂在上面。叶寻艺曾经看网络图片的时候认为当她到达这堵墙前一定奔向金岳的照片处先自拍几张合照再说，可是当她真正站在这里时，忽然觉得她那个不被人们奉为主流的舞台剧行业瞬间高尚了许多，看着这些前辈，这些比自己优秀百倍的人，她的内心涌起深深的敬意。
　　黑白照片留住了他们最年轻帅气的时刻，而这面墙把这份美好留到了现在甚至很久很久以后的未来，选拔首席的绝对条件是人品，虽然这个是不可控的，比如退团后吸毒入狱的那位，但是被选中的当时一定是不能有任何不良习惯或坏心思的，除去这点，最最首要的就是长相了，尽管贵族剧团推崇艺术至上的原则，可是不可否认，大部分人是非常注重外貌的，一个漂亮的人和一个丑陋的人同时搭讪，人们下意识的就会认为丑陋的人是坏人一般，尤其见惯了明星的皇室成员们对演员的相貌更有极高的要求。首席唱的可以不是最好，因为有第一主唱和第二主唱帮他们，跳的也可以不是最好，转圈，下腰等等有难度的动作都可以交给搭档，演技有一定的要求，可是不那么出色也能俘获贵妇们的芳心，所以归根结底一定要长得非常帅气，到什么程度呢？有些来参观剧团的人看到一百多年前的人的照片忽然心动，可却只能终生惋惜他们没有生在一个时代了。
　　叶寻艺仔细的看着，因为怕麦克斯等的久了所以尽量加快了速度。
　　“这位就是您的…嗯…青藤骑士了。”当年麦克斯作为老图书馆长，她是知道常青藤的，一个说着下层人惯用的英语，对德文意大利文法文几乎一窍不通的小土包，训练之余，特别是休息日，常常到图书馆来，她作为馆长只需呆在办公室工作却也逐渐从手下人的口中对这个年轻人有了印象，大约过了两年多，她有次下班晚了，看到灯还亮着，呼叫了几声，其他人却已经走光了，这时已经出落的如同贵公子般的常青藤非常抱歉的站出来对她说请允许她再读一会，她保证会关灯关门。
　　那时的常青藤已经成为了首席，大部分年轻人得到了不符合年龄的成就后就会被观众捧的逐渐忘本，他们在台前仍然是谦谦君子，可在剧院内却以高压低，常常欺负女伴舞们，图书馆里工作的人更被他们看不起，他们大多受过良好的教育，却把等级划分的十分清楚，对她这个馆长也多是表面上随意的客气。
　　所以常青藤非常谦恭的态度让她这个潜心工作，与舞者们多为点头之交的人忽的心生好感，她与她交流了几句，发现她熟练的使用贵族的语言，再试探了些其他语种，简单生涩，勉强达到最低的交流水平，那时的常青藤露出羞涩的笑容，抱歉的说自己还需要多加学习，不过也当即背了一段意大利文台词请她点评。麦克斯听过后感叹这个人在高压的训练之余却能有如此进步，要知道这些年常青藤没有接触过这些语系，也没受到过相关的教育，如此难度下，进步之飞快让她不得不佩服，更难能可贵的是，她虽然听到了很多关于常青藤过去的传闻，说她是个‘下贱人生的下贱小东西’等等，可她的眼神却总是干净清明，看书时的认真，看窗外时的探寻，像一个孩子在努力的接触新的世界一样。虽然仅仅那一次的交流，但每次常青藤见到她都会有礼貌的打招呼，退团前也曾特意拜访过。
　　因了那个事件，本来对谁是首席，剧院又演了什么戏并不太关心的麦克斯也开始偶尔留意起了常青藤的动向，她听人们说她非梦笔不上台的豪言，也亲眼见过两个小朋友的青春羁绊，更知道两人最后的离别，作为剧院中最年长之人，她的地位不高，可才识与见识却是敢拿出来和任何人比试的。她能体会到常青藤和梦笔间似乎有着特别的情感，所以才在刚刚对叶寻艺介绍时改口，没有说出‘这就是您的搭档’这句话，尽管物是人非，常青藤的身边站了别的女孩子，可她认为，在那个人的心里，这个位置是不会被任何人代替的。
　　叶寻艺在手机存图中已经看过好多次了，可此时看来，竟别有一番感触，她轻轻摸了摸照片的边框，仔细的看着。这个人是吃了仙丹吗？根本没什么变化啊，这张照片应该有十年了吧，除了眉间的青涩被成熟代替，笑容被冷淡换上以外，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了。
　　“叶小姐似乎很喜欢青藤先生。”麦克斯看到那不自知浮现出的笑容，了然的说道，语气中没有任何调侃或鄙视。
　　“是的，我很喜欢她。”叶寻艺回答着，眼睛却还是看着那照片，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够。
　　麦克斯听罢微笑道，如同一个慈祥的奶奶。

　　没过多久，金岳便走了出来，她刚刚没有和馆长打招呼觉得非常失礼，上来先是诚挚的道歉，然后孩子般的放下礼仪拥抱了麦克斯，麦克斯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后背，眼睛微有湿润。叶寻艺看到金岳灿烂的笑容迷恋之余竟突然有些心疼。她原来也是会这么开心的啊，她不是天生的冷淡性子，只是用老式眼镜将容颜伪装，又用那张扑克脸将自己的心隐藏了起来，可是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