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之城》风中归晚

15、沉静如海

　　那个女人坐那里很久了。

　　很普通的女人。商烨想，太普通了。这样的女人，若是平日里他不会看第二眼。

　　可到底是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让他看她那么久。

　　而很明显，这个女人有难。

　　她又为什么会在这样的深山里。

　　时至天昏，远处传来鸱鸮的声音，阴森恐怖。

　　他走近，女人的脸，看得更清楚了，普通，但也不是很普通，还算可以吧，不算丑。身子骨很是纤弱，怀着孕，估计有五个月？不知道，反正，这点肚子衬着她更柔弱了。

　　她一个人站在莽莽榛榛的密林下，倒有一种楚楚可怜之美。哪怕她不施粉黛，哪怕她衣饰普通。

　　普通的女人。他再次想。可他感兴趣。

　　“你好。需要帮忙吗？”商烨有礼貌的问。

　　女人看到他，明显愣了半晌，她怀疑自己看错了，这深山密林中怎么会有这么帅气的男人啊，十分十分英俊，从头发，一直到脚，五官更是精致的如同人偶，她心中一惊，这莫不是鬼神？

　　可刚才那富有磁性的声音，明显就是他发出的。

　　她呆愣了半晌，缓缓道，“是，是啊。大巴没等我就走了，而我手机没电了。”

　　“哦。你怎么会来这里玩？”他又问。

　　男子有礼的行为，外加迷人的外形让她稍稍放松戒备，她也是太害怕了，“哎，还不是怀孕了嘛。在家实在是闲着无聊呢。”

　　“老公不让你上班是吗？”他问。

　　女人听着这个词，呆愣了一秒，点点头，“他不让我上班，嗯……”

　　商烨笑了笑，“那还是上班好的。”他又道，“我家就在前面，我也没带手机。回我家再说吧？”他询问。

　　女人又陷入了沉思，但还是答应了。

　　这么英俊不凡的男人总不至于对她……哈哈哈哈。她乱糟糟地想，不可能拉。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那就麻烦你了。不过，你在这里有房子啊？”

　　“对。”商烨道，“一个小房子。”

　　“哦。”她应了声。

　　商烨却意犹未尽，“我以前是从商的，人到中年嘛，觉得无聊得很，就来这深山里住。这翠山，还不错。游人也少。所以看到你们，我也很惊讶。”

　　说到翠山，女人话多了点，“嗯……其实，我也是偶尔看到的，听说游客不多，才来的。偷偷地来。其实老公不知道……”她心无城府地说。

　　“是吗？”商烨道，“那你有眼光。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女人已经彻底放松了戒备。“悠悠。”毕竟是初识，姓应该不重要吧。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哈哈。”悠悠爽朗地笑出了声，“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商烨也跟着笑了，笑得非常英俊。

　　两人说说笑笑，就到了一幢非常漂亮的别墅前。

　　“天啊。这是你的房子？”悠悠大笑。露出些不太好看的牙龈。

　　“是啊。进来坐坐吗？”

　　悠悠唔了声，摇摇头，“我得回去了。”

　　商烨略带了点遗憾，“好吧。我很久没客人了。我看天色已经这么晚了。你现在要出山，只能我开车送你了。”

　　到目前为止，悠悠不住地被这个男人吸引。他说自己独居于此，为什么呢。难道是因为失去了心爱的女人？他是这般英俊儒雅好看，谈吐流利文雅。悠悠保证，这决定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高级贵族。

　　她向往贵族。

　　如果真的能跟这个帅气的男人共度一晚……

　　“悠悠？”商烨喊她。

　　“好。”悠悠鼓足勇气地笑着。

　　商烨哈哈道：“来。进来坐。欢迎你。”

　　他这么绅士，悠悠有点喜出望外。她的丈夫可没这么体贴。连陪她出来玩一次都不肯。

　　别墅真的很好。悠悠趁着天黑下去之前，不住地流连忘返，拿正在充电的手机拍照，还自拍了好几张。

　　在朋友圈发了条“意外之喜”。她一点也不怕被老公看到，反正她老公总是比别人慢一拍。

　　她玩的空档，商烨已经把晚饭做好了，悠悠过去一看，我的天，烛光晚餐啊。这个男人好棒！

　　商烨腼腆一笑，“随便做做。”

　　悠悠道：“如果不是你说话。我会以为。嗯。进入梦境了呢。”

　　商烨露出一个温柔的笑，笑得非常完美，也笑得让人心动，“那你就当一场梦吧。”

　　悠悠也笑着点头。

　　用晚饭后。商烨带悠悠去了露天阳台，看了会星空，山风吹拂，一切都美得不可思议！然后带她去她的客房。悠悠跟在他后面，小鹿乱撞。好几次都差点撞到商烨的背。

　　“客房我刚才收拾了一下。随便住住吧？”

　　“没事没事。”悠悠进入客房。“多谢你哦。”

　　突然，她感到一阵极为强烈的尴尬，哪怕对面站着是完完全全地长在她审美上的男人。

　　她的心跳得快蹦出去了。商烨也不再笑了。两人相视一望，商烨缓慢地朝她走过来。

　　悠悠恰好站在墙前，商烨上来将她轻轻地抵在墙上，俯身就吻住了她。这个吻非常非常激烈，让悠悠喘不过气来。头晕目眩的。也许是大脑短路了。让她瞬间拿回了理智。

　　她轻推商烨，“对不起。我有老公了。”

　　商烨道：“我知道。”他看向悠悠的肚子，“几个月了？”

　　悠悠觉得更可耻了。“五个月。”

　　商烨咬住她的耳垂。“我不介意。”他的大手已经轻轻搂住她略宽的腰身，胸口抵住她的身体，这让悠悠仿佛置身于一张网里。

　　“不~！

　　“我不想要了。放开！”她窒息地呼喊。

　　商烨原本还算是温柔，被挣扎的女人扰了兴致，猛地把捏住悠悠的下巴，靠近道：“现在说不要，会不会太晚了。嗯？”

　　“只要我不愿意。你这就是在□□！”

　　商烨一张笑意放大的俊脸贴近，“我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他说完，再次覆住女人的嘴。

　　一个荣耀的嘉奖。还是烦心的调剂，都无所谓。悠悠只是一个送上门的猎物。仅此而已。

　　夜还很长很长。

　　明月照着别墅的窗子，透亮着。悠悠也没想到。她无意间走近这幢别墅，却因此改变了她的人生。

　　一辆名贵的车驶入别墅，走下来一个中年的男子和老年男子。

　　老年男子正是商烨。而中年男子，是他和悠悠的儿子。三十年前，一个陌生的女人，走入了他的生活。

　　那一年，他厌倦了商场的尔虞我诈，而朋友跟情人的背叛，让他心灰意冷。他自问，这一辈子都在做好事，却在某一刻，疯狂地厌倦了。

　　他非常非常想放纵一回。

　　就一回。

　　于是。他□□了这个女人。

　　那一年，他从一个彻底的文明人变成一个野蛮人。

　　后面的事情也是顺理成章了。他以手中的权力逼着悠悠离婚，那个所谓的老公从未看过这么多钱，十分为难地同意了。

　　他会留下悠悠，也是因为悠悠有了他的孩子。他虽变成了野蛮人，可本质上却还是个好人。他要让自己的孩子有一个自己的母亲。

　　他原本以为悠悠是一个粗俗的，市井的女人。可是他又误会了。

　　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拒绝跟他说一句话。包括他的儿子。

　　刚开始，商烨非常不屑，这算什么呢。矫情吗？

　　可是后来，悠悠一直住在这幢别墅里，而他回到了城中，照样成为一个上等人，喝最高贵的红酒，拥抱着最高贵的女人。他始终忘不了那个软弱坚强，在那个漆黑的夜晚与自己日日相拥的女人。

　　既然产生了兴趣，商烨就越想跟悠悠再对话。

　　再回到那一次，他们相遇的那一日。他们轻松愉悦的那一刻。他们原本是相爱相守。而不是相守再相爱。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这次他跟儿子是听说悠悠病得快死了，这才重新回到这里。悠悠想见儿子一面。只是仍然没有他。

　　病床前。那个女人失去了他初见她时的青春活力和对生活的热爱。她浑浊的眼里没有对人世的一丝留恋。

　　跟儿子交代完。悠悠转向商烨。

　　商烨以为悠悠会说几句。哪里她只是看着他，死死地盯着他，并无一个字。

　　就这样盯着盯着，悠悠去了。

　　他突然明白。

　　悠悠的这一生，哪怕她的人生再不如意，相貌再不好看，人有再多缺点，她也绝不向现实投降，向野蛮粗俗妥协，尤其是向他屈服。

　　沉默如海，就是她，唯一的，最后的，绝望的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