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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月黑风高夜,独自翻墙天。
      秦復依着张玉弛“简历”上的地址找到了张玉弛的家——一个巷子口的院子。
      院子比左右邻居的宅院大上许多,门廊也高一些。
      此时大门紧闭,院中有微弱灯火,透过门缝什么也瞧不见。
      他直接翻墙进去,是一所二进院。
      院子里房间不少,只有东厢的灯亮着,窗户紧闭,门半开着,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正准备靠近房间,察觉身后有人,迅速转身,见到一个人高举着扁担,作势要打下来。
      “老大,是我。”
      张玉弛听声朝前走几步,看清来人面容,手中的扁担毫不犹豫打下去。
      “喂喂喂,老大,我是秦復。”秦復猴子一般蹿跳出去。
      张玉弛举着扁担追在后面,“打的就是你!”
      只要秦復不想让他打,他哪里能够打得到。
      累得气喘吁吁,撑着扁担指着他教训:“深更半夜翻墙进来,不打你打谁。”
      “我也是跟你学翻墙的。”
      “好的不学。”

      秦復上前拍着张玉弛肩头讨巧卖乖地道:“小弟听说老大你明天要到外地游学,特地深夜来看望,够不够义气?”
      张玉弛看他一脸真诚,恍然明白秦家下人用意,继而想通了为何秦家两个月给他请了十个夫子都请辞了。
      这一家还真是奇了。
      别人家都是父母长辈拿着棍棒在旁边逼着孩子读书。
      他家倒好,少爷想读书,全家人阻拦,好似自己少爷误入歧途一般。第一次见过不让人上进的,这不是要故意打压吧?
      太明显了吧?
      他放下扁担去堂屋,点上油灯,试探问:“你爹不喜欢你?”
      秦復好奇他忽然这么问。
      他老爹恋爱脑病不犯的时候,他是亲生的宝贝;一旦恋爱脑病犯了,他就是路边捡来的野孩子,很难评。
      他反问:“你爹不喜欢你?”
      张玉弛没回答,笑着坐下来,将今日的事情说给秦復听。
      秦復见怪不怪,为了不让他读书,王乔他们什么法子没使过。
      他问起这几日张玉弛在白水书院的事情,程公子倒是找张玉弛问过他的消息,他假装不熟糊弄过去。
      再过几天白水书院就要放年假,张玉弛不准备再去,秦復请他到自己府上给自己当夫子。
      张玉弛还因为他冒名生气,故意加码,“你这属于重新聘请,现在可不是以前的薪酬了。”
      “再加一倍如何?”
      他一拍桌子,“成交!”

      秦復于是贼兮兮地挪着凳子靠近张玉弛问:“老大,我们现在关系都这么铁了,你和我说句实话,我现在水平明年真的能够去考童生吗?几成把握?”
      “想通了?”
      “嗯……试一试吧!”
      “目前五成。”
      一半对一半,秦復也拍桌决定:“考!”
      二人一拍即合,张玉弛连夜给他制订学习计划。

      第二天张玉弛大包小包几个绑在马背上来到秦宅。
      王乔等人傻眼了,合着昨日白忙一场。
      秦復冲王乔教训:“还不将张夫子的包裹接过去,没点眼力见,当什么伴读!”
      王乔知道事情败露,自己理亏,没敢多言,不情不愿地上前去接。
      秦復又吩咐沈柏,“去将张夫子的房间重新擦拭一遍,要做到纤尘不染。”
      沈柏愣了下。
      奎叔上前道:“这种粗活还是让……”
      秦復严厉瞪了眼奎叔,奎叔忙闭嘴。
      沈柏也不敢这会儿再惹秦復不高兴,应了声带着两个小厮垂头丧气离开。
      秦復又吩咐:“奎叔,你告诉蓝丹一声,以后张夫子的饮食起居由她照顾。”
      “蓝丹是专门照顾少主的……”
      “照顾我的夫子委屈她了?就这么定了!”

      张玉弛的眼睛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瞅瞅那个,越看越觉得这一群人有意思。
      听说过主子间明争暗斗,也听说过下人间争暗斗,第一次见主仆间明争暗斗的,还是一个主子斗一群仆人。
      “秦少爷,婢女就不必了吧。”
      “那怎么行,必须安排上。夫子以后负责教我读书,不能把时间浪费在铺床叠被、端茶倒水上,是不是?”
      张玉弛勉强笑了下。
      那行吧!
      拿人钱财,听人安排,反正又不是什么坏事。

      午后秦復就跟着张玉弛在堂中读书。不多会儿蓝丹端茶水过来,又过一会儿王乔送糕点过来,再一会儿沈柏关心他堂中冷不冷,然后就是奎叔过来回禀府中的事情。
      秦復忍无可忍叫来燕羽和鸪羽守在堂外,命令他们:“没我吩咐,谁再进来就给我打,打残算我的!”
      这一招挺管用,一连几日,几个人没再朝他跟前凑,但几个人也没有闲着。
      后园的亭子里,几个人围坐一圈在想着对策。
      “长此以往肯定是不行的。”王乔说,“盟主刚刚对武林中的事情上心,若是沉迷读书,肯定要荒废武林之事,我们还怎么能够将其带回武林。”
      沈柏琢磨着道:“要想阻止盟主读书,还是要找到根源,知道盟主为什么弃武从文。”
      “盟主武庆山坠崖后,伤刚养好一点就跑去清平村读书,根源应该就是此。”
      三人都沉默了。
      盟主武庆山遇刺一事,武林中各家相互猜疑,为了自证清白,也为了找出真凶,如今都在查此事,只是到目前谁家都没有拿出什么证据,就连星罗城也没有透露出半个字来。
      有此形式看,一时半刻查不出,也没办法从根本上解决。
      蓝丹提出想法:“盟主现在年少,我们越是阻止他越会和我们对着来。我倒是认为我们可以反其道而行。”
      王乔和沈柏思索须臾,觉得这样太冒险。
      万一盟主受到鼓励,更加沉迷读书,岂不是弄巧成拙?他们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去赌。
      蓝丹笑了下解释道:“我们不能从外界的阻拦让盟主放弃读书,可以让盟主自己受到挫折,在读书上不断被打击,从而主动放弃。”
      二人不是很明白,她详细说出自己的计划。
      二人越听越觉得她的方法好,这样既可以不得罪盟主惹他不悦,又能够让盟主读书的信心被摧毁,从而认识到自己根本不是读书的料,走不通这条路,只能回武林。
      三人详细商议后,决定就这么干。

      随后三人也不作妖了,主动给秦復搜罗科考需要的书,主动督促他早起读书,晚睡写文章。担心他读书辛苦,好吃好喝供着,怕他读书久坐伤身主动陪他习武。
      不仅对秦復如此,对张玉弛也多照顾,请他务必倾囊相授。
      如此反常,毫无疑问是作妖的前兆。秦復一直提防着,半个月来对方都没有任何动静,尽心尽责,让他想挑点毛病都挑不出。

      腊月炎州天寒,学堂内燃上炭盆,暖烘烘的,读书学习也舒服。
      偶尔学累了,围着炭盆赏雪也别有意趣。
      休息之时蓝丹端着茶水和糕点过来,茶是蓝丹自己调制的,有润喉解渴提神功效,点心也以清甜为主。
      长时间待在炭盆暖炉房中,的确需要这样降燥的茶水点心。
      不得不说,在照顾人方面蓝丹一直很细心,凡事想得很周到,对他也很关心。这与她清冷寡淡的外表形成鲜明反差。她这模样的姑娘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被别人呵护照顾的。
      这大概就是她身上兼具“医”与“毒”的缘故,互斥互融。

      炎州不似北地天寒地冻长达数月,炎州也就腊月里冷那么段时间。过年开春后,天气转暖。
      上元节时,街道上几乎没有什么积雪的影子。
      秦復对炎州城不太熟悉,张玉弛是土生土长的炎州城人,带着他去了不少地方。
      哪个地方的美食好吃,哪家店的饮品美味,什么地方赏月最佳,哪个上元节的表演最精彩,在什么地方能够满城灯火……
      张玉弛带着他吃遍玩遍炎州街道。
      秦復发现这个哭穷连白水书院都进不去的夫子,吃喝玩乐不仅样样精通,而且吃喝玩乐的东西还不是穷家子弟能够接触到的。就算是偶尔接触,也不会有他那般熟悉,似乎这些从小就习以为常。
      两个人坐在楼顶上喝酒赏月,秦復与张玉弛酒坛碰了下,笑道:“敬我们有缘相识。”
      张玉弛笑着附声:“敬缘分。”
      两个人喝了一阵,张玉弛喝的是普通的酒,已经微醺。张玉弛喝的是酒味很淡的果酒,脑袋还清醒。
      两个人枕着双臂躺在楼顶上赏月,天南海北闲聊。
      秦復问:“老大,你何年参加春闱?”
      张玉弛叹了声,“明年是春闱之年。”
      “什么时候进京?”
      张玉弛笑了声,歪头看他,调侃道:“舍不得我?”
      “嗯!”秦復也歪头看他,沉默须臾,他诚恳道,“你是我秦復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我身边唯一诚心待我的人。”
      张玉弛见他神色略显黯淡,想到他身边那群想方设法想阻他读书的人,这里面缘由他不知,却知道定是太多身不由己。
      他疼惜地伸出手拍了拍秦復的手臂,笑着鼓励:“你还年少,以后肯定能够遇到许多真心相待之人。”
      秦復微微点头,“嗯。”
      张玉弛转头望着圆月,淡淡清辉如一层寒霜,透着丝丝冷意,一点点铺在身上。
      他的醉意渐浓,道了一句:“我秋后进京赶考。”然后坐起身,看向人群已经不再拥挤的街道,拍着张玉弛道,“该回去了。”
      已经月过中天,时辰的确不早。
      秦復伸了个懒腰,张玉弛起身没站稳脚下瓦片一滑,整个人砰地一声摔倒,顺着屋顶坡度滚下去,秦復惊了一跳。
      “老大。”他猛地弹起身扑过去,一把抓住已经掉下去的张玉弛,带着人从楼顶飞身落下。
      街道上的人听到楼顶叫声,见到坠落的两个人,有的惊得目瞪口呆,有的吓得大叫,急急地朝周围散开。
      当两个人平安着地,周围的人全都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纷纷抬头看着三层楼,又看看面前安然无恙的两人。
      没死?
      活的?
      这么高掉下来是能活的?
      张玉弛完全被吓得完全醒酒,惊魂未定,眼神飘忽,这时听到人群中一声大吼:“张玉弛!”
      二人扭头朝人群中一瞧,秦復抓着张玉弛拨开另一侧人群撒腿就跑。
      后面的人追过来,“张玉弛,你混蛋,把小白还我!”
      秦復拉着张玉弛跑进巷子里,跃进一侧的院子,待外面程公子等人寻不到人离开才出来。

      张玉弛到此时才从坠楼的惊恐中回过神,直直盯着秦復,好似看着一个陌生人。
      他知道秦復会武功,也见过他和府中的人比试,只当他是强身健体,和普通习武之人差不多,哪里会想到如此高。
      “你武功……那么好?”他支支吾吾开口。
      秦復遮掩地笑了声,“还行吧!咱们快离开这儿,别让程公子发现。”揽着他肩头朝回走。
      张玉弛怔怔地随着他步调,你这样还怕他?
      一脚踹飞一个吧?

      走到半路,他好似才彻底神思归位,意识清明,好心劝道:“你若是想入白水书院,别得罪这位程公子。”
      “他是什么人?”秦復好奇。
      “他是能决定你进不进得了白水书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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