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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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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堂已经设好。
那些仆人已经下葬,江府的奴仆一般都是无亲无故买断终身的,并不是江府仗势欺人,而是想给那人没有亲人的人一点生路,还有就是月娘这样的,即使有家也是归不得的人,所以书尽晚尽量把他们的后事处理的好一点。
而自己家的人,三具棺椁停留在灵堂里面。
书尽晚站在那里,看那三具棺椁,还没有盖棺,但是书尽晚并没有走进看自己的亲人,因为事实上,因为那场大火的原因,他根本没有办法看出亲人生前的样貌。
而且他并不需要看到自己的亲人,他只需要静静的站在这里,平静自己,就可以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是发誓要给自己的亲人报仇的,可是,他现在知道,活着的那个人,是躺在这里的人的希望,所以活着的人,比较重要。
但是他其实还是很矛盾,尽管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的,但是他还是没有办法,平静的接受自己这样的决定。
他不知道自己的亲人在九泉之下,会不会因为自己这样的决定,无法瞑目……
他一边说服自己说自己的决定是对的,一边却有责怪自己,也许是自己不够坚决,自己的力量不够大,以至于只能用这样的一个办法,来换重锦的平安。
可是不管内心有多么的不甘心,这样的决定,既然已经做出,那么就要去执行,即使再多的不甘再多的不甘,都只能放在自己的心里。
书尽晚看着面前的灵堂,看着那三具棺椁,这灵堂这仪式,并不符合江家或者书家的身份,如果他愿意,吊唁的人可能会堵住书宅前的小巷。
可是现在书尽晚不愿意,或者说是不能,不能再追求那种形式。
如果叫人来吊唁,重锦必定要叩头回礼,现在重锦的身体,可禁不起这个。
与其摆足了阵势,然后说重锦身体不好不能出来叩头回礼这样的话,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杜绝这样的事情发生,很显然,如果摆足了,即使人人都知道重锦真的是身体不好迫不得已,但是这种事情,你即使撑着残躯折腾的要死,人家的节哀顺变,也只是说说而已,毕竟你越伤心,才越能表示你的孝顺,哪怕因为身体不支到最后一命呜呼,也不会有人说你死的不值得,只会说你孝顺的随着父母一起去了,除了留下一个美名,其他的一点用也没有。
书尽晚虽然是少年得志,虽然深得皇眷,但是他绝对不是一个迂腐的人,所以至于之后那些繁琐的事情……
书尽晚叹气,也能省就省吧!
天气渐热,所以停灵三日之后,书尽晚叫亲人们,入土为安,棺椁被尘土一点一点埋上的时候,书尽晚轻声开口,“放心,我会照顾好他!”
回到书宅的时候,书尽晚才想起来,最近自己是不是忽略了重锦。
这几天,虽然没有叫人来吊唁,但是还是有很多事情需要做的,例如守灵。
再怎么简略仪式,守灵总是必不可少的,这是他在和自己的亲人告别,因此他也不再当那是一种仪式,而是当成自己的一种情绪上的发泄。
这三天书尽晚觉得自己有些过于伤心,伤心到没有眼泪的地步。
他知道自己不能这样过度的沉浸在背上里面,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即使不是报仇,但是在这停灵的三天,他不想阻止自己,所以他几乎一直守在灵堂里,三天来,除了第一天做决定的时候的平静,其他时间,他放任自己悲伤难过,因为过了这三天,他就要把这些情绪,全部的收藏起来,不能让重锦感受到,重锦的身体,不适合伤心难过。
他知道这三天,月娘会替自己照顾好重锦,会照顾的很好。
但是重锦不是月娘的责任,而是自己的,所以三天之后,他安葬了自己的亲人之后,回到了重锦的身边。
书尽晚换下了丧服,穿上一件墨灰色的衣服。
其实他的衣服大多是都是象牙白色,不是他刻意而为,他对穿着一向不慎热衷,在京城的时候,皇上御赐了裁衣匠和绣娘给自己缝制衣物,他也就随着他们做,所以衣服居然大多数都是白色的了,不过他们做的衣物,自己还算喜欢,其实不论什么事情,他都喜欢简单一点,颜色也是喜欢纯色,只要不是一身的五彩缤纷,他对颜色是不挑剔的。而且他也看出这些人的用心,毕竟自己的衣物所费的时间和力气都不少。
可是他现在虽然决定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但是总是觉得,不想把那么鲜亮的衣服,穿在身上,所以换了一件墨灰色的长袍。
他走进房间的时候,月娘正喂重锦吃药。
月娘很忧心,虽然她知道自己的小少爷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但是她也总觉得小少爷变得太多。
虽然这种变化未必是不好的……至少小少爷和出事之前比起来,好像沉稳了很多,也不那么的娇气了……可是……
以前小少爷最怕药味的,可是他身体偏偏不是很好,三天两头就要喝苦药汁,所以每次喝药的时候,都是一脸的苦相。
但是他又是乖巧的孩子,做不来叫大人担心的事情,所以每次都苦着脸喝下去,所以每次大夫来看病的时候,都会应夫人的要求,开一副不太苦的方子,或者开可以加甘草,蜜汁的方子,而吃药之后,也总要吃一些甜到腻的点心。
可是这几天,药很苦,一点甜的东西都没加,可是小少爷好像失去了味觉一样的就那么喝了下去,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闹着吃些蜜饯点心,可是这次没有。
这叫月娘觉得,小少爷更加的让人怜惜。
虽然他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但是以前的事情,毕竟给他带来了难以磨灭的痕迹,如果是以前的小少爷,一定会哭会闹会撒娇喊疼,而不是这样安安静静的呆着。
这叫她,心疼,但是却无计可施。
月娘见书尽晚进来,就站起来想给书尽晚行礼,却被书尽晚挡住了,看月娘手里还有大半碗的药,就接了过去,然后吩咐月娘去休息,这三天全是月娘在照顾重锦,月娘相当疼爱重锦,这三天来应该是不眠不休的,所以,应该叫月娘去休息。
月娘虽然不放心,但她还记得自己的本分,毕竟书尽晚才是云眠真正的亲人,所以她把药递给了书尽晚。
面对书尽晚的时候,江重锦觉得自己有些紧张,毕竟自己怎么说也是一个冒牌的,月娘是个女子,虽然是一心一意的为自己好,但是这时候的女子,习惯了不引人注意,不多加思考,而且既然她一心一意的为自己好,也就不会怀疑什么。
而面前的书尽晚,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过关,不过这几天听月娘说,自己和这个舅舅,已经五年没有见过了,所以,应该没有关系吧?
虽然这样想,但是看向书尽晚的目光,却多了一份慎重。
书尽晚一勺一勺的喂江重锦喝下了那碗药,然后轻轻的帮重锦擦了擦唇角,把药碗端出去给下人,然后回到重锦的床前,没坐在月娘之前放的小脚踏上,而是直接坐在了床上。
他自然发现了重锦眼中的慎重。
然后他看着重锦,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可能十三岁,已经不算是孩子了,可是重锦因为身体不好,所以被宠溺的太过厉害,因此无论从身形上还是思想上,都太像一个孩子,一个孩子露出这样慎重的目光,叫书尽晚觉得也有些心疼。
不管多么天真可爱的孩子,这样的事情,总会在他的心里,烙下伤痕吧?
所以重锦这些日子里不哭也不闹,所以重锦有些麻木,所以重锦有了慎重的目光!
他伸手,去盖上重锦的眼睛,遮住那慎重的目光,然后低声开口,“重锦,五年就叫我们生分到这样的地步了么?”
他声音里面有感叹有疲惫也有伤感,当然最多的,就是伤感。
如果是以前的那个重锦,大概什么也听不出来吧?
可是现在的重锦是能听出来的。
他的眼睛被面前的这个人遮住,然后听这个人又开口,“我以为我以后有很多的时间,可是忽然之间才知道,自己一点时间也没有了!我以为一切都来得及,早晚我会回来,回来和你们团聚,回来和你们重新熟悉,可是忽然发现,什么都来不及了。”
是我错了重锦,所以以后我会好好的疼你宠你,把我能给你的都给你,连带你现在失去的亲情,我会一点一点的来,一点一点的给你,所以,别用这么生分的眼神看着我……这些话书尽晚没有说出来,有些话,不需要说出来,只要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做到,人心非草木,是感觉的出来谁对你好,谁对你好谁对你不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