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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少小虽非投笔吏,论功还欲请长缨(祖咏) ...

  •   唐元离开大殿,腿还是软的,迎面碰到来回报的林广,林广心情本就不好,一开口阴阳怪气的:“唐相这是怎么了?”
      “哦,没事。”

      林广心中好笑,随便找个人问罪开刀还是他给李道恒出的主意,哪能不知道里头出了什么事?不过他平日与唐元也没有过节,倒不必为难他:“唐相放心,唐相是大楚的肱股之臣,只要确实没做什么该死的事,是不会有事的。”

      唐元过了这么一会儿,心也放下了,笑道:“我倒不是担心这个,是帝君要我出使蜀中分裂三国,唉,至今未想到好的解决之法呀!”唐元突然想起徐贞,心中满是羡慕,“要是我像徐奉常一样就好了,有个好儿子,有事的时候出谋划策,没事的时候还能陪着进宫。”
      “你说什么?”林广音量突然提高,吓了唐元一跳。

      唐元缓了缓,说:“没什么,感叹一下徐公子既有才华又有品行罢了。”
      林广不知想到什么,又笑了:“唐相,连横的事,不如我给您出个主意吧。”

      “哦?不知郎中令有何高见?”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现如今齐宅里是徐谦和冯凌交替着照顾齐方瑾,因着齐方瑾身体日渐衰弱,已很少上课了,像今日这般三人一同在院子里说话的场景实是少见。

      冯凌知道,这番不过是为了定安兄长舌战群儒取回四城之事,颜俞刚入楚时,冯凌便暗地里为兄长捏了一把冷汗,得知颜俞成功后,又不禁为他高兴。如今这事早在安南城里闹得沸沸扬扬,齐方瑾不至于不知道。

      “你们怎么看这事?”齐方瑾问。
      虽没有明确说是什么事,但是几人心知肚明,冯凌说:“兄长所为,虽可取得土地,但忽略国家法度,弃其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齐方瑾微笑着:“凌儿认为该当如何?”
      “修法度,明律例,赏罚分明,自君主至百姓方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齐方瑾隐约觉得冯凌的想法与自己有相通之处,却又不完全相同,一边是欣喜一边是担忧:“若一切靠外在法度来规定,人们内心便会无所适从,即使能够免于罪过,也不会产生羞耻之心。况且,法度太过冰冷,终会禁锢百姓。”

      “但凌儿认为,正因人内心过多邪念,才更需要法度规定,严刑罚则民远邪。老师一生培养学生不过数百,尚不能保证每一个都成为君子,更何况天下无数百姓。若无人规定指引他们做什么,人便会行恶。”

      “非也。”齐方瑾摇头道,“培养君子不一定要亲身指导教引,况且并非是要所有人成为君子,只需引他们向善即可。不用冰冷法律,可以用风俗用礼乐使人心归服。”
      冯凌弯腰一拜:“凌儿受教了。”

      齐方瑾转过头去:“谦儿怎么看?”
      “啊?”徐谦轻呼一声,那日归来后他的精神一直恍惚,方才齐方瑾和冯凌的对话他也没听,此刻被问到,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

      齐方瑾看着他神色飘忽的模样,再次露出了失望而心痛的表情,这样的表情徐谦看了许许多多次,但每一次都要羞愧地低下头去,仿佛有千斤重的石头压着他,叫他抬也抬不起来。

      冯凌提示他:“老师问如何看定安兄长取回四城之事?”
      “不是取回。”齐方瑾纠正了他的话,普天之下均是帝君的土地,他颜俞是抢走盗走偷走,偏偏不是取回。
      冯凌立即点头:“是,凌儿知道了。”

      徐谦往前几步,到齐方瑾跟前跪下,颜俞走后这一段时间,徐谦下跪的次数比以往二十来年都要多,每一次提及颜俞,他都做不出让齐方瑾满意的回答,后来干脆说话前就跪好。更何况,他这一次擅自协助颜俞逃走,即便无人知晓,他也知那是叛国之事,心中的愧疚已经够多了,他还能怎么面对齐方瑾呢?

      “谦儿纵然心知俞儿目无君父礼法,大逆不道,但谦儿,不忍苛责。”

      齐方瑾被气得浑身发抖,以前颜俞直接顶撞他也气,可后来习惯了,知道他就是这么回事,扭不过来了,可徐谦是他从小照着徐贞的模样教的,竟然被颜俞给带偏了,他如何不气?

      “谦儿自知有错,甘愿受罚,老师勿要生气,身体为重。”徐谦有时候觉得自己真要被撕裂了,他明知颜俞不对,心里不愿怪他,明知自己这样回答是错,还偏偏要这样说,人活这一世,实在身不由己。

      冯凌扶着齐方瑾:“老师,定安兄长有错,不可怪兄长啊!”

      在齐方瑾眼里,徐谦早已自甘堕落,与颜俞沆瀣一气,分都分不开了,自然是要怪他。“你既知他有错,却不引他修正向善,反说不忍苛责,令他堕落至此,你与他有何不同?”

      徐谦并不说话,惹得齐方瑾更加生气:“你身为兄长,本该教养引导,俞儿从小终日与你在一处,你却未尽兄长之责,上负君主,下负师长,实在令我失望。”

      徐谦静静听着,不置一词,这样的话,两年里他不知听了多少,但是他不愿也不会反驳。

      “你自己好好反省。”
      “是。”徐谦跪着,眼看着冯凌扶着齐方瑾走了。

      晚风扫过齐宅,桃花落了一地,徐谦看了一眼即将消逝的天光,心想,安南的春天,就这样跟着他的俞儿一起离开了。

      但是这一晚却不得安宁,齐方瑾走后不久徐贞便来了,一来就看见徐谦跪在院子里:“这又是怎么了?”
      徐谦累了,连话都没力气说,只道:“老师,应该在书房。”

      徐贞知道他这脾气,他要不想说,谁也逼不动,只得停下追问:“我不是来找老师的,我是来找你的。”

      听到这话,徐谦忽然瘫了下去,好似全身的力气都被卸掉了一般,父亲知道了?

      徐贞弯下腰去把他扶起来,轻声问:“我问你,祭天那日晚上,你是不是在宫外?”

      徐谦不住眨着眼,眼前的东西都迷蒙一片,却清楚地知道这个问题,他不能答。

      “颜俞逃走,是不是跟你有关?”徐贞接着追问。
      徐谦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道:“他乃三国并相,出使大楚,何来逃走一说?”

      “不要与父亲装傻,这不是小事,你实话告诉我,我或许还能想法子保住你,若是到时候被查出来,徐氏一族都会受到牵连,你明白吗?”

      徐谦终于抬起了头,看着父亲许久,终究没忍住,唇间泄出了一声压抑已久的呜咽。

      徐贞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是他也不知怎的,竟说不出一句责怪的话,只道:“糊涂啊!太糊涂了!”

      却说李道恒真是遣人将李未的醢发给了各国的国君,秦正武看着那盒里的东西,听着秦景宣向他说明事情的始末,只冷笑一声:“果然这天下能成大事者,都是无情之辈!李未实在愚蠢!”

      秦景宣自小便跟在秦正武身边,深得他信任,不像一般人一样害怕他,听了这话忍不住反驳:“可知夜君也是为了救颜相,又宁死不叛,堪称忠义之辈!”
      “哼,”秦正武摇摇头,“这世道,只有忠义,只会死得快。”

      秦景宣不再回应,只问:“此物该如何处理?”
      “随便,别拿这种事来烦我!”
      秦景宣垂头应是,便端着那木盒退出了殿外。

      北魏那头,魏方一边听一边发抖,待得来人终于把事情回报完,头上已是一层冷汗,下面这人也是个没眼色的,还傻不拉叽地问:“王上可要看一看?”

      “不不不不不,”魏方整个人都往后靠去,直到挨住身后的靠几,退无可退,“快快快,快拿出去。”
      “是。”那人行过礼后才慢悠悠退出去,魏方还在后头催促:“快走!走远一点!”

      只有赵肃为李未落了几滴泪,吩咐人把李未好生葬了。至此,李未的残骸才在离知夜遥远的蜀都获得了一席安寝之地。

      三国的征兵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这日东晋和北魏接壤的石州来了个名唤杨斯的男子,已过而立之年,要不是现在赶着凑够增兵人数,晋军也未必会收他。杨斯背着包袱,笑得开怀:“长官,也就一碗饭一张床铺的事,我什么都能干的!”
      “这是征兵!又不是打杂!”身边的新兵起哄笑他,他也丝毫不在意。

      杨斯进了晋军的军营,确实安分老实,踏实肯干,很快就跟年轻的新兵打成一片,每当休息的时候总要凑在一起聊这聊那。

      “杨斯,你是哪儿的人?怎么来参军了?”
      “我是南边的,前几年那老是打仗,把农田都踏坏了,我们家就只剩了我一个,我就一路从南到北讨生活,后来听说现在征兵征得厉害,就干脆参军了。”

      “唉,要是想打仗,还得往南边去,我们这边也就巡边站岗,没意思!”
      “怎么会呢?”杨斯似是不经意地说,“咱们王上要想统一天下,哪儿不得打呀?!”
      年轻人一下就热血沸腾:“杨大哥说的是!将来有的是咱们建功立业的好时候,你们说是不是?”
      “是啊是啊!”几人纷纷附和。

      还是一两个年纪稍长的把他们的声音压了下去:“这些话大家想想就是了,可千万别说出来啊!现在三国合纵,别说谁统一,抓到要没命的!”

      杨斯恍然大悟,立刻从善如流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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