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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重逢（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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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阴沉沉的，墓园里刚扫过的落叶又铺了满地，沉默是悲哀的保护色。他在悲哀些说不清的东西，一些好不容易伸出手，却没有打动死神的无奈。
“朱朝阳，你成功了。”张东升说道。
“可他还是死了。”
朱朝阳背对着一排树木，黑色的风衣把他融化在秋风里，身后的花是大朵大朵的菊夹杂着黄色的康乃馨，不知道长眠的人看不看得见。
“可是你永远活了。”张东升语气里带着直白的欣慰，走到朱朝阳对面，伸手拿掉落在他肩膀上的一片黄叶，握着朱朝阳麻木的手，轻吻着他的额头。
这个拥抱好像持续了很久，久到朱朝阳的衣物，血肉，骨骼都融进张东升的身体里，久到预支离别的空虚。
每个人最终的归宿都是一座坟，梦在通往未来的路上猝然结束。
朱朝阳盯着张东升，嘴角下垂，突然委屈道：“你不能走，我不许你走。”
朱朝阳害怕，他不会杀了张东升，他要永远留住他，但是现在，他感觉到张东升在掰开他的手。
张东升是他心里恶的种子，朱朝阳背叛了他。
......
“张东升，你干什么，他马上就要死了。”
“是啊，他早晚都要死，你把眼睛闭上，一会就好。”
朱朝阳扶着病床微微弯腰站着，眼睛里带着不可思议，发抖的目光落在仿佛变了一个人的张东升身上，他在做什么，他在阻止他救颜家平。
不，张东升是在阻止朱朝阳救他自己。
朱朝阳恍然大悟，迅速冲上前去，一把推开挡在呼吸机前面的张东升，按响了救命的号角，动作成功后，他才开始犹豫。
朱朝阳开始思考，背叛的正确性。
他不想推开张东升，朱朝阳只想狠狠地抱住他，和他一起沉沦，正义道德都见鬼去吧，角落的阴影里容得下他们两个的灵魂。
张东升背撞在墙上，头侧偏向一边，笑着看着朱朝阳，一个人注定要成长，什么妖魔鬼怪都挡不住，轻微的颤栗中，张东升目光簌簌落在小孩干净的心上，轻轻拂过。
......
这些日子，朱朝阳没有一刻不在想着两人最后的那个拥抱，终于在一天下午，不安达到了顶峰。
朱朝阳打了一辆车，还没有下课，就着急地往张东升家里跑，好像迟一秒，就会失去什么。
打开门，朱朝阳已经没有任何力气来喊张东升的名字了，喉咙被路上的风吹得很疼，他喘着气，一切精神心灵的抽搐搏动都停止了。
鲜血在水渍中盛开，带着诡异的路径突然钻到朱朝阳心里，他冷峻的指尖轻触着浴室的池沿，那凉，冻住了朱朝阳的血液和灵魂。
“张东升！”
声音在心里炸开，这时候，嘴巴是喊不出来的。
朱朝阳撕心裂肺，抱着躺在浴池中的张东升，白色的衬衫紧紧贴在身上，手腕处依旧汩汩地流着血，他伸手紧紧握住冰冷的皮肤，握住这一分一秒的流逝。
张东升离开的方式和朱朝阳曾经无数次幻想的一样，看，他们果然是一类人。
他失去了张东升，没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彻底的失去，连梦都不让他记起来，他开始吃药，再也不把周春红给他的药偷偷藏起来了，他回到学校已经是冬天了，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去和来，做不完的试卷，背不完的重点，覆盖着红蓝墨水的笔记本被翻开，朱朝阳扫去生涩和陌生感，再次投入了备考的大军。
......
三年后的冬季，傍晚时分，天黑的比较早，学校道路旁的路灯渐渐亮起来。风干干地吹着地面，游走于树干与房屋的缝隙，发出属于寒冷的哨声。
朱朝阳身上裹着一个黑色大衣，脖子上围着一条浅灰色围巾，瑟瑟缩缩地走在操场围栏外面。真他妈冷，朱朝阳特别怕冷，不禁有点暴躁，心里咒骂道，他在掌心哈了口气，搓了搓冻得已经发僵的手，一下揣进大衣口袋里。
高考结束，朱朝阳来到南方的一座小城上大学，他变得平凡起来，不再出众，他准备毕业后去当一名数学老师，至于在哪，没什么所谓。
心理医生他自己会去看，可是没有人相信他张东升的存在，周春红反反复复给他洗脑，朱朝阳笃定，大脑再怎么幻想，怎么能把一个人的音容相貌，动作神态都描绘的那样真实。
他知道他生病了，会想很多不相干的事，天方夜谭，魑魅魍魉又天马行空，一直以来，脑海里的另一个世界从来没有妨碍过他的正常生活，他也会很好的分清现实和虚拟。但是张东升一出现，所有的一切就都混乱了。
他们俩太像了，像世界上的另一个他。朱朝阳觉得张东升完全可以取代隐藏在他心里的那个人，张东升出现，又消失了。
朱朝阳跟谁都没有说过，他有多爱张东升。
他平静地等他，浑浊又清明，反正他已经得到这这世间最值得，最崇高的爱，回忆着也足够熬过余生。
再说，张东升杀死他自己那一天，朱朝阳就已经死了。
他拿着张东升家抽屉里的刀，只不过这一次，刀锋对向了他自己。
病房内，朱朝阳已经死去，病房外刻意压低的谈话声是他的梦境。
“张东升，请你离开他，你和朝阳的关系，给他带来了什么，病情越来越严重，你去看看他的脸！他这个人！”
周春红手扶着墙，一字一句都像是哀鸣，甚至带着请求。
“求你离开他。”
“去一个他视线之外的地方，时间能我帮我治好他。”
张东升看了朱朝阳的日记，看了他脑海里另一个世界，确实，因为他的出现，打破了平衡，可是生活中没有人理解朱朝阳，谁能爱他，保护他，靠周春红和他那个继父吗？
他不能走。
他在坚持，可是万万没想到，朱朝阳连自己都放弃了，他冲到家里，看见朱朝阳浸在血水中，他当时直接就疯了，差点忘记叫救护车，而是捡起刀，去陪他，一了百了。
朱朝阳被送进医院，张东升心疼到干呕，趴在医院卫生间的水池旁，悲痛把五脏六腑搅个稀巴烂，人根本就站不稳，周春红直接冲进男厕所，对着吐到瘫软的张东升又打又骂，咬牙切齿地想让他死。
病房外，张东升依旧安静地听着周春红求他走，求他放过朱朝阳。
“你听我说……”
就在张东升想开口反驳抑或是解释什么的时候，病房内的应急铃响了，连带着玻璃破碎的声音，注射针头从朱朝阳的手背被扯落，血一滴一滴地说着手背流出来，落到朱朝阳的衣服上，床上。
张东升被吓坏了，冲进病房按住有些躁动的小孩，黑色的碎发遮挡额头，熟悉的气息包裹着朱朝阳，他暂时安定了下来。
“朱朝阳，你再这样，我就一秒都不坚持了，我走，我他妈让你永远都找不到我！你听见了没？”
“谁要管你，我和你在一起，世人所谓的道德，甚至伦理我都可以背叛，你还要我怎么样！”
张东升打翻眼前所有能摔碎的东西，咆哮着来释放着这几天的压抑的情绪，话语落地即死，朱朝阳伸手想够张东升的衣角，扑了个空，一下从病床上倒下来，撕裂了手臂上的伤口，血再次流了出来。
“我好好活，我不死了……”
朱朝阳妥协了，他害怕。可是张东升还是离开了他，连同周春红都想把张东升从他记忆里抹去。
人总是自不量力，想改变些什么。
……
晚上气温骤降，朱朝阳回到宿舍睡觉的时候倒是没感觉，早上起来，打开窗户，一股冷风从他的脖子灌满全身，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树枝上都压上了不少的雪。
晨曦的微光仿佛也说它冷了，在空气中瑟瑟发抖。
朱朝阳有些惊喜，虽然空气依旧寒冷，但下雪天还是较平时要回暖一点，看到这光景，他想出门走一走。
冬季的初雪，不能白白辜负。
朱朝阳穿好衣服，裹上了一件雾霾蓝的羽绒服，下楼出了门，向四周看了看，右边和左边都有一条小巷，他想了想，向右手边走去。
一个明亮洁白的早晨，犹有潮湿的冷气从空气中荡漾开来。
朱朝阳顿时觉得神清气爽，清新的感觉直直从肺叶透出来，地上的积雪还没有被环卫工人完全清除干净，脚踩上去发出“吱呀”的声音。
他手揣在口袋里，一步一步踏在雪上，带着点点顽皮的孩童稚气，路过树杈旁，星星点点的雪掉落在一衣服上，他伸出手，一拍，便抖落了。
中指上的戒指落上一片雪花，瞬间化成水，渗透进指逢里。朱朝阳的眼睛里也被洁白的雪覆盖，温热在眼底流过。
最无望的时候，偏偏是最有希望的。
“你好，请问，A大的学生宿舍往哪里走？”
“前方三百米右拐......”朱朝阳抬起脸，又瞬间呆住，那人声音里，笑容中透露出的柔情和多年前一样，没有丝毫的破损。
“躲起来很好玩吗？”
“出门也不知道带个围巾，鼻子都冻红了。”
说着，那人解下自己的围巾给朱朝阳系好，顺手握住小孩冻得发僵的手指，捧到嘴边，哈了口热气。
雪停了，剩下了一段新的开始。
……
全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我简单解释一下全文，朱朝阳幻想的张东升是带着他的邪念和恶意的化身，在那个世界，张东升杀死了自己，成全干净善良的朱朝阳。现实中的张东升是个平凡的数学老师，他和自己的学生，一个男孩相爱，违背世俗，保护一个缺爱的，家庭扭曲的孩子。
他们相爱会遇到很多的阻碍，就比如周春红（本来还想写别人的，后来觉得太啰嗦。）但是我作为一个旁观者，我只确保，那阻碍和有色眼镜没我的那一份就足够啦。
拖拖拉拉，终于写完了，与你们仅仅几万字的缘分，感谢陪伴，感谢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