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7、36 ...

  •   “秦哥——”办公室的门被砸出“砰”的一声巨响,有人直接撞在了门板上。同时响起的是几乎带上了哭腔的喊声。
      秦旭一手捂住脸,嘴角抽了抽,无可奈何地站起来,猛地拉开了门。程翔跌进来,被秦旭一把撑住了肩膀,拎着站直:“又出事了?”
      程翔一个劲地点头:“乐天□□!大门上,血字!”程翔大口喘着气,刚蹦完几个字,被一口口水呛住,用力咳了起来。
      秦旭拍了拍程翔的背:“别慌。你再这样我都要在门口贴‘程翔和朱獳免入’了。你这把自己搞得跟报灾神兽似的。”
      秦旭笑着调侃,没个正经,手上倒是利索,把桌上的资料拢到一起,把严子安带来的那张纸叠起来塞还给他,从桌角拿过眼镜递给百里陌,最后从抽屉里摸出来车钥匙。一气呵成。
      秦旭抬脚往外走。

      “海天酒业,乐天□□,桓业财会事务所,明诚金融,新瑞有限公司。”严子安飞快地报出来几个名字,“这几个地方有异常的金融流动。”他语速很快,没有一点犹疑,说完,让到了一边。
      秦旭有些惊讶了,又很快反应过来,倒是生出些佩服。
      整个扬海市经济界的龙头,严家不是白当的——扬海市范围内的金融流动,那些明流暗涌,在严家面前都直白地跟放在展览板上一样。他们有能力抓来所有的流向,那只要有能力分析,纵观全局,不是不能看出来点什么。
      但严子安报的这几个,都不是什么太大的企业,至少秦旭脑海里就没什么印象。金融流又及其混杂且瞬息万变,官方的分析里都没有注意到这些,说明不是说明大的动向。
      那么,在全市的范围内,从那么多信息流里面分出来这些,要多少的洞察力和把握力,不言而喻。即使严子安是作为严家的继承人来培养的,十七岁的年纪,这一点也有些可怕了。
      秦旭看着随和,骨子里傲气得很,难得看得上什么人。之前看严子安,不能说轻视,也难说有多对等。他都是透过严家,透过百里陌,看到在一层层身份标签加持下的严子安,现下倒是有点心服口服了。
      他又认认真真打量了一下严子安,笑了:“走吧。”
      “我?”严子安问,语气淡淡的,纯粹的确认,听不出惊讶也听不出惊喜。
      “是啊。哪能把你一个人放在这,违反规定我可得被李局弄死。”秦旭漫不经心地随口胡说。
      严子安点点头,跟上去,没有半点不自然。

      汽车后座上,程翔看了严子安半晌,愣是想不出来该对这个“新同伴”说点什么。
      严子安上车的时候跟他客客气气打了个招呼,然后坐在那沉默着,透过前面的车窗望着外面,像是在出神。
      程翔瞬间想起了第一次见到百里陌时候,被无话可说和无话敢说支配的尴尬,没有来由地开始心慌。等秦旭开出去一段了,才终于憋出来一句话:“你……你长得真好看。”说完,愣了愣,脸涨得通红,简直想甩自己两巴掌,这特么又在胡说什么。
      秦旭愣了下,大笑起来。
      严子安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清清淡淡道:“谢谢。”
      程翔没想到他真的会答,呆呆地接了句:“不客气?”
      秦旭笑得打跌,丝毫没有身为领导的矜持。
      程翔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捂住了脸,恨不得打开车门跳下去,一了百了也好过丢到没脸可丢。
      秦旭从后视镜望了一眼程翔无地自容的表情,终于找回了点良心,捞了一把程翔:“翔子,报案怎么说?”
      程翔闻言,立刻抬起头,脸上红晕还没消下去,就恢复到了工作状态:“今早大概7点半的时候,一个环卫工人打扫到劳动路,发现乐天□□的大门、外墙上被人泼了大片红色,上面还写着字,说什么‘冤有头债有主’、‘血债血偿’之类的。他以为是有人恶作剧,虽然吓了一跳,但还没怎么放在心上,结果凑上去一看,发现不是颜料,反而像是血迹,发黑,还有往下流的痕迹。赶紧报了警。”
      “7点半?”秦旭喃喃,“有点晚啊。夜生活区?”
      这一类大面积的“涂鸦”,一般应该在乐天□□歇业后,到天亮前留下的。十月末的日子,天亮说得晚也在6点半之前,到7点半才有人发现,确实有点晚了。联系“□□”这个名字,很可能是在夜里人堵人、白天能撞鬼的夜生活区。
      “对。劳动路那一带,是一条夜生活街,除了酒吧就是夜总会,又不是交通要道,到了晚上人来人往的,白天就不行了,正常没有行人经过的,别说那么早了。”程翔半仰着头,不需要怎么想,就从记忆里清清楚楚地翻出了□□所在的劳动路的情况。
      “可以啊翔子。”秦旭毫不吝啬地称赞。
      程翔“嘿嘿”地笑,有几分不好意思。
      他知道自己的弱点,胆子小,多愁善感,遇事容易慌张……实在不是个多适合当刑警的性子。可是这样他也不想服输,不想给同事添麻烦。他记性好,就一点点去摸情况,硬生生地背下了扬海市大小街道、小区、商场的情况。从位置到人流量、辐射范围,一条条清清楚楚。

      车停在乐天□□的门口。
      秦旭拉开车门,一脚跨下去,刚踩到地上,又收回来。他侧过身,从手套箱里摸出来一顶棒球帽,一伸手扣在严子安头上,压了压帽檐。他眯着眼打量了一下,满意地“嗯”了声,下车。
      附近派出所的民警已经过来了,拦在□□门口,哭丧着脸,有些泄气。看到秦旭过来,才打起点精神,立马上前:“秦队。”
      “您好。”秦旭简简单单打了个招呼,没有多寒暄,走近现场。
      乐天□□厚重洋气的桐木门紧闭着,边上是深灰色的仿古墙体,看上去高档又气派。但现下,那很有几分气质的大门和墙体上,被人泼了大片大片的红色。
      暗红的液体已经凝固了,隐隐有些发黑,流淌过的痕迹凝结下来,诡异又惊悚。墙上、门上,写着大大小小的字,“血债血偿”、“冤有头债有主”、“杀人偿命”……字体扭曲。旁边几处,涂着骷髅、鬼头,线条粗糙,图形模糊,反而衬出难以形容的狰狞。
      秦旭看着那满墙的殷红,退后了两步,抱着胳膊打量了一会儿,挑了下眉,表情有点难以形容的古怪:“这看着怎么那么……”他思考了一下,试图找一个合适的词。突然拍了下手,眼睛一亮:“猎奇。”
      百里陌和严子安在他身边,用同样的姿势打量着墙体。严子安点头:“确实。”
      程翔不明所以,也站到了同样的距离,皱着眉盯着墙,严肃得像是那鬼画符一样的字迹里面藏着犯人的名字。

      葛青山一下车,就看到了这么诡异的一幕,四个人,在“血墙”前面站成了一排,用同样的姿势抱着胳膊,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墙面,眼神那叫一个深邃又深情。
      葛青山被自己的形容恶心到了,打了个寒战,上前猛地拍了一下秦旭的肩:“你们怎么回事,在案发现场搞什么行为艺术。这么猎奇!”
      “葛主任,您也觉得这墙猎奇?”瞧了半天什么都没瞧出来的程翔像是终于等来了救星,小心翼翼地问葛青山。
      葛青山很是怜悯地看了看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不,我是说你们四个。”
      秦旭面无表情转身,用同样的力气、同样的角度拍了葛青山一把。
      “操!老秦你干嘛?”葛青山骂道,一脸懵逼。
      “葛胖子,这个是血么?”秦旭把话题岔了开来。
      葛青山不愧是对法医事业爱得深沉的男人,一下子被转移了注意力,凑近墙面,仔细地观察,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摸了摸痕迹的边缘,趴在边上闻了闻:“这色泽,这手感,这气味,十有八九跑不了了。”那神情活像摸着祖传翡翠镯子的老太。
      他终于看够了,退后两步,想了想,“嘿嘿”笑起来:“老秦,你难道不想立刻检验一下,顺便看看有没有隐藏在下面的痕迹么?”
      秦旭继续面无表情:“怎么?”
      葛青山一扬手:“鲁米诺啊。把这,这,这——都喷上,不就什么都知道了么?”
      葛青山其人,在法医界混迹十余年,从一个大学的毛头小子,摸爬滚打成了市局独当一面的科室主任,却专一得很,无论在什么位置,都始终放不下想搞个大新闻的野心,随时随地都想干一波大场面。
      “啊?”程翔愣了愣,这墙,不小啊……
      秦旭习以为常,半点没有出乎意料:“先拍照采证。”
      葛青山一听乐了,颠颠地跑到边上招呼朱江采证,同时扬声嘱咐新来的实习法医准备试剂,声音里都是期待。

      程翔还在那盯着墙面,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像是不把这墙上看出“猎奇”两个字誓不罢休。
      秦旭一伸手,勾住程翔的脖子:“翔子,再盯就斗鸡眼了。”
      “秦哥。这墙哪里‘猎奇’啊。不是,怪吓人的么……”程翔诚恳发问。
      “啊。”秦旭眯眼笑,揉了揉程翔的头发,把他又拉远了几步,循循善诱,“你看啊,这个血泼得,很吓人对吧?”
      程翔用力点头。
      “但是,这几句话,很套路的寻仇的话,看着凶,实质上跟看老电视剧一样,一句句生搬照抄下来,没什么内容,对吧?”
      程翔品了品那几句烂大街的寻仇话,再次点头。想了片刻,又小声补了句:“但是也有可能就是借来用了呢?”
      “对,不排除这个可能……然后你再看,这几个涂鸦一样的图形,好像挺惊悚的吧。但仔细想来,画这些东西,费时,又费心,基本不是人在愤怒或者仇恨下会干的事情。你要跟人有这么个……大半夜往人墙上泼血的‘血海深仇’,写个字也就算了,还有闲心思画画么?”
      程翔猛摇头。
      “所以,引人注意的可能性,远大于真的寻仇。但如果只是为了引人注意,用这么大量的——不管是什么血,在这么个有监控有路人、关门特别晚的地方,费那么大劲涂那么大的东西,偏偏乍一看还没那么恐怖——至少人环卫工人第一眼就没被吓到报警。这么些不搭调的东西凑在一起,猎奇么?”
      程翔恍然大悟,看着秦旭的眼里全都是崇拜。
      “恶作剧。”一旁的严子安说。
      他们想到了同一件事。
      恶作剧事件。
      性质恶劣,却没有恶意;高开低走的犯案风格,似乎纯粹是为了引起人的注意;似乎为警方指明了方向。如出一辙。

      “诶哟我的妈,这什么玩意儿啊?!”一个中年男人从路对面的车上下来,一路小跑到这边,啤酒肚一颠一颠,几步路就直喘气。
      乐天□□的老板,袁斌。
      “诶诶,警官,这您可得查清楚啊,我们一没违法犯罪,二没偷税漏税,能这么让人欺负么?”袁斌从胸前的口袋里抽出来手帕,抹着额头上的汗,倒是先发制人,自发自觉地提前喊起冤来了。
      秦旭扭头看他,慢悠悠地说:“您放心,我们一定查,查、清、楚。”秦旭刻意把后面三个字咬得很重,目光沉沉地落在袁斌脸上,看到他骤然一抖的眉梢,乘胜追击,“也希望您不要隐瞒,别被我们查出来什么事情,那就都不好说了。到时候,可不知道会怎么样……”秦旭的语气不冷也不严肃,倒是暗示意味十足。
      袁斌本来就不太好看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勉强扯了扯嘴角:“警官,您说哪儿的话呢,那我们能有什么隐瞒的。合法经营合法经营。您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乐天□□这边干净,连个小姐都没有!”
      秦旭一挑眉,语气里颇有些玩味:“连个小姐都没有?”
      “没有没有,那肯定没有啊。不信您查,您查。”袁斌哭丧着脸,一叠声道。
      “袁老板对谁干的有数么?”
      “我哪来的数啊警官,这么个事……”
      “跟人结仇的有么?”
      “那不能啊!我们合法经营,上哪里跟人结仇啊。要说生意太好了给人盯上了,这也没办法啊……”袁斌着急忙慌地辩解,脸上的肉一抖一抖的。他攥着个帕子,眼睛乱瞟着,没个落点。
      秦旭“嗯”了声,听不出是信还是不信,转身又去看墙上的痕迹,把人晾在了一边。

      袁斌暂时松了口气,又要拿手帕去抹额头,冷不丁被旁边伸过来一只手抓住了手腕。袁斌扭头去看,毫无防备地撞进一双冰冷锋利的眼里。他抖了抖,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往怀里摸了一把。
      百里陌的视线顺着他的手看过去。
      袁斌立刻反应过来,强自镇定,把手从口袋里慢慢抽出来,盯着百里陌握在他手腕上的手,张了张嘴,几乎是无声地问:“怎么了这是……”
      百里陌一转手腕,把他的手翻过来,加了点力,强迫他摊开,掌心向上。她松开手,指尖从他的虎口、食指指腹和两侧快速抹过。收手的时候,她突然在袁斌的胸前拍了一下。半转过身,瞥了一眼他停在马路对面的车。她勾唇笑了笑。
      袁斌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袁老板,您知道郭武是怎么死的么?”秦旭头也不回地问。
      “啊……啊?这……这什么事情啊?”袁斌拖着嗓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像是又醒过来神,带着些哭腔的声音里恢复了几分之前的油滑。听不出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装疯卖傻。
      “袁老板平时不看新闻啊?”秦旭的语气像是随口闲聊。
      “啊……忙,忙,没功夫看。”袁斌赔着笑。
      秦旭笑笑:“也是,您是要赚大钱的人。”
      “没有没有,小打小闹,就图个养活点底下的人。”袁斌搓着手,看着有些局促。
      “哦?底下的人?”秦旭抓住了字眼。
      袁斌一梗脖子:“那、那可不是,这么多员工呢?”
      秦旭扭头,锐利的目光盯了袁斌一会儿,笑得意味深长:“哦……那是我想错了,还以为您底下,养着‘那一头’的人呢……”
      袁斌脸上露出点迷茫:“警官,‘那一头’是什么啊?”
      秦旭一摆手,切断了这一段对话:“我们进去看看。”
      “诶诶,好。”袁斌忙不迭地从身上摸钥匙出来,唯唯诺诺的样子。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