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来偷厕纸？[全息]》脆皮乳鸽

1、你也来偷厕纸？

　　三月蹑手蹑脚地走进男厕所，迎接她的是一股刺鼻的恶臭。

　　游戏里的感官过于真实，哪怕她用蒙面巾掩住了口鼻，这股厕所特有的臭味依旧来势汹汹，提神醒脑，令人五脏六腑为之一震。

　　见厕所没人，她松了口气，将隔间门挨个踹开，毫无公德心地顺走了墙角的厕纸——如果某个混蛋不是信口开河，那件大名鼎鼎、万众争抢的宝贝，就藏在某沓厕纸之中。

　　几分钟后，她来到最后一个隔间。

　　只见那沓厕纸中间，赫然夹着一张古旧的羊皮纸，与上下铺的草纸格格不入。

　　就是它！

　　三月两眼一亮，便要伸手。

　　岂知有人比她动作更快，身旁空气中，一名黑衣蒙面男子忽然现出身形，出手如电，眼看将先她一步拿到厕纸。

　　该死的盗贼！

　　连厕纸也不放过！

　　电光火石间，她当机立断，飞起一脚，狠狠踹在那人腰部。

　　蒙面人一心全在厕纸之上，猝不及防，一头跌进了茅坑。

　　三月将厕纸收入囊中，正要拍拍屁股走人，冷不防自茅坑中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了她的脚踝，使她无法进入潜行状态。

　　她低头望去，茅坑里的人想必极为不甘心，蒙面巾外，一双漆黑的眼睛死死盯住她。

　　既然东西已经到手，还是不要激怒他的好，也不知那只手有没有沾上什么不明液体……

　　想到这里，三月眉眼弯弯，招呼道：“你也来偷厕纸？”

　　那人冷哼一声，眉头紧锁，怒火似乎有燎原的趋势。

　　僵持之际，门口传来响动，大抵是有人前来如厕，两人都是一惊。

　　这里是男厕所，三月是女性，旁边那位虽是个汉子，但陷在坑里的姿势过于怪异，怎么也不像来解决排泄问题的，倘若被人瞧见，留下截图录像，再冠以《震惊！一男一女竟在男厕做出这种事》之类的标题，无疑一世英名尽毁，跳进死海也洗不清。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三月悄声道，“一刻钟后，我们南城门见，如何？”

　　蒙面人缓缓点头，松开了手。

　　下一刻，两人同时发动潜行，隐去了身形。

　　*

　　出了落日城的公厕，三月直奔祭坛。向祭司支付2金币的费用后，她顺利传送到了大陆北端的另一座城市。

　　【系统提示】你现在位于：亡灵领地：幽都
　　【系统提示】你已进入休息区
　　【系统公告】晓光重现，战火再燃，《晓光大陆》经典怀旧服现已更新至“皇室风云”版本。冒险者们，欢迎回来！

　　无视切换地图后自动弹出的系统消息，她从好友列表里选中一个叫“星尘”的亡灵族女玩家，发送密语：“我到幽都传送点了，你人呢？”

　　“这么快？我在拍卖行，马上来，你到酒馆等我吧。”

　　“好。”

　　祭坛作为常用的传送设施，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无疑不是等人的好地方。

　　酒馆、旅店这类场所人流量较少，缺点是进店必须消费，否则会被脾气暴躁的NPC店员驱赶。

　　三月要了一瓶廉价红酒，摘下蒙面巾，坐在酒馆角落自斟自饮。

　　不一会儿，一名金发女郎手拿一瓶啤酒，在她对面坐下。

　　来人穿着黑色夜行衣，肤色苍白，脸颊瘦削，眼眶中跳动着两星幽蓝的光芒，是亡灵族的典型外貌。

　　“东西拿到了？”星尘将酒瓶搁在桌上，低声道。

　　并非刻意压低声音，亡灵族的嗓音普遍嘶哑低沉。

　　三月抿了口红酒，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这是展示功能，可以将所持物品的幻影展示给别人。

　　星尘接过羊皮纸，翻来覆去，端详许久，眼里的光芒像两簇火苗烈烈燃烧。

　　直到展示的时限过去，纸张的幻影自动消失，她才如梦初醒，用密语道：“真的是‘长生图’！”

　　——长生图！

　　这是整个游戏最传奇的一件道具，五年前，它的出世，一度在晓光大陆掀起滔天巨浪。

　　“你见过？”

　　“长生图是2.0版本的东西，我入坑的时候是3.0，没有亲眼见过，只看过论坛的截图。”星尘灌了口啤酒，“想不到，在怀旧服，我还有机会摸到这件宝贝。”

　　客观地说，晓光大陆是一款过气的游戏。正式服以一年一个大版本的速度稳步更新，用户在线数量曾于3.0达到巅峰，4.0开始逐渐衰落，现在是6.0，不温不火。

　　一年前，为了回笼人气，开发商晓星科技推出怀旧服。前两天，怀旧服刚刚更新到2.0版本，也就是系统公告里提到的“皇室风云”。

　　2.0是整个游戏评价最高的版本，更新首日，火爆异常，在线人数竟然超过了正式服。

　　随着更新推进的还有一段支线剧情——一位胆大包天的NPC盗贼从落日城皇宫中偷出了皇家秘宝“长生图”，皇帝震怒，下令封锁城门，严查进出人员。

　　两天后，盗贼行迹败露，服毒自尽，卫兵却没能在他的身上搜出长生图。也许是交给了同伙，也许是藏在城中的某个地方，总之，长生图自此流落民间，不知所踪。

　　几经波折，这件宝贝落到了玩家手里，持有者可触发一个连环任务。

　　可惜，长生图命途多舛，历代主人删号的删号、退游的退游、甚至卖进过系统商店，最好的一次，持有者触发第二环任务没多久，便宣告失败。

　　到了3.0，官方回收了这件道具，这条迟迟无法触发的任务线，也彻底被砍。

　　玩家们本以为和宝图再也无缘，直到怀旧服发布2.0更新笔记，官方承诺保留原汁原味的游戏内容，其中自然包括“长生图”。

　　一时间，官方论坛被长生图相关的帖子屠版。

　　帖子的主题，不仅是有关宝图本身及任务奖励的讨论，还有对逝去时代的缅怀。

　　而现在，这张引发轰动的宝图，就静静躺在三月的背包中。

　　“你准备……”

　　“卖掉。”三月晃动酒杯，言简意赅地道。

　　“那个任务，不做做看？”

　　“任务难度很高，一两个人是做不了的，必须借助帮会的力量。”三月轻声道，“失败的话，长生图会消失，系统将重新投放这件道具，多半落不到我们手上。”

　　“那……卖给谁呢？”

　　三月放下酒杯：“‘四海’和‘知音’，这两个帮会现在怎么样？”

　　星尘“噗”地一声笑了，差点把酒喷出来：“你A了多少年？”

　　A，即AFK（away from keyboard）的简称，代表长期甚至永久地离开游戏。

　　“我是2.0版本A的。”

　　“原来是远古玩家，敬你一杯。”星尘微笑着碰杯，“那你知道老服和新服吗？”

　　三月摇头。

　　在她的记忆里，由于晓星科技是做服务器开发起家的，对自家的服务器性能颇有自信，所以，晓光大陆正式服和怀旧服均只设了一个服务器。

　　“大概是2.0末、3.0初，玩家数量激增，服务器承受不住，游戏频频出现卡顿、崩溃现象。官方无奈，开设了一个新的服务器，推出‘绝育’计划，禁止在原有的服务器创建新角色，新入坑的玩家只能去新服。这就是‘老服’和‘新服’，也有人称作‘老区’和‘新区’。”

　　“然后呢？”

　　“然后，我是新服的人，你说的应该是老服的帮会，我听都没听过。据我所知，怀旧服的大帮会里，也没有叫这两个名字的。”

　　“……噢。”三月的口气有些失落，“我玩的时候，它们俩算是规模最大的帮会。”

　　“由于长期绝育，老服的人员流失情况比新服更严重，很多大帮会都消失了。老服的帮会，我只知道一个，叫‘摘星’。”

　　摘星，这个名称，似乎在哪听过。

　　三月单手托腮，陷入了沉思。

　　想起来了，是她们俩刚刚认识，互相做自我介绍的时候——

　　“我叫星尘，摘星的星，灰尘的尘。”

　　“我叫三月酒，烟花三月的三月，对酒当歌的酒。”

　　“你知道‘摘星’吗？”星尘的询问打断她的回忆。

　　三月摇头：“这个帮会很有名吗？”

　　“很有名，说是整个游戏最出名的帮会也不为过。”星尘话中流露出向往之意，“摘星的帮主，‘疑是银河落九天’，是我最崇拜的人。”

　　陌生的名字。

　　“他干过什么事，能给我讲讲吗？”

　　“3.0时期，他率领‘摘星’帮会，向落日城发起了进攻。”

　　三月听得呆住。

　　理论上，所有的系统城市，都是可以被玩家攻打的，落日城也不例外。

　　实际上呢？

　　落日城是晓光大陆最大的主城，城里有落日帝国的皇宫，三大种族都受皇室统治。

　　不考虑剧情因素，就谈武力值，城里的卫兵永远比玩家的等级上限高10级，比如2.0版本，玩家最高60级，卫兵70级。3.0版本，玩家70级，卫兵就是80级。

　　在这款等级压制较为严重的游戏里，这种设置无疑在警告玩家，别打皇城的主意。

　　这样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竟然真的有人敢下手。

　　“成功了吗？”

　　“失败了。”

　　“后来呢？”

　　“后来，‘疑是银河落九天’消失了，据说是A了。帮会交给其他人打理，一直是老区的大帮会，还在怀旧服开了分部。有传言称，他们准备在怀旧服再攻打一次落日城，不知是真是假。”

　　“他们和皇帝有仇吗？”

　　“谁知道呢。”星尘眼中的蓝光闪了闪，“‘摘星’的财力很雄厚，你若是想卖长生图，不妨考虑一下他们。”

　　*

　　同一时间，落日城南门。

　　一个黑衣蒙面的盗贼，孤独地立在城门边上。

　　日头西移，他的影子越拉越长。

　　“酒歌，你在这里做什么？”某个和他相熟的人路过，问道。

　　“等人。”

　　“什么人？”

　　盗贼沉默了一会，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一个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