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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连理枝头花正开,妒花风雨便相催(朱淑真) ...

  •   次日醒来,颜俞一睁眼便看见徐谦和衣睡在自己身侧,想起昨日的事,心中既苦涩也后怕,刚想抬手碰碰徐谦,徐谦却是醒了:“难受吗?”

      颜俞茫然地摇摇头,徐谦笑着用手背贴他的额头,确定烧退了才放心些许,接着又摸摸他脖子上的伤,昨夜颜俞睡过去之后,徐谦给他上了药:“昨日俞儿真是被吓着了?”

      颜俞只是摇头,什么也不说。可徐谦却开脱似的想,若真是他纵的火,帝君早来抓人了,可见自己错怪了他。想到这,心中又多了些歉意,于是扶他起来,给他梳头:“俞儿能不能告诉兄长,昨日你去做什么了?”

      颜俞怕他担心,不愿把李道恒的事告诉他,但又不知道如何解释,便含糊其辞:“兄长不是都知道吗?”

      “跟我闹脾气?”徐谦轻笑,“你知道我没找到你的时候多担心?”

      颜俞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心里纠结,要不是那一把火,他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要不是为了折那一枝桃花,他也不会被带到李道恒的营帐里,可是他要怎么说呢?他甚至都能猜到,自己说完了,徐谦定会反问:“就为了这个?”

      可那是多重要的东西呀,那是徐怀谷最喜欢的桃花,他骑着马越过林子踩过河,比了半天折回来的。
      但是现在,什么也没有了。

      徐谦视线从他脸上往下移,正好瞅见他脖子到锁骨处那道鞭痕,看上去已好了些:“来,兄长看看伤。”徐谦又找药来敷,边抹边问,“疼不疼?”

      若是放到平日,颜俞定会理直气壮地回答:“疼啊,你哪次打我不疼?”
      但他今日却只是摇摇头。

      徐谦自然察觉得到颜俞的不同,可又没法逼问,只得无奈地叹气,放下药:“过两天便好了。”
      颜俞眼眶红红的,一直盯着他,话也不说。

      “俞儿怎么了?”徐谦不住地摸他的头发。
      颜俞猛地摇头,强迫自己忍住即将冲破口腔的哭声,说:“兄长以后不要丢下俞儿!”
      “再不会了。”徐谦极少见到颜俞这般模样,心慌得很。

      两人吃过早饭,懒洋洋地到帐外走了一圈。昨晚众人又是重新给帝君搭营帐又是排查纵火之人的,原本打算的唱歌烤肉一个都没实现,又累又憋闷,今日定是起不来这么早的,因而颜俞也只看到了几个士兵在巡逻。

      颜俞到处走了走,心情逐渐缓了过来,指着远处的行宫问:“那便是猎宫?”
      “嗯,”徐谦回答,“说回来,为了每年一两次出猎就建这么一所行宫,还要派人在这里看守打扫,实是浪费。”

      颜俞斜觑他一眼,这实在不像徐谦会说出来的话:“我还以为你要说狩猎是帝君和属国国君必须要举行的活动,修行宫也是必要的。”

      若是以前,大约会这样说吧,徐谦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变了的,也许是亲眼看到了饥荒,也许是有个在饥荒中活下来的小孩夜夜躺在他怀里。

      两人正说着,却忽然听见一阵小声的喧哗,沿着声源走近一看,竟是几个士兵在围殴一个小兵,那小兵大约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瘦弱,眉眼间却是英气十足,挨了打也不吭一声,紧咬着牙,强忍着泪,颇有些令人心疼。

      “住手!”徐谦开口叫停,“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徐谦昨日在李道恒面前露了回脸,不少人都知道这是帝君大为赏识的徐公子,几个士兵立刻停手,其中一人走出两步,躬身回答,说:“小人的错,扰了公子。这小子原在行宫里头当差,这两日下来巡逻,毛毛躁躁的冲撞了人,正教他做事呢!”

      颜俞偷偷观察那小士兵的模样,颇觉眼熟,也没顾上身份,开口问:“他叫什么名字?”
      “叫,”回答的士兵颇有些迟疑,“叫,卫益。”
      “他是卫益?”颜俞惊呼。
      “好了,”徐谦连忙打断,生怕颜俞一不小心又说出些什么落人把柄的话来,“有什么错,你们照规矩罚就是,走远些,莫扰了帝君和各位上卿。”
      “是。”

      颜俞还要说些什么,徐谦却拉了拉他的手,带着他转身走远了。

      “那是卫益,是卫将军······”
      “俞儿!”徐谦不是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当年卫氏的事闹得四境皆知,几代忠勇忽然就被扣上了拥兵造反的罪名,延续了百来年的氏族几乎在一夜之间被屠尽,安南血流成河,朝中大臣苦苦哀求了许久,才保住卫氏最后的血脉,也就是方才的卫益。

      卫益的父亲叫卫岚,年少便征战沙场,加冠不久,就当上了大楚的将。卫岚在时,李定捷也不过是他的副将。可是即使世代荣耀,仅存的后人却沦落到这个地步。

      颜俞心口憋闷,他想说说我们应该救他,否则都对不起为大楚戍边近百年的卫家忠魂。可是这些话,他一句也不应该说。正是如今的帝君一手造成了这样的悲剧,为了他的猜忌和不悦。

      有了昨天的事,颜俞原本想也许知夜君可以为卫岚伸冤的,可是知夜君的头上还有帝君,他忽然明白了徐谦的意思,心情低沉无比:“我知道了。”
      “俞儿,兄长知道你心中有浩然正气,但是有很多事情,是你做不了的。”

      实则颜俞也不是今日才想救卫益,当年他虽未得见卫岚本人,却是对卫氏仰慕已久。五年前卫岚被下令斩首时,所有人对卫家唯恐避之不及,卫家一下从炙手可热的武将世家跌落尘埃,从前被踏破了的门槛却如同废宅一般。但是颜俞却给卫益写了一封信,还买了好些东西托人送去,安慰他不要伤心,甚至在信中大胆斥责了太子与帝君昏庸无道,说什么苍天已死,神明无眼,教这些无耻之人残害百姓,诬陷忠良,盼卫小公子保重身体,韬光养晦,将来必有出头之日。

      颜俞并不知卫益的反应,只收到一封回信,说多谢关怀。

      也就这样罢了,连面也未曾见过,更不要说后续。

      幸亏他们的信没有落到旁人手中,否则颜俞不知道还有没有命活到现在。

      颜俞也没敢把这事告诉徐谦,徐谦一路温声哄着,好不容易才把颜俞的注意力给转移开,走到营帐中,颜俞才终于想起卫益像谁——蜀中世子,赵恭!
      卫氏与赵氏,竟是联姻!

      颜俞好生惊讶了一番,却想这也正常,男女婚嫁,从来就是讲究门当户对的,属国国君与楚将氏族,倒也合适。

      “春猎时帝君让你出仕了?”徐谦与颜俞一回来,齐方瑾便迫不及待地问徐谦。
      徐谦老实回答:“是,但是谦儿拒绝了。”

      “不该拒绝。”齐方瑾若不是呆不下去了,此刻肯定还在朝中,他满腔的政治理想和蓝图,自己实现不了,只能寄希望于他的学生。

      徐谦早知道这个决定不会得到齐方瑾的支持,此刻只低着头:“谦儿要照顾老师和凌儿,实在分身乏术。”

      “我还没有老得照顾不了自己,凌儿也要长大了,何况还有渊儿,渊儿不愿出仕,俞儿心思不纯,凌儿还需学习,为师唯一的希望就在你身上了,你却······”

      徐谦安静听训,其实他最重要的理由不是这个,他是想用自己把颜俞牵制在齐宅,他不出仕,颜俞也不要去做官,这样也许就永远不会有俞儿逆反天下的一天。但是他们的关系不能说,便只能东攀西扯:“让谦儿再照顾老师和凌儿几年,待得凌儿加冠,谦儿才能放心。”

      徐谦心意已决,更何况他已经拒绝了,难道齐方瑾还能厚着脸皮去问帝君要那个官职吗?齐方瑾摇摇头,无奈地叹气:“罢了。”

      说罢这个,齐方瑾又说起另一事:“怎么这次回来,俞儿好似闷了很多?”

      徐谦早先就跟齐方瑾说过春猎时发生的事,可是颜俞的情绪一直没完全恢复,刚回来的时候还极其反常地要往老师怀里钻,像个十足的孩子,齐方瑾越看越忧心。

      “是谦儿没照顾好俞儿。”
      “这几日顺着他些,别让他一个人憋坏了。”
      “谦儿知道了。”

      徐谦告退,回到书室只见颜俞懒洋洋地趴在窗台上,徐谦立即快走几步,把他抱了下来:“俞儿在做什么?”

      颜俞回来这么长时间,都没好好地读过一点书,每天不是发呆就是缠人,跟以前那个爬墙闯祸的俞儿差了十万八千里,徐谦心疼坏了。

      “兄长。”
      “嗯,想说什么?”
      颜俞眼皮抬了抬,轻声道:“没别人了。”

      徐谦一直知道颜俞的想法,从他说要在桃林里与自己在一起时便知道,但是徐谦迈不过那道坎:“俞儿,这是读书的地方。”
      “嗯。”这一声应答滞涩得很,像是一块大石压在喉咙里,教他声音都发不出来。

      应完这一声,颜俞就要挣脱徐谦离开,徐谦看着他无神的双目,心中遽然一痛,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不许他走。

      “兄长,俞儿想回去了。”
      “别走。”徐谦不知怎么的,总觉得今日若是放他离开了,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说什么也不能放手。

      可是颜俞也不动,好似只等着徐谦的下一步动作。
      徐谦死死咬着后槽牙,抓着颜俞的手逐渐用力,指甲盖都发白。书室里漂浮着两人的呼吸声,一片死寂。

      “唔——”颜俞睁大了眼睛,徐谦猝不及防吻了上来,教他措手不及,一时之间连呼吸都不能,只得匆促应对。

      徐谦啃咬着他的双唇,双手将人狠狠按在墙上,又扛不住颜俞的挣扎,两人便一块滚到了地上,手脚不时踢打到桌子上,“乒乒乓乓”,书室里的东西摔了一地。

      颜俞只觉得人都快窒息了,徐谦才终于放开自己,双唇热辣辣的,口腔更是干热,一阵一阵搔着他的心。一看徐谦,更是狼狈得不行,发冠不知何时掉落在书桌的一角,几络头发自额上掉落,双眼通红,像被欺负了一般。

      徐谦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服:“余下的事······”

      颜俞知道他兄长脸皮薄,今天在这亲他这么一回,回去不知得后悔多久,这会儿看他说句话,半天憋不出来,干脆帮他绕过去了:“兄长,俞儿替你戴上发冠吧。”

      两人面对面坐着,颜俞抓起他额前的头发,一并束好,又将帽子捡回来,给他戴好。徐谦尴尬不已,磕磕绊绊道:“待会便,便将书室收拾好吧,否则,老师来了······”
      “知道了。”颜俞耍心眼似的,在他耳边吐字,热热的,差点把他的耳朵给烧熟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忍了一天多没看数据,昨晚一看,发现收藏数终于变了!激动到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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