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螭吻(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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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王膝下有九子，却唯有一女，名遥洛，此女自小便被龙王视为掌上明珠，更是九个哥哥无比宠爱的宝贝，海域众水族对待这位公主，甚至比几位皇子还要尊敬几分。不过，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却是天生的温柔性子，虽受宠至此，却没有一点骄横跋扈的姿态，就算面对寻常水族，也不见丝毫公主的架子，宛如邻家少女，甚得民心。
但说来也怪，这么个温柔听话的小姑娘，却独独和她那个出了名的浪荡子哥哥，螭吻，走得最近。螭吻这辈子最大的乐趣与习惯，只怕就是和他老爹对着干，初时得知自己有了这么个妹妹，他是颇不以为然的，不过是老头又添了个孩子罢了。可谁知满月酒上，这小娃娃不管谁抱都哭个不停，最后不知怎么着的被放在了自己怀里，她竟不哭了。胖胖的小手扯着自己的头发，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看得那叫个起劲儿。
一时间，螭吻只觉得哭笑不得，唉，长得太帅了就是没啥好处，原本还想晃两晃闪人的，现在可好，成这娃娃的临时保姆了。不过低头看看自己的小妹妹，螭吻嘴边又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一丝笑意，别说，这小家伙长得，还真是可人疼。
许是这一抱的缘分吧，遥洛长大之后，对螭吻，远比对其他几位哥哥来的亲近，虽然一个长居海底从不惹事生非，一个天上地下从不消停半刻，可是为数不多的见面的日子里，两人相视一笑间，却自有旁人插不进去的一份亲密。
螭吻曾问过遥洛，总呆在这海底，不闷吗？遥洛却避而不答，只说今早为父王梳头，发现他又多了几根白发。螭吻也曾疑惑，为何遥洛独独与自己投缘？遥洛笑得有几分不好意思，偶有一次喃喃说道：“父王身旁，规矩太多。”会意一笑，螭吻觉自己这个妹妹着实比其他八个兄弟更为特别：公主的身份，决定遥洛有生以来绝不可能继承大统，可是她对于那个老头而言，恐怕比任何一个儿子都更加贴心。螭吻心中所想，遥洛懂得；但是太多螭吻没做到的事，遥洛却做到了，不以公主的名义，只是一个心疼父亲的女儿而已。
龙族的生命是及其漫长的，螭吻原本以为这太平盛世会伴随自己终生直至死亡，他原是不安分的性子，这种平静对他而言，无疑是种折磨。天上地下的惹是生非，却终有一天还是倦了，可恰在此时，螭吻遇到了毕方。
螭吻犹记得那日，艳阳高照，自己被日头晒得乏，便就近落入一深潭纳凉，哪知潜至潭底，只见森森白骨横七竖八散了满地，可潭水之中，却是嗅不到一丝血腥。有些警惕的环顾四周，螭吻心知此等境况绝不是人力所为，只怕是嗜血的妖魔以此为居，将附近居民做饱腹之用，方导致好好一处幽谭变做弃尸之所。依照螭吻那种闲不下来，没事也要惹点事的个性，此刻自然是手痒难忍，当下循着那妖物的蛛丝马迹寻了过去，能造这么大个坟场出来，妖力想是不弱，给他龙爷解解乏也是好的
可最终在一个山洞里，螭吻寻到的，却只有一只被剑气震断八足的蜘蛛精，和一个黑发黑眸，面容比方才的潭水更要冷上几分的少年而已。倒在地上的蜘蛛精身受重创，但仍在不停挣扎，周身的怨恨之意连一向大大咧咧的螭吻都感觉得到；可是那个仿佛笼罩在阴影之中的少年，看都不看蜘蛛精一眼，只是在它身旁细细寻找着什么，而少年手中莹莹闪光的，显然便是那妖精的内丹。
过不多时，少年的眉眼舒展开些，弯腰自蜘蛛精身旁捡起一小截骨头，而后走向一旁，螭吻这才注意到，一边的石头上，早用骨头拼凑起了一个人形，不大，似乎是个孩子。少年将那截骨头拼在人形手指处，接着便将内丹放置在人形心脏的位置，然后划破自己的手指，照着内丹滴了一滴鲜血下去，霎时间妖气四溢，掺杂着血腥的味道，不多时竟幻化出一层血肉附在那骨架上。可惜，这蜘蛛精的内丹未免阴毒，幻化出的皮囊呈青灰之色，此刻躺在那石头上的，十足像是一具死尸。
背起尸体少年打算离开，转身看到螭吻他又停住了脚步，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之后，少年扭头走回蜘蛛精旁边，俯身对那妖精说道：“人的血好喝吗？人的血你再喝个一百年也喝不成神仙！那边站着的是什么你看得出吗？是龙！龙的血，喝一次，抵得上人血百年。”话音刚落，周遭的气压陡然改变，少年察觉不对，猛地闪在一旁，下一秒，便见地上的蜘蛛精不知被什么东西击中，瞬间化为了粉沫。少年大惊，伸手就想拔剑，可是尚未碰到剑柄，手腕便似被什么东西拉住，硬生生拽离一旁，定睛看去，少年方才发觉，手腕处，竟然密密的布了一层水珠。
脸上露出不服输的神色，少年咬牙又将手伸向挂在腰间的桃木剑，但紧接着他只觉自己的脖子也是一凉，而后便仿佛被什么东西吊起颈子，悬在了空中。尽管此时他已是呼吸困难，却还是恶狠狠瞪向了不远处那个幸灾乐祸，似乎正玩得兴起的家伙。
螭吻饶有兴趣的看向眼前的少年，他看得出，这少年的血异于常人，当下，只以为这少年也是不知哪里来得妖物，于是走近两步略带嘲笑的开口：“就这么两下子么？比那只蜘蛛强不了多少嘛。你们这类小妖精，也配提海域龙族！”哪知紧接着，一股热浪袭来，迫得螭吻心念一动，几乎控制不住周遭水汽。定睛再看，好家伙，少年眼中几乎冒出了火气，那股热浪，就是从他那里传来的。
螭吻仔细嗅了嗅，方觉少年的气，不像以往见过的妖怪那般浑浊，可是与人类的却也不同，看不出他的真身到底是什么。刚刚那股热力虽猛，但后劲显然不足，一击不奏效，便现出了疲态，可是少年眼中的怒火，却比方才燃得更旺；此刻他照理已经连呼吸都颇为困难，但是螭吻确信自己听到了那个少年的声音：“的确，黄帝的走狗而已，根本不配被提！”
黄帝？螭吻心念一转，少年颈子上那层诡异的水珠蒸发开去。从半空中掉落在地上的少年低头咳个不停，一头黑发比夜色更要深沉几分，陌生的气息，天上地下，螭吻从未接触过。这少年刚刚说黄帝，玉帝确是黄帝涅槃而生，可是自从三界划清界线，便鲜少有人再提起黄帝二字，那个名讳属于一个曾经的时代，而那时代已经永远的结束了。
待少年的呼吸终于平稳下来，螭吻问道：“你究竟是谁？”少年抬头，眼中有几分倔强：“炎帝后人，毕方！”瞬时，螭吻金色的眸子瞪得老大，毕方！还真有这么号人物啊！
毕方不再多言，起身走向自己刚刚变出来的尸体，往肩上一扛便向洞口走去，螭吻跟在他身后，看他走下山，把尸体交给村子里的一户富户，换得了一笔不少的银子。螭吻听说过毕方，炎帝一族唯一的幸存者，曾被捉上天庭，可不知为何玉帝放他一条生路。螭吻原以为那是好事者为玉帝编出的又一项功德，没想到竟是真的。洞外，已是夕阳西下，走出村口，毕方忽然回头看定螭吻，淡淡说道：“炎帝的仇，我不会善罢甘休，无论是黄帝，还是你们这些帮凶，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螭吻看着夕阳余晖下的少年，瘦瘦的，气势也不见得多么凛冽，可是淡然出口的那句话，却没有丝毫玩笑的味道。螭吻笑了，笑意轻浮：“好啊，这日子原本无聊，我倒很想看看，你能闹出个什么样子。”
当日的螭吻其实只是随口一说，可他没有想到，这个叫毕方的小子，竟远不只有闹一闹那么简单，而代价，亦是他想都无法想象的沉重。
作者有话说
第46章 螭吻(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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