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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人世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刘禹锡) ...

  •   徐谦一个人在齐宅里孤零零地过完了元日和上元夜,外头满城欢庆,张灯结彩,他却依然一身缟素,吃饭的时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但也许是前一年已经悲伤过了头,他如今也没太难过,只是想到自己以后可能都要这么过元日,难免有些薄薄的凄凉。

      唯一算得上好消息的是魏渊的来信,颜俞已无性命之虞,但是又说伤重,徐谦突然恨不得亲自飞到蜀都去亲眼看一看,他想,他什么也不做,就看一眼,知道他没事就好。

      可是他身上还没有撤下去的丧衣却提醒着他,那是他一生的仇人。

      也许,他应该怪这个乱世,是这个乱世带走了他的俞儿,他的父母和老师,或许他也该知道国仇家恨不可磨灭,只是他心中爱着那个人,即便知道自己要取他的命,仍然不舍得他死,不舍得他伤。
      人活一世,身不由己。

      百般纠结之下,徐谦仍是提笔回了一封信:玄卿,千言万语亦无可谢你相救俞儿之恩,此生若是有可能,兄长自当千百倍偿还,若有来世,结草衔环,必报玄卿之情。俞儿体弱,蜀中春日亦是寒冷非常,望玄卿与俞儿多加保重。

      “你的好弟弟!”魏方没了地又赔了粮,自然要找个人出气,于是把魏致叫进宫里一顿好骂,要不是魏渊如今是蜀相,他担心刚处理完东晋又要被蜀中问责,早就把魏致一家发落了,也不至于憋屈到这种地步。

      魏致跪在地上,他一辈子也没见过魏方发这么大的脾气,不禁有些害怕,辩解道:“王上息怒,魏渊离开北魏前往蜀中一事确是侄儿失职,但担任蜀相绝不是他所想,王上知道的,魏渊向来淡泊,从不做出仕之想,必是在蜀中遭遇逼迫,王上明鉴!”
      “若不是你平日多有纵容,不严加管教,哪能有这事出来?”

      魏致心想,魏渊从小就到南楚去,如今又是有家室的人,他能怎么个管教法?但又知此事确实是魏渊不对,于是求情道:“此事自然是侄儿的错,想必他念着自己是北魏人,自然不会令蜀中与北魏为敌,要是他做出大逆不道不念家国之事,侄儿第一个不放过他,还请王上宽宏大量,放他一条生路。”
      “哼!前番魏落蝶拒婚一事,寡人还未与你细细计较,没曾想你这宁成君府里,净是些目无尊长法纪之人!”

      魏致一听他提到魏落蝶,生怕他抓不到魏渊,便要拿魏落蝶来出气,赶紧俯首到地,说:“落蝶年幼无知,侄儿已教训过她,还望王上念她尚且未经世事,饶她一命。”
      “都及笄多少年了还年幼无知,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魏方自然是没有胆子处死魏落蝶,但是魏致一家抗旨不遵是真,他便借着这事发作,“连弟弟妹妹都管不好,就不必管宁成了,以后宁成寡人派人去管,北魏还没有这般胆大妄为的宁成君!”

      魏致大气不敢出,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再讨价还价就显得不识好歹了,于是当即谢恩:“多谢王上不杀之恩!”

      接下来的几天,魏方派人来接收宁成,还在魏致府邸前派了兵马,名为保护,实则是监视。若是蜀中有什么动作,他可以拿这府里的人当挡箭牌,他就不信魏渊会把他这一家人弃置不顾。

      魏落蝶看着这几日外头鸡飞狗跳的,忙去问发生了何事,魏致心烦意乱,根本不想理她,她便又去找齐映游。

      齐映游前一日才被长嫂教训过妇德有缺,不能相夫教子,连丈夫都留不住。齐映游默默挨骂,她确实没有留住魏渊,甚至还让他去,但是她并未觉得自己做错,只是面上功夫还是要做的,便一再保证以后必定谨守规矩,不再行差踏错。
      如今魏落蝶来问,她又该怎么答?即使没有在长嫂面前保证那些事,魏渊也叮嘱过她,此事绝不可让魏落蝶知道,她该如何?

      “我兄长呢?”魏落蝶看齐映游吞吞吐吐的样子,便知定有大事。
      齐映游左右为难,只憋出一句:“落蝶,你别问了。”
      “我兄长出事了是不是?”

      齐映游抿着嘴,半天没吐出一个字。魏落蝶不甘心,他们不说她便自己去打听,谁也别想拦住她!
      “落蝶!”

      齐映游放心不下魏落蝶,生怕她闹出什么事来,又不敢和魏致说,只得给魏渊去了一封信,告知他目前家里的情况和魏落蝶的事,请他万事小心。

      魏渊是接连收到信的,先是徐谦后是齐映游。他从前闲散惯了,如今应付赵恭已经让他心力交瘁,照顾颜俞又逃不掉,还添上魏落蝶的事,果真是祸不单行。

      刚回完信,蜀都中便传出了“魏相因相救颜俞,致一家落难”的消息,薛青竹急急忙忙来告诉他,魏渊心头一沉,齐映游的信是直接送到相府里的,别人怎会知晓?就算是一传十十传百,速度怎会那么快?

      看来,蜀都里也不纯粹。

      “魏相?”薛青竹看他没有反应,还以为他是被这消息吓到了。

      魏渊却沉着自如,从齐映游那里听到消息他都不慌,事情迟早要被知道的,传便传了,有什么好怕的?“青竹,你去帮我查,看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是。”

      天清十一年季春,秦正武在永丰祭坛举行祭天仪式,自行称帝,改晋国为大晋,定元隆盛,该年即为隆盛元年。

      称帝仪式十分隆重,颇有大楚帝君即位的气势。秦文隅是大晋建朝第一个太子,跟着秦正武走完了所有繁琐的礼仪。秦正武看着自己的儿子,半年过去仿佛成熟许多,看来齐门果然不出无用之人。

      冯凌作为朝臣之一,自然是在祭坛下观礼,虽然位置十分靠后,但他平生第一次见这样盛大的场面,即使不能完全看清祭坛上的人,也掩盖不住心中的激动,他知道自己当初的选择是正确的,可又不知究竟何时才能够实现自己的理想。

      “太子,这几日可有何感想?”秦正武称帝仪式过后,秦文隅休息了两日,如今再上课,称呼便改了。

      秦文隅倒没有自恃身份,只是冯凌渐渐不许他撒娇了,便端正谦恭地回答:“学生既为父亲骄傲,又为父亲担忧。父亲上承天命,下抚百姓,荣耀之至,责任之重,均未尝有也。”

      冯凌静静地听他说话,心想,若是老师见到他,必定喜欢,微微走神一阵,又立刻回转过来:“太子既知天降大任于大晋,更该知以后大晋乃至天下重任都将交到你手中,太子可想好,若这一天到来,该当如何?”
      “学生不敢忘先生所言,今日天下,诸侯各自为战,百姓民不聊生,均是法度不明之故,当务之急,乃修律例,明法度,人人行有所依,不至手足无措。”

      冯凌笑了,不由得暗自感叹徐谦给他的建议还真是站得高看得远。“既是如此,臣与太子探讨一下该如何使天下行有所依。”

      薛青竹在蜀都查了几日也没查出来魏渊的消息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料想对方的势力在蜀都当中应该是盘根错节,多年积累,即使查出来怕也动摇不了人家半分。况且,魏渊从拿到相印第一天起,给赵恭提的全是些休养生息顺其自然的建议,跟颜俞在位时差了十万八千里,引得不少人以为魏渊是个庸碌之辈,天天如狼似虎般盯着他。

      赵飞衡还在牢里,魏渊不认识他,其他人又不敢提起这茬,反正最近也不必打仗,赵恭干脆把他给忘了个彻底。薛青竹着急上火,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好不容易待得颜俞伤好了些,薛青竹便战战兢兢地把他入狱后发生的事情一一说了,涕泪齐下地哀求:“公子,您可千万不能丢下蜀中不管啊!”

      今年蜀中春雨丰沛,颜俞尚未来得及看一眼那桃花便只剩下了枝条。他原本还兀自惋惜着又错过了一季春色,听完薛青竹的话,却是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他终于明白魏渊是怎么把自己救出来的,他满怀着愧疚和亏欠之心,眼泪沉甸甸地坠在下眼皮上,轻轻一动便砸下来了。

      蜀中?蜀中这般负他,倒不如让他死在狱中算了!只是他现在不能死,他的兄长还被困在这里与家人分离,赵飞衡还在狱中,赵肃,赵肃还看着他。

      “青竹,你先出去,我在一日,必不致蜀中灭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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