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伴无言》露晞

2、诊断书.2

　　整整一个下午，小棋都被埋在了各种量表之中，时钟滴答滴答的走过一圈，两圈……。小孩子觉得累了，把笔递给哥哥，独自一人趴在桌子上睡了起来。苏尘一愣，看着被凉在一旁的几位老师，歉意的笑着，用手指刮了刮弟弟的小鼻子。小棋眨了眨眼睛，脑袋一偏把头全部埋在了手臂里。

　　园长拦住了要继续叫醒小棋的苏尘，心理医生也说今天可以先告一段落，先进行初步评估。哥哥给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弟弟穿好外衣，又和心理医生互留了电话，两个孩子同样瘦弱的身影便在大家的注视下一起消失在夕阳之中。

　　回到家里，哥哥负责做饭，弟弟倒是准时在动画片开始的时间醒过来，握着遥控器睁着圆圆的小眼睛看着屏幕傻笑。苏尘笑着系上围裙，心里却在隐隐的担忧，晚上一定要给医生打电话问问结果，要不肯定睡不着觉了。不过，说不定问了的话，也是睡不着吧。

　　今天晚上吃的是洋葱炒鸡蛋和鲫鱼，苏尘很小就一个人来到这里上学，对自己也是常常以“厨神”自夸呀。可是小棋却不那么认为，为什么哥哥总是做洋葱鸡蛋胡萝卜？为什么做菜要放葱姜蒜花椒大料和香菜？为什么不能只吃菜不吃米饭呢？今天为了这件事，两个人又吵了起来。
　　“棋棋乖哦，吃掉洋葱的话，晚上哥哥就陪宝宝睡。”
　　“不吃……”
　　“好孩子，不吃洋葱的话，灰太狼会吃掉喜羊羊的！”
　　“真的么？”孩子看了看洋葱，撅着嘴一脸为难。
　　“是呀是呀，为了喜羊羊，小棋听话好吗？”
　　“哦…”孩子用勺子把洋葱放在嘴里，抿了抿，皱了皱眉。“我不想吃……”又吐了出来。
　　“那好吧！喜羊羊死掉了，明天晚上棋棋不要看了！”
　　“可是，我不想吃……”孩子已经在吸鼻子了，眼睛湿湿的看着哥哥，不知道是在为喜羊羊伤心，还是为自己总是被哥哥逼迫而难过呢。

　　叮铃铃~~
　　电话铃声想了，苏尘放下筷子慌忙跑去拿起电话。
　　“喂，请问是苏尘吗？”
　　“恩，是我，您是汪医生吗？”
　　“对，我想和你说一下苏棋的情况”

　　半小时之后，苏尘轻轻放下电话，一步一步走到了厨房，头脑里面乱乱的，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仿佛听到有声音在说“学习障碍”。智力正常？那为什么会有学习障碍？自己不懂，也没有想过小棋会和别的孩子有什么不同，可是现在这孩子却彻彻底底被诊断为一个特殊儿童了。

　　小棋还静静的坐在桌旁，盘子里的鲫鱼吃掉了大半，米饭和洋葱炒鸡蛋却一点也没少。苏尘本来心里就很烦乱，一下子吼了出来：“怎么又挑食！”
　　小棋被吓得一颤，“嗯，嗯”了两声后瞬间大哭起来，哭的苏尘心里也慌了，马上蹲下来给孩子擦眼泪。
　　“不哭不哭，小棋是好孩子，都是哥哥不好，小棋不哭哦”
　　小棋摇晃着小脑袋想躲开哥哥的手，最后反倒一下子被哥哥抱在了怀里。挣扎了一会，又打了哥哥两下，最终还是抓着哥哥的衣服继续抹眼泪。苏尘把弟弟抱的紧紧的，他知道小棋哭的时候，听不太懂大人的话，像是要把自己的不开心全部发泄万才会结束。于是就这样抱着，右手抚摸着小棋的头发和后背，等着孩子的哭声渐渐变小。

　　当初决定收养小棋，也不是没有想过会遇到的困难。工作，学习都需要时间和金钱，自己的条件不是很好，卫校毕业的护工一个月的工资几乎从来都没有剩余。可是，自己不是没有办法放弃这个孩子吗？既然是自己选择的道路，就要自己承担后果，面对任何困难，要自己承担责任。这些话，在把小棋带回家的第一天不就坚定的对自己说过了吗？苏尘亲了一下孩子的额头，在耳边轻声的说：“小棋乖，灰太狼刚刚打电话说，即使小棋不吃洋葱他也不会吃喜羊羊呢。”

　　小孩子已经哭累了，只是一脸的不满，听到这句话马上咧开小嘴笑了起来。弟弟又笑了，真好。苏尘刚刚的发脾气和内心的迟疑给自己原本不安的心增加了几份内疚，可弟弟的笑却又带来了一点点幸福。这个刚刚成年的大孩子不禁心想：“要是我也能做回小孩子该有多好！”

　　苏棋的智力水平是127，这比4到12岁儿童的正常标准70要高出很多。虽然智力因素不是小棋的根本病因，可是对比起那些每天活蹦乱跳的开朗的孩子，小棋一定会被排斥的吧。诊断书上复杂的语言无非是在说明这是个怪孩子，一个最需要爱却又最得不到爱的孩子。

　　这天早上起来，苏尘要赶早班去医院，不过周末不用送弟弟去幼儿园，这样一来早上就有充足的时间做爱心早餐了。松软的鸡蛋饼，新鲜的豆浆，一个西红柿，放在专门为小棋准备的小餐盘里。阳光经过玻璃杯上方缓缓上升的热气，在桌子上投射出一道小巧可爱的彩虹。这时，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出现在厨房门口，睡眼惺忪的样子，小手扶着桌子坐上椅子拿起西红柿就要吃。

　　“小棋，还没洗脸刷牙呢，不许吃饭。”
　　“哦……”大大的咬了一口。
　　“都说了不许吃，快去，哥哥带你去。”夺过西红柿，抱着弟弟进了卫生间。和小棋一起生活的这段时间，早上起来要洗漱这件事都没有教会，难道是自己做的不对？医生说对小棋的引导要有奖惩之分，看来弟弟这样的孩子是真的无法理解大人们所说的道理的。

　　“棋棋，以后早上起来要先自己到卫生间洗脸和刷牙，如果能做得到，哥哥就给你买奥特曼的模型好不好？”
　　“好哇！#￥……%&*”牙刷在嘴里都说不出话了。
　　“那小棋说，自己该怎么做呢？”
　　“听话！”
　　“听话的话，要怎么做呢？”
　　“乖！”
　　“什么样的孩子才是乖孩子呢？”
　　“恩……”
　　“早上起来会自己刷牙和洗脸的孩子就是乖孩子，知道了吗？”
　　“为什么呢，哥哥以前说不挑食和孩子是乖孩子的。”
　　“这两者不矛盾呀，这……”
　　“什么是矛盾？”
　　“矛盾呀，就是相互排斥”
　　“什么是排斥？”
　　“排斥呀就是…..互相不喜欢！”
　　“那，不挑食的孩子喜欢自己刷牙和洗脸的孩子吗？”
　　“…..不是的……”

　　在这样解释下去，恐怕上班都要迟到了，苏尘把小棋领回厨房，一边早餐一边给弟弟擦蹭在小脸上的汤汤水水。虽然永远都搞不懂这孩子的脑袋里到底是怎么思考的，但是这不就是小孩子简单纯真的心吗，有学习障碍又怎样呢，输在了起跑线上，也同样可以赢在终点。苏尘的心里也像是有了一道温馨彩虹，为自己和弟弟架起了小小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