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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家世 ...

  •   回到北京,一切工作都迅速恢复正常。许清姿跟Amy说了下关于这次杂志主题的引申,也专程去询问了李婷是否愿意讲述这次遇险又脱险的心路历程,她很爽快地答应了。
      于是这期杂志的封面换成了摄影师站在山顶拍下的满身泥泞的众人。泥石流爆发的时候,李婷还穿着品牌礼服,身边的人则着装各异,但都沾染了泥水,满身狼狈。
      许清姿想借这张封面传达出一个态度:时装走下T台和展柜,也能沾染人间烟火。
      围绕李婷,则主要讲述了她的事业、对女儿的爱,以及这次遇到自然灾害的内心触动,比过往的人物访谈格局更大了些,也更真实可感。
      不出意外地,这期杂志销量火爆,可能是因为新闻报道加上新媒体部的预热和大力营销,一个不是流量的中年女星竟然能让杂志一小时内卖出10万册!这期的选题也受到了业界的好评——“时尚不仅仅是美与奢华,更是爱与责任”。
      这天许清姿下班时正低头看手机回复李祺名的信息,之前出差遇到泥石流的事他才听说,这不就立马找她“秋后算账”了,责问她为什么不跟他说,让他蒙在鼓里什么也不知道,万一她真出事了怎么办!
      她正费心和李祺名解释着,走过大厅时没有注意到来人,差点儿撞上去。抬头一看,发现是个有些眼熟的年轻男人。
      她看着这个人,好像是白如墨,但是又不确定。因为他们总共也就见了一次面,还是盛装出席的酒会,到生活中变个样子也许就不认识了。
      看着面前的女人有点犹疑的样子,白如墨心想,她不会认不出来他了吧?不自觉摸了摸鼻梁,低声轻笑,主动打招呼:“许小姐,还记得我吗?我是白如墨。”
      许清姿这才确定,顿时觉得自己太失礼了:“白总您好,我刚才走神了,没注意到您,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我来得突然了,没有事先告诉你。”他倒是不拘小节,把刚才的尴尬不动声色的化解了:“下班了吗?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许清姿本想拒绝,可是自己都快走出大厅了,说没下班也没人信,只好犹疑地问:“您有什么事吗?”
      “吃饭聊可以吗?”白如墨没直说。
      许清姿盘算了一下,心说应该没什么危险:“好。”
      白如墨看她没拒绝,轻轻松了口气,暗想:总算约到人了。随即一笑,让她跟着他去开车。
      坐在他这辆崭新的劳斯莱斯幻影上,她微微打量着车子的内部,内部空间很宽敞,座椅都是舒适的真皮,还有点硬,想来应该刚买不久或是很少人用过。星空顶很适合有少女心的人。
      这是一辆女人的车?还是他喜欢这口儿?
      许清姿余光注意到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白皙干净,筋络分明,为这双修长的手增添了些力量感。他把手表戴在了右手腕上,是以她能够看清楚品牌和样式——是劳力士的游艇名仕系列。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突然听到他问:“喜欢车吗?”
      “什么?”她一时没反应过来,问这个问题干什么?
      “你喜欢哪种车?”他换了种问法。
      这次她听清了,想了想,说:“我对车不是很了解,但是笼统地说,相比于小型轿车,我更喜欢SUV或是专业越野车。”
      他听了,嘴角勾起玩味的笑,这女人还挺野性,看不上轿车,反而偏爱越野车,倒是合他的性子。
      “你很喜欢旅行?”
      “是,我工作久了就会想旅行放松一下。”她直觉白如墨也是个不安分的性子,估计对车和旅行都很在行,也不是很想在他面前卖弄。
      前面红灯,车慢慢停了下来,他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打着,许清姿注意到,黑色的方向盘和他白皙又骨节分明的手指相配起来,出奇的令人赏心悦目。
      他又开口:“你有车吗?”
      她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奇怪,她有没有车和他有什么关系,难道,他要借车?
      “没有。北京的交通太拥堵了,我嫌麻烦,就一直没买车。”她实话实说,确实是怕麻烦:买车一堆手续,还要排队摇号,手续办妥后,上路能不能走得动也得靠运气,毕竟上下班高峰期堵起车来能让她甘愿走路回家,还不如地铁快捷。
      他有一会没出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清姿正思考他到底想干什么,就听见他忽然说:“这辆车送你,喜欢吗?”
      什么啊!为什么要送她车,他们很熟吗?很熟也不至于送车吧!
      她有点反应不过来,不自觉屏住呼吸,脑子里飞快地想着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试探她人品,还是有所图谋?
      随即,她看着白如墨的眼睛,对方大胆而不回避。
      她突然嗤笑一声:“嗬,您平白无故送我车干嘛呀?我也没什么能帮您的。”
      白如墨好像是猜到她会这么说,一加油门车子开出老远,“别急着拒绝。要说帮忙,还真有个事离不了你——”
      许清姿侧耳倾听,想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做我女朋友,怎么样?”
      ……许清姿觉得自己理解不了他的逻辑,送辆车,条件是当他女朋友?
      听起来好像她一点也不吃亏,不过是个女朋友的名号,对象还是聚力集团的总裁,还能得辆价值百万的新车,之后吃香的喝辣的、豪宅产业都有了,妥妥的一劳永逸啊。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她当女朋友?为什么觉得一辆车就可以“收买”她?
      她不怒反笑:“白总,为什么是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才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虽然是我们第二次见面,但我对你是一见钟情,在酒会上我就注意到你了。你很美,气质也很独特,哪哪都对我的胃口,所以我追求你也很正常。”他不急不慢地说。
      许清姿抓住了几个要点,“很美”、“气质独特”,所以说白了,就是见色起意。
      她心里对这种纨绔子弟不屑一顾,却还忍着没撕破脸:“不巧,我有男朋友了。”
      白如墨听到也没有惊讶,只是挑了挑眉说:“你说陆俨?”
      她没想到他会一下子猜到陆俨,也没什么可隐藏的:“是。”
      他没有恼羞成怒,反而笑了,只不过这笑声在许清姿听来就好像在嘲笑她: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当陆俨女朋友?
      她这时才真正有了怒意,脸色冰冷,嘴唇紧抿,一言不发。
      白如墨斜看了她一眼,继而讽刺道:“陆俨为了你连夜飞灾区这事在圈子里都传遍了,想不到许编还是有点能耐的。我就想知道,陆俨跟你说过他家庭吗?”
      许清姿不想问答,直接无视。
      白如墨见她不理不睬,也不生气,只是慢慢悠悠地说:“也是,陆俨说不说不打紧,你在名利场混,只要有心,不难窥见他家族的一角。如果你是因为这个和他在一起,那我告诉你,与其跟着他到最后没名没份,成为笑柄,不如趁你现在名声最大的时候甩了他,跟着我。聚力家大业大,不吝啬一个正式名分。”
      许清姿极少动怒,此刻却真想踹飞旁边这个言辞刻薄、卑鄙无耻的男人。
      “停车。”她咬牙说出这两个字。
      “别啊,没谈妥呢。”
      白如墨不肯罢休:“这辆车是你答应做我女朋友的见面礼,之后更不用你提,每个月各大品牌新款全部摆到你面前任你选。”
      许清姿不想再和他废话,拿出手机开始拨号:“陆俨,我现在在白如墨车上……”
      没等她说完,许清姿只听见刺耳的急刹车声,她的身体抑制不住的向前扑去。还没反应过来,白如墨已经掀掉她的手机,挂断了。
      “白如墨你干什么!”她伸手就要去夺回手机,没料到白如墨一把抓住她伸出去的手,让她挣脱不得。
      许清姿急了,另一只手出乎意料地狠狠扇了他一巴掌,让白如墨有片刻地不可置信。
      男人手上用力,一下子把她从副驾驶座位上拉起来,向他身上倒去。
      她急忙用手挡在两人身前,不允许有再近的接触,眼神怒火四起,对他厌烦透顶。
      白如墨也不退不让,眼神阴沉,两人就这么对峙着。
      片刻后,白如墨先开口,说:“陆俨和他哥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到时候可别后悔,我不会追求你第二遍的。”
      她听着这明晃晃的威胁和骄傲自大,怒火直冲天灵盖:“我的事不用你管,放心,我可以拒绝一个人无数次!”
      她抢过来手机就推门下车,“砰”的一声,车门被她大力地碰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白如墨盯着她头也不回的身影,下巴都在紧绷着,手上青筋四起,忽然抬手用力砸向方向盘,一加油门车猛地窜了出去,再不见踪影。
      许清姿下了车就往回走,高跟鞋踩在柏油马路上叮叮咚咚的响,就这也不能完全抒发她的愤怒。这时陆俨又打了过来:“喂?”她声音有点低沉,听起来闷闷的。
      “你在哪?我现在去接你,白如墨还在你身边吗?”
      陆俨冷静的声音传来,让她心里的火降了一些:“我把定位发给你。”
      她把定位共享给陆俨后,就站在路边静静等着他来。天色渐渐暗下来,她看着川流不息的车辆,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其实她没有对陆俨有什么不满,关于他的家庭背景、生活经历,他不说,她就不会主动去问。她答应和他在一起,纯粹是因为他对她足够真诚、足够用心,她在相处过程中也渐渐喜欢上了陆俨,所以才顺其自然在一起,而不是图谋他什么身家财富。说句不好听的,男女朋友的关系其实也挺浅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分开了,能走到婚姻、相伴到最后的还是少数,她不强求一定要对彼此终身负责,能把握住当下就好。
      真正让她生气的,是白如墨用简单粗暴的方式侮辱她。他对她绝对谈不上喜欢,之所以追求她,应该是和陆俨有过节,所以才对着干,把女朋友抢过来,相当于狠狠给了陆俨一耳光。只不过白如墨应该没想到她也不是个容易拿捏的人,更不是见钱眼开的人,世界上最浅薄的关系就是金钱维系的关系,虽然轻易可以收买,但同样也能轻易反水。
      她不喜欢披着男女感情的外衣去做交易,以为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就可以立个深情人设了吗?谈交易就应该坐下来正大光明地谈,你要什么我要什么都摆在明面上,成与不成也就一句话的事,而不是打着虚伪的感情牌迂回做事、暗箭伤人。大家都不是头脑单纯的小孩子,合着白如墨难道还以为他那句“一见钟情”能骗她相信这种鬼话?
      把这件恶心的事前因后果想通了,又在心里狠狠骂了白如墨一通,许清姿已经把情绪调节得差不多了。这才注意到路边有一家奶茶店,门口排起了长队,有穿着年轻可爱的女学生们边等边聊天,也有一对对小情侣一起拉着手排队,时不时看着对方甜甜一笑,她仔细听,还能听到点单的人嘴里说着“芋泥波波奶茶、五分糖、大杯”,让她情不自禁笑起来。
      她也有点想喝了,但是犹豫了一会,还是没上前——晚上绝对不喝奶茶。
      事实上,她已经很久没喝奶茶了。她有时候挺佩服自己的,足够自律、足够坚持、足够忍耐,奶茶说戒就戒,旅行说走就走,感情也说断就断过。
      当然会难受,想喝奶茶的时候心痒难耐,恨不得半夜出去一家一家找奶茶。刚分手的时候爷爷情况也不好,夜里总是做噩梦,整个人状态特别不好。但是最后都挺过来了,挺过来就又是一条好汉,又成了那个外表看起来很光鲜、很完美的人。
      那感情呢?如果遇到不能接受的事,现在的她,还有没有勇气干脆利落地一刀两断呢?
      正胡思乱想着,一辆熟悉的迈巴赫停在她面前,她抬头,看见车窗摇下来,露出英俊精致的陆俨的脸,对她说了声“上车吧”。
      许清姿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她忽然有种疲累,一言不发地靠在安全带上,不知道陆俨要带她去哪,也不关心这个问题。
      她想,陆俨应该有很多问题想问她吧?比如,为什么在白如墨车上,他们之间谈了些什么,为什么会急急忙忙给他打电话……她出神地坐在副驾上,看着窗外的街景胡思乱想着。
      陆俨倒是不急着追问刚才的事,汽车行驶了一会,他的声音才传过来:“晚上吃点什么?”
      “我不吃晚饭。”许清姿皱了皱眉,实在不想这会儿谈吃饭,更不想破戒晚上吃饭。
      陆俨侧头看了她一下,兴许是在判断她到底是“不吃饭”还是因为生气“不想吃饭”。
      静默了一会,他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她没想到车子竟然开到了小西山这边,大晚上的,她有点好奇:难道他们是来喂蚊子的?谈不妥不会把她一个人扔这儿吧?
      陆俨把车开到了半山腰一处空旷无人的地方,熄了火。一时间什么杂音也没有了,山林里寂静无声,车里的两人都保持缄默,似乎在等对方先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陆俨先开口了:“你……在白如墨车上有没有事?”
      听到陆俨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她有没有事,许清姿的心忽然软了下来,之前一直有意无意拉开的距离一下子消散。
      她看着阴影里的陆俨说:“我没事。他来公司楼下约我去吃晚饭,我不好拒绝,就上了他的车,后来聊天聊崩了,我就下车了。”
      陆俨听着她乖乖地把白如墨的事说给他听,忍不住拉住她的手,放在手心里一阵阵磨搓。
      她也低头看着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静静地感受着他温热的手心。他的手很大很暖,每次触摸时都有源源不断的热度传来,给她安定感。指腹有薄薄的茧,并不细皮嫩肉,但也绝不粗糙。他和白如墨的背景应该很相似,但具体是什么她就不知道了,也没兴趣窥探别人的家庭。
      “白如墨应该是提到我了,所以你们谈崩了?”
      她看着陆俨,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该询问白如墨问她的那些话,还是该告诉他白如墨对她提出的条件,抑或是什么都不说?
      “我和他,有些过节,但不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他另一只手敲打在方向盘上,似乎在措辞怎么说出口。
      “他有个姐姐叫白如涵,是我堂嫂。”
      许清姿倒是没想到他和白如墨还是亲戚关系,心里对这两人之间的过节也有点好奇了:这应该也算一家人吧,怎么关系搞得这么僵?
      “我堂哥陆仪,是军人,有一段时间待在小西山驻军处这里。这里有很多周末徒步爬山的人,白如涵就是其中之一。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就认识了。我堂哥对待感情比较内敛,不善于表达,也不够外放,但我堂嫂是个很热情的人,她学艺术、爱爬山,去的场子也比较多,对待男女感情比较主动。他们结婚的时候,我从国外回来参加婚礼,才知道白如涵是聚力的千金,资产雄厚,和我哥也算门当户对。我哥虽然不轻言感情,但我看得出他是认真喜欢堂嫂的。”
      “我之前没有跟你说过我的家庭,是想让你先关注到我这个人,但也没有刻意隐瞒。我爷爷有三个孩子,我父亲是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也就是我二叔和小姑。说来也好笑,我父亲虽然最大,我却是本家孙子辈儿最小的孩子,二叔的孩子陆仪最大,小姑的儿子Lance是个混血,上次你脚崴了就是他去帮你看的,也大我几个月。长大后才偶然听说,我母亲当年去边疆援藏,在高寒缺氧的恶劣条件下待了好几年,回来一直在调养身体,所以生我比较晚。”
      “说我二叔一家吧。我二婶是满清贵族后裔,这是她一直标榜的身份,其实我没觉得这身份有什么可炫耀的,大清早亡了不是?但人家就端着末代皇族的架子,我作为小辈儿没什么点评的余地。她对堂嫂的家世不很满意,嫂子一家不是地道的北京人,是从她父亲那辈才来到北京打拼事业的,所以在二婶眼里,虽然她家有钱,但那就是‘暴发户’,配不上我哥。而且两人的职业差得太远了,根本起不到对对方的助力,所以她当初对这门婚事很不赞同。”
      许清姿听到这里,有点儿想笑,却笑不出来,心底蔓延起一阵阵苦涩。
      “后来我听说嫂子怀孕了,还在国外给小孩子挑了好多礼物,结果最后不幸流产了。嫂子经历了这些事,可能是心累了吧,也不想跟我哥过了,要离婚。我哥坚决不同意,然后我嫂子也不在北京待了,直接去了国外,在欧洲那边专心搞艺术创作,还办了几个成功的个展。”
      “我哥出国很困难,所以两人目前就这么分居着。大概就这些事儿吧,确实是我家做的不地道,让白如墨那小子那么针对我们家。我哥在军区,他动不着,我刚回北京,圈子又多有重叠,他就净找我事儿了,没想到还牵扯到你身上,给你惹麻烦了。”
      许清姿默默听着,也没发表什么意见,心里却想着:直到今晚她才算是对陆俨有了更全面的了解,以往确实是如他所说,对他这个人渐渐熟悉,性格、品味、能力,都是他自己的一部分。今晚听他说了这么多家事,她才觉得这个人不再是孤零零的,而是背后有着盘根错节的显贵家族,几乎可以说是一呼百应,太子爷级别的。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反应,该惊讶还是该仰慕?此刻她因为一些暂时想不通的很复杂的情绪,只能让自己平静的像块木头。
      她觉得车里有些闷,推开车门走到平台上,看着山脚下光芒微弱的景区门房,稍远些还有个灯火通明的军区医院,再远些应该就到了市区,灯光璀璨,如星星闪烁,映射着晚归的车辆和奋斗的灵魂。
      这就是北京,灯火通明是北京,漆黑一团也是北京,高高在上是北京,匍匐前进也是北京。有老牌家族站在金字塔顶端,享受着安逸与尊贵,偶尔看一看那些在底层努力生活、努力向上爬的人,也许还会嗤笑:就你们这些人,还想跨越阶级、成为权贵?殊不知在他们眼里,有钱是最不值一提的事,若是加上“权”或“贵”,才算入得了眼。
      她这边在心里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表面却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单纯地欣赏夜景一样,任凭山风拂过她的发丝。
      身后一个拥抱替她挡住了微凉的夜风,她没有回头看,也没有出声,就好像在静静享受着他的拥抱,呼吸着他身上好闻的气息。一时间,谁都没有打破这份宁静。
      过了一会儿,就听到陆俨说:“跟我谈恋爱会有压力吗?”
      她很想不合时宜地笑,因为她听过很多这样的问题:
      人力会问:“做这项工作有压力吗?”
      爸妈会问:“最近压力大吗?”
      老板会问:“最近要经常加班,有压力吗?”
      ……
      几乎是每次,她都会干脆利落地说:“我没问题,放心吧!”
      这次听到从陆俨嘴里说出的“谈恋爱有压力吗”,她竟然有点想笑,条件反射般地想说“没问题,我可以”,最终还是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
      陆俨听不到她的声音,把她转过来,面对着他,看着许清姿的眼睛问:“我说这些,是想让你相信我,不要受白如墨影响,更不想让你心里有什么顾虑和压力。我还是我,你是喜欢我的,对吗?”最后一句,他问得小心翼翼。
      许清姿看着他,不知道怎么鼻头就有点酸,她吸了吸鼻子,说:“作为女朋友,坦诚应该是相互的,那我也说一下我的家庭。我家里人很少,三个老人两个中年人,还有一个我,非常简单。我爷爷早两年没有了,姥姥姥爷年龄很大了,妈妈和奶奶的婆媳关系折腾了很多年,但自从爷爷走后,她们关系融洽了许多。我爸是工程博士,在国企任职,我妈是高中校长。”
      这些背景陆俨早在察觉到自己有点喜欢许清姿时就知道了,所以并不意外。
      “我妈从小管我很严,爸妈都很关注我的学习,因为他们都是通过学习改变了命运,从县城一步步走到了大城市,最终又选择回去建设家乡。他们也给我留了一手,想着如果我高考失利就送我出国,但是很幸运的,我高考发挥稳定,和我爸成了校友。毕业后就一直留在北京,照你二婶的想法来看,我应该是初代北漂,更入不了你家的眼。”
      她说到这,不自觉笑了笑,觉得自己这“初代北漂”的定位还挺精准的。
      “你刚问我和你谈恋爱有没有压力,说实话,我有压力。”
      许清姿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谈恋爱而已,没必要给自己那么多压力和顾虑,不是吗?”后半句话她没说出口,毕竟又不是要结婚,谈恋爱,总会分开的吧?
      陆俨低头看着她,他读懂了她的潜台词。
      她说得对,这也是他当时一眼就喜欢的分寸感和清醒。
      许清姿在这段关系中并不贪心,她不求他在事业上的助力,甚至还主动要求隐瞒恋情,更不求物质消费。她接受他的告白,好像就是单纯出于喜欢。
      陆俨是享受这一点的,很纯粹,很简单,不掺杂质。可能还有他自己尚未意识到的一点:他也不贪心许清姿的全情投入,喜欢就够了,要是爱到要死要活的地步,也就失了分寸了。
      因此,他也不较真儿,清姿是想继续谈的,那就好。
      他俯身轻吻她的额头,觉得嘴唇触及的地方凉凉的,想着山里夜风还是挺冷的,就把她抱在怀里,为她挡风供暖。
      许清姿觉得他抱得越来越用力,禁锢得她有点难受,抬头忍不住对他说:“轻点儿,我快呼吸不了了。”
      他这才仿佛察觉到用力过度,轻轻松开了她:“回去吗?”
      “嗯,回去吧。你还没吃饭吧,要不要我陪你先吃饭?”她轻声地问。
      “你今天累了,我把你早点送回去好好休息,我点个外卖就行。”
      许清姿依他所言,也没坚持。
      到了小区楼下,跟陆俨告别后,她伪装的平静就再也坚持不下去。回到家里,她先是疲乏至极地平躺在床上,大口呼吸,像是要把坏情绪都代谢掉。后来觉得好像不管用,她又坐上骑车机,用汗流浃背的运动来代谢掉坏情绪和体内产生的毒素。
      一阵强力运动下来,她才觉得心情轻松了不少,拿上睡衣就进了浴室。
      热水冲在她头上,让她清醒了一些——其实好像没那么难,只是谈个恋爱,又不是谈婚论嫁,要讲究那么多家世匹配。
      她觉得自己有点魔怔了,之前隐约知道陆俨身份不简单,答应做他女朋友的时候也考虑到这一点,只不过觉得恋爱关系很简单,所以才忽略。现在知道了他的家庭,又为什么感到有压力呢?她不会想着要和他长长久久吧?
      她赶紧把这个想法甩开,真是痴心妄想,他们这样的公子哥儿,女朋友应该换得很勤吧,还有一些没名没份的跟在身边,她不该奢求那么多。
      还是把握当下,至少不后悔谈这段恋爱。
      她忽然有点想哭,赶紧仰起头。
      她发现自己是真的很喜欢陆俨,喜欢到想把两人之间的距离努力缩短,想和他有长长久久的以后,但是今天他的坦白又让她清清楚楚认识到两人家世背景的鸿沟。
      怎么办呢?
      她不喜欢历尽千辛万苦跨越这种鸿沟,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摆在低人一等的位置上,不值得。
      现在,她还是更爱自己。尽管她会为将来某一天可能要离开陆俨而心痛不已,但她更不愿意委屈自己、受人白眼。
      许清姿长长呼出一口气,似是要把这一天的烦闷都驱散,裹着衣服就上床睡觉了。
      陆俨回到家后,心口有种说不出的烦闷,但又不能对清姿说。他很怕打破两人之间努力维持的这种分寸,打破之后会走向何处,他不敢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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