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影·月之舞》古蓝梦

4、第四章

　　【海灵】

　　夜色如水，月光那么清明的洒在远处的天涯海上，就在我的脚步那么截然的与它背道而驰时，天涯哥哥又在做什么呢？

　　我想他是永远也无法理解我此刻的决绝的心境的，于是心底便是凄然的一声冷笑淹没了所有纯真的记忆。

　　我何尝不知，早在遥远的过去我已经与他走向了不同的结局，纵是再怎么思恋，我也终究无力跨越这片纯澈的海洋回到我们最初的位置。

　　我走了，带着凌云的壮志，在战灵的历史上没有失败的记录，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一颗冷硬绝望的心更加可怕，所以我什么也不怕。

　　精灵山谷的夜色依旧宁静而祥和，连平静的风也在我脚下化作无声，我没有听见自己的脚步，心跳也淡漠到悄然。

　　月光下满目冰凉，随着天空翻卷的阴云，寂静的叶子开始肆意的在我周身招摇，我一步步向前，胸中残忍的杀意由掌中幻作冰冷的利刃疾射而出。

　　微低下头，我茫然的注视眼前空旷的天地，瞬间，迷雾散尽，远处空中绿色的妖雾笼罩下若隐若现出我熟悉的身影，我手中的剑在身后掠起一道风，然后无数的小妖蜂拥而来，面对他们必然的命运，我只有冷酷的向前，我悲凉一叹，这世上，除了天涯哥哥怕是再也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死活。

　　鲜血与死亡，他们交会出来的画面也将如漫野的鲜花般烂漫娇艳。

　　我笑，残忍至极，翻转手臂，疾劲的风就这样无情的向着那些跳动的鲜活生灵扑去，只需一瞬便是灰飞烟灭。

　　那一战天涯没有站在我身后，可是他遥远的叹息声还是像利刃划过我的心留下斑驳一片的的伤痕，于是沾满戾气的手连同孤寂的心一起无力的垂下！

　　【月灵】

　　我没有想到那个小小的背影成了我对海灵最后的印象，也没有想到随后而来的灾难竟是如此唐突而恐怖。

　　那天，我紧紧握着天涯的手站在恐慌的人群里看着一直以来权威无限的长老在一声痛苦的惨叫中变成了没有知觉的躯壳，回过头，四周都是颤抖了一地的无助的小妖。

　　这就是我的族人，我的家园，在这片战后的废墟里我们成了一群可怜的奴隶失去了一切的自由，这是海灵战败的结果，我想每个人都在内心深处怨恨她的，身为强大的战灵，她非但没有保护部落的周全还让这些无辜的族人陷进这样一种绝望的境地。

　　每个人都绝望的仰望万妖之王冷酷的目光，可是妖精是不会流泪的，我偷偷的用眼角的余光看一眼旁边的天涯，他那么平静的身影在这些卑微的妖精中间显得那样卓然而高大。

　　所有的人都卑微的匍匐在万妖之王的脚下，我看着那个神秘的男子步步走来，他的样貌竟是——跟我的天涯一模一样！

　　我错愕不定的盯着他冷酷的面孔上残酷的笑容，若不是这惨烈的眼神，我想我是断然无法将他与天涯区分开来的。

　　我听到他放声的笑，得意的俯视我的天涯倔强的面孔，他说你看到了，妖的灵力无所不能，你的仁慈是最无用的东西，你应该回到我的身边。

　　他唤天涯——我的兄弟！

　　我的心有一瞬间的分崩瓦解，这样两张雷同的面孔摆在面前，我——无话可说。

　　我只是看着天涯，看他落寞也高傲的身影带给我的小小希望，然后听见他平静的说月灵，我们回家。

　　我就那么傻傻的牵着他的衣角离开纷扰的人群里更加纷扰的议论，将所有人的惊疑的感慨都丢弃在过往的风里。

　　天涯的身份成了柔软的沙床上的一根刺，刺在了每一个温暖的心口，可是我庆幸，庆幸我遇到的是善良的天涯，我想海灵也是幸运的，她遇到的也是像天涯这么善良的男子，可是——

　　我抬起头，天涯海已经近在咫尺，我知道，那个叫做海灵的小妖精这次是真的不会回来了，眼睛里有些湿湿的东西，我告诉自己我是妖精，迎面吹来的一阵风便将这潮湿的气息带走了。

　　【海灵】

　　这样的意外，我想除了天涯哥哥这世上再没有人可以预见的了，可是就在我倒下的那一瞬，我听到了他的叹息声，为我。

　　我败了，随之而来的是整个精灵山谷的灾难。

　　宁洛与长老被万妖之王吞噬了灵魂，永世不得超脱，他残忍的声音震慑了整个精灵山谷——所有的战灵罪无可恕。

　　凄绝惨绝的声音一次次划过耳膜，我突然打了个寒颤，不自禁的抱紧自己单薄的肩。

　　站在天涯海阁顶层的密室里俯视这片超然的天涯海，我头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无力，疲惫的感觉浸染了全身。

　　“我也是战灵，为什么我可以活着？”我幽幽的开口，却不知道是在问天，问他，抑或是问自己。

　　论及背叛，我罪无可赦。

　　“战灵的掌便是容剑的鞘，”他悄然转身，留一地得意的叹息，“天涯的掌心容不下你的心，海灵，你会知道你抓住了什么。”

　　抓住？不是失去吗？

　　我回头，空旷的屋子里连偶尔划过的风都没有。

　　我缓缓伸出自己的右手，层层白纱包裹下是殷红的血渍。

　　战灵的掌便是容剑的鞘！这是生来的宿命，可我的剑已然被从掌中剥除，生来的诅咒就这样离我而去了，如一场虚浮的梦，可那么真切的痛楚却证实了我残破的掌心再挥不出凛冽的杀气，我——

　　解脱了？

　　原来自由来的如此的容易，我却被禁锢了脚步，只由着一颗迷茫的心漂流在四海之外。

　　【月灵】

　　海灵不在了，我突然发现我其实是很思念她的美好的，想起第一次在海边遇到她的情景，我仍然会觉得她的美好是那么让我自惭形秽的东西，可是偏偏——

　　我无法对我们这样错综的命运做出任何的评价，我想天涯也不能，我想他应该是比我更怀念海灵的，可是天涯还是天涯，就如同五年前海灵离开的岁月一样，他对她只字不提，就只是专注的抚琴，只是这一次他将他的琴搬到遥远的海岸上让每一个音符都融入匆匆过往的海风里。

　　天涯是平静的，我站在天涯海阁的门外遥望他孑然一身的背影，他是那样静又那样稳的印刻在我的心里，这么久以来天涯其实一直都保持着这种姿势的，我看得懂只是不愿意告诉自己，他是在等待，等他的海灵。

　　五年前海灵因为战灵的使命离开了，天涯开始抚琴，我与他都知道，海灵会回来，只是没有人愿意道破，他要的是一个结果，而我要的不过是这个短暂的过程，在这个没有海灵的短暂时间里感受一点小小的慰藉。

　　可是这一次，我想海灵是永远不会回来了，天涯的等待让我心疼，可是我的等待却是没有人理会的，天涯的心永远系着海灵，他想不到也不会回头望我一眼的。

　　我凄然的笑，所有的落寞也都尽数洒在过往的海风里带着咸涩的味道存在自己的心底。

　　天涯回来的时候月亮已经升起来了，照着整个天涯海都是明亮的色彩，只是很冷。

　　他不说话，我错过他身边去到那个遥远的海岸上，那里躺着天涯的琴，在风声里微微的一声震颤就足以撕裂我的心，我展出我的双翼开始舞蹈，忘记周遭所有的过往，我想在当初遇到海灵的那个夜里我就是这样的舞蹈的，淡忘了舞步以外的所有世界。

　　可是——谁也回不到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