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马甲坑了的巨龙》菲辰

5、酒泉村 5

　　山下，李寻打消了上山的念头，进屋刚放好背上的筐物，身后咚的一声响，格外突兀难以忽视。

　　转身看去，院中多了位不速之客。

　　哐当，哗啦

　　进屋倒水端给夫君的珍娘，目睹院中人影，惊恐万状之下失手打翻了水碗。

　　屋内李吉听到动静走过来：“出什么……”之后的话再难说出口。

　　李寻将父亲、珍娘挡在身后，浑身紧绷半晌开口：“上仙恕罪。”

　　月灼华扭头望向还算‘镇定’的一家子。

　　“上，上仙。”珍娘跪在地上慌恐不安，外面根本不是人！

　　发着幽光的金色竖瞳，以及身后甩来甩去摩擦着地面的长尾，带给李家三人不小的冲击。

　　李吉回过神，硬着头皮自儿子身后走到门外：“上仙可有吩咐？”

　　月灼华幽幽道：“尾巴脏了。”沾了一层土都能和泥了。

　　珍娘有夫君、公爹挡在前面，强自定了定神，“奴家这便去，去烧热水。”

　　从地上爬起来，越过两人跑向厨房，珍娘只知如果不能满足上仙的要求，等待他们一家的将会是灭顶之灾，再害怕无措为了活下去，强打起精神。

　　李寻看向父亲：“我去拿水桶和布巾。”

　　李吉点头，总要留下一人面对上仙，腿已吓软再挪不动分毫，心里赞了一句儿媳果敢。

　　厨房，珍娘把火烧旺，两口大锅倒上水，等着烧开。

　　李寻拎着木桶进来，“别怕。”

　　珍娘捂着跳快的心口：“我不怕，家里拿不出招待上仙的吃食。”

　　“还有果子。”李寻给珍娘倒了碗水喝。

　　珍娘喝了冷水缓了缓：“我去，你看着火。”

　　“好。”李寻又添了些干柴。

　　珍娘溜边走，回到屋里拎着筐出来，上前几步道：“上，上仙，请。”

　　月灼华瞥了一眼不新鲜的果子，不饿，没动。

　　珍娘忐忑不安，去看公爹，不知该如何应对？

　　厨房中，水刚冒小泡，李寻舀到木桶中拎出去。

　　珍娘回屋又拿了个大木盆出来，冷热水掺在一起。

　　月灼华对冷热水要求不高，烫不着冻不冰，皮厚。

　　“可以了。”等不及舒舒服服洗个澡，尾巴瞬间变大，塞满整个院子。

　　三人心脏差点吓裂，好在上仙要求不高，李寻大着胆子上前，拿沾过水的热巾去擦拭比脸大的鳞片。

　　珍娘不敢乱看瞎摸，跟在夫君身边擦鳞。

　　缓过来的李吉进屋，找了两把大号猪鬃刷子，递给儿子儿媳，自己则负责换水打下手。

　　刷子要比布巾好用，李寻见上仙没表示，一左一右和珍娘分工干活。

　　热水烧了一次又一次数不清，院中地面浸湿，下脚泥泞打滑，苦了李家三人。

　　月灼华打了个响指，地面水分汇集成一股，朝着一个方向流动。

　　地面彻底干了，珍娘用力磕了磕沾在鞋底的泥，继续干活。

　　之前李寻种下种子的地方，因大量洗澡水的浇灌，新绿破土而出，长高长大枝繁叶茂，紧接着开花结果。

　　三人乍见奇景惊掉了下巴，亲眼目睹比传闻中点石成金更令人望而生畏的情形。

　　月灼华摘了几个果子吃，动了动尾巴，催促三人继续。

　　干了一晚上活，直到黎明初现，还差一点就快完工。

　　月灼华小眯了一会，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将初生的第一缕紫气吞下肚。

　　天亮了，三人方才看清楚上仙容貌，极美！分辨不出男女。

　　终于洗完尾巴了，月灼华甩了甩干脆收起来。

　　凡人的力气到底差了不是一星半点，聊胜于无。

　　“树上的、筐里的都可以吃。”当是搓澡的辛苦费，月灼华转身将离。

　　“上仙留步。”李寻疑惑未解。

　　“嗯？”月灼华驻足等待对方说下文。

　　“湖中水能否再酿醉仙？”关乎身家性命，李寻破釜沉舟。

　　“醉仙？”月灼华轻笑，“洗澡水酿出来的东西，喝不死。”

　　李家三人瞬间石化当场！

　　洗，洗澡，水，水，水……

　　咚，咚，咚

　　“寻大哥可在，是我！”李临按照约定来找。

　　珍娘看向公爹，李吉瞅着李寻，李寻的视线一直在上仙身上。

　　“寻大哥，寻大哥！”没人应，难道早就走了？

　　李临死命的敲门：“李叔，李叔？”不会是一家子全上山了吧？

　　咚咚咚……

　　“寻大哥！”李临大嗓门喊。

　　李寻见上仙之前要走，现在又不走了，没奈何：“我在，就来。”

　　李寻去开门，见到李临的第一句话：“昨夜异动睡晚了。”

　　李临心粗：“不清楚山上是何状况，千万……”不吉利的话咽了回去。

　　“咦？”李临进了院门正要向李叔问好，见到一名陌生人，“有客人？”

　　李寻三人的心砰砰直跳，李临的话有些失礼。

　　“兄台怎么称呼？”李临非睁眼瞎，陌生男子衣着不凡，虽不知因何会出现在寻大哥家中，该有的礼数不敢废，抱拳拱手。

　　这一举动吓得李寻三人面无血色，张了张嘴吐不出一个字。

　　李寻纳罕，李临此前跟着一起上过山，不应该不认识上仙，为何行止话语间显露出对待正常陌生人一样的态度？

　　“上山？”月灼华不答反问。

　　李临点头：“对，寻大哥快些，早去早回。”

　　李寻盯着李临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一点异色皆无，这不正常！

　　再去观上仙，风华绝代气势天成，大活人站在眼前，李临莫不是瞎了分辨不出？

　　“怎么了，我脸上有花？”李临被李寻盯得浑身上下不得劲，下意识摸了把脸，洗过了干净的。

　　“走吧。”现在不是细究的时候，李寻回屋拿昨晚准备好的东西，背在身上。

　　昨晚上动静唬得村里人直念佛，天亮仍不敢随便出门，也有人想得多，怕李寻借半夜闹鬼一事推脱不上山，特意在李家附近等着。

　　远远望见背筐出来的两个人，悬着的心放回肚子里。

　　李临一眼憋见前面有人站定，向这边看过来，顿时想到了什么气不打一处来，骂道：“小人行径！”

　　越过特意赶来看情况的监工，李寻视而不见。

　　村人一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注意到李寻身后跟着一人，挑眉道：“非村里人不得上山。”

　　李寻心下一凛，驻足回头审视同村人，又一个未能一眼瞧出上仙的人。

　　“看，看什么看！”村人心虚，李寻的眼神看得人汗毛直立，外强中干顶了一句。

　　李临不客气喷回去：“看你了？老孔雀开屏自作多情！”

　　“你……”村人怒指，“村中有规矩，不许外人进山！”

　　李临冷笑数声：“有本事你去告诉里正，我们就在这儿等着。”

　　等？等什么等，再等下去还上不上山了！

　　村人动了动嘴皮子，到底没再继续顶牛：“拿不回酒引有你二人好果子吃。”撂下狠话走了。

　　“拿回来也不给你！”李临冲着走远的背影喊，“小心夜半鬼敲门。”

　　李寻拉了李临一下，“跟那种人何必浪费唇舌，平白惹一肚子闲气。”

　　李临瞥了眼锦衣男子，扯着李寻向前快走几步，“他也去？”

　　不便问对方来历，李临忧心忡忡：“这山不是谁都能上的！”

　　这话李寻颇为赞同，话说回来上仙跟着没什么不好，至少这一路不会出事。

　　李寻认清一点，除了家里人见过上仙真容，其他人只会当上仙是外来大户人家的公子，说不出心里是何滋味。

　　久不见李寻应声，李临急了，拍了一下对方胳膊，“到是说句话啊？”

　　“无妨。”上仙上山是回家，李寻如何能阻。

　　李临不敢相信的瞪向李寻，什么叫无妨，“不是，万一出事算到我们头上？”

　　李寻认真无比道：“听我的，没事，其他莫问。”三言两语解释不清，干脆含糊带过。

　　李临讷讷的张了张嘴，就在齿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揣着满腹狐疑来到山脚下。

　　上山的路走走停停，半山腰李临累的直喘气，拿起水囊狂灌，突然惊觉一个奇怪现象。

　　“他？”李临靠近李寻。

　　“嗯？”李寻不解李临要说什么？

　　李临悄声道：“他怎么什么都没带，不渴？”看上去不像很累的样子。

　　李寻：“渴了会说。”

　　“哦，我还在想，要不要把水囊贡献出去。”带的水本就不多，刚够坚持到山上，李临舍不得。

　　歇好了，再次上路。

　　李临念头丰富，一路上嘴就没停过，巴巴巴很是能说。

　　“你说我们拿上仙赐下来的果子上贡，会不会太失礼，显得不够诚心怪糊弄人的？”李临想到什么说什么。

　　李寻不敢回头去看上仙的表情，硬着头皮向前走。

　　“要不重新摘一些？”李临自说自话，“不行，不行。”

　　李寻道：“整个山都是上仙的。”

　　“对对对，拿上仙的东西上贡，是有点那啥。”是以李临才会说不行。

　　“唉，希望酒引不变。”李临喃喃自语。

　　李寻心道：酒引不变，人心却变了！

　　月灼华跟在两人身后，听着其中一人絮絮叨叨无声的笑开。

　　终于到达目的地，李临跑过去放下身上的背筐，摆好贡品。

　　“好安静！”听不到鸟叫虫鸣，李临打了个冷战，默默祈祷一切顺利。

　　“香呢，点上。”李临帮着李寻摆果子。

　　李寻取了三根线香，点燃后最先在意的是上仙的态度。

　　香比上次的好，也仅仅是好一点。

　　月灼华不食人间‘烟火’，对劣质品更是不屑一顾。

　　一个弹指，灭掉点燃的线香。

　　“灭，灭，了！”李临惊惧万分，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李寻比李临镇定，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求告取水的事因。

　　有一个人不怕，另一个找回魂的李临跟着做，惧意稍缓。

　　李寻站起来走到湖边，用空葫芦取湖水。

　　李临跟着照做，一个音不敢出。

　　顺利取到湖水，李临呼出一口浊气，口有点渴，问李寻：“有水吗？”

　　李寻晃了晃腰间的水囊，空了。

　　李临大着胆子灌了一水囊的湖水，退到安全地带，咕咚咕咚喝了一半。

　　“给你。”李临大方的将自己的水囊递过去。

　　李寻犹记着上仙惊人之语，对喝洗澡水有点反胃，摇头拒绝。

　　“不渴？”李临还没喝够。

　　李寻怎么可能不渴，就是膈应。

　　“水囊给我，我去灌。”李临胆子大起来。

　　李寻摇头：“一会下山摘些果子吃。”

　　“果子哪有水解渴，以前大家不都这么喝。”李临大大咧咧的又将另一半灌下肚，再去湖边打。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反正李寻咽不下去。

　　湖中水就是水的味道，与粮食混合制出来的酒家家户户日常必饮几杯，李寻经此一事，对酒再提不起兴趣，回去就把家中留出的藏酒拿到县城中卖掉。

　　“走吧。”李临背上装有葫芦的筐。

　　李寻朝上仙拱手一礼，带了东西离开。

　　“他，不走？”怎么单单把人留下？李临诧异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

　　这里是上仙的地盘，走？走哪去？

　　“不用。”李寻拉了左顾右盼的李临一把。

　　脑子发蒙的李临走到半路，突然福至心灵，语无伦次手足无措道：“他，他，他……”眼中惊恐难掩。

　　李寻叹气，现在才回过神，这得心大到什么程度？

　　“他，他该不会是……”李临说不出口，怕亵渎了神明。

　　李寻颔首：“对，多思无益。”

　　“哦，哦。”李临一惊一乍，“难怪一路上这么平静。”

　　“我，我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李临抓耳挠腮，“蠢到家了，早该想到的！”

　　李家大早上多出一个陌生人，昨晚上又有鸟兽嘶吼，李临拍着脑门，怨自己脑子不够用，两件事合起来可不就能突破真相，简直笨得要死！

　　“上仙有说什么？”李临更关心能否酿制出‘醉仙’。

　　照上仙原话复述出来，李寻担心李临把肚子里晃荡的水连同肠子一并吐出来，想想还是算了。

　　“酒可以酿。”李寻避重就轻。

　　“那就好，那就好。”村子保住了，李临心中大石落了地。

　　李临忽然语出惊人：“点燃的香灭了，是不是上仙嫌弃香不好？”刚着了一个尖。

　　“嗯。”肯定不喜欢，李寻道，“有机会买更好的。”

　　李临心疼：“五两银子打了水漂。”

　　“浪费不了，其他地方也能用得上。”说着话的功夫，已然走到可以摘果子的地界，李寻抿了抿发干起皮的唇，拐了个弯。

　　李临边吃边摘：“多摘些回去。”老人孩子都喜欢。

　　李寻原本没打算多摘，树上的果子好的没几个，比不上家里新种出来的鲜亮。

　　为了不引起怀疑，摘就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